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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镇一村白腊坎
所属图书:《黔北名镇鸭溪》 出版日期:2013-09-01 文章字数:3350字

名镇一村白腊坎

名镇鸭溪西行十余里,便是白腊坎。早年鸭溪设区政府,白腊坎是辖下的联保处,后改为镇,再改为保。解放后,设为乡、公社,现在是鸭溪镇辖管的一个行政村。因白腊坎地当要道,自古繁华。光绪二十六年(1900),鲁屏周在此(今白龙小学处)办团练,扼守三通要地,凡十余年,悍匪闻风丧胆,威名远播。红军长征时,三进两驻白腊坎,朱毛前敌指挥部曾住汤家院子。四渡赤水后,红军第三次过白腊坎,经底水,直临贵阳……

清乾隆年间,贵州学政洪吉亮北巡过白腊坎,在此住了一宿,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白腊坎道中》诗:“忽觉身无据,蓝舆下半空;冥濛万重绿,中隐夕阳红;客醉连宵雨,花残昨夜风;谁言播州恶?土脉较疏通。”诗人一路行来,所见多为穷山僻壤。到了白腊坎,忽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既见万重绿,又赏夕阳红。夜雨连宵,落花满地,借花把酒,心旷神怡。不禁感叹:“谁言播州恶?”

这,就是白腊坎几百年来的真实写照,一个美丽,迷人的小山村。

那时,这里青山怀抱,一水中流,中铺一平坝,坝中住着百十来户人家,聚集成街,开店设坊,营商接旅;另有少数沿山麓而居,耕田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处十分和睦。当地流传有几句顺口溜,至今铭刻在七八十岁的老人心底:“三面高山围一坝,三片秧田一水挂;三条石板路连着云贵川,三家私塾馆教化百家娃;一洞一庙一大井,一街一桥一灯竿;灯照一坝净,庙保百家安。”

白腊坎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山间小坝,地势低平,处于要道,东、西、北三面皆是幽谷狭道,三条石板大路沿谷通向远方。东出鸭溪,可到遵义、贵阳;西经打鼓(金沙),通大定(大方)、黔西,接云南;北上至仁怀,过赤水,达四川。三个方向皆高出白腊坎,所以人们来赶场,都说“下白腊坎”,诗人洪吉亮诗中所写的“身无据”,“下半空”,就是描述他坐轿在石板路上下白腊坎的真实感受。

其时,白腊坎街场不大,但格外热闹繁华。铺、店、坊、馆一应俱全,泥、石、木、铁各行艺匠,应有尽有。小小一街,数得出的,就有两家姓叶的栈房(旅店兼饭店),两家姓谭的马店,两家药铺,一姓徐一姓杨;两家面馆,一姓李,一姓王,还有一家吴姓的宽货铺(洋布),一家郑姓的杂食糖果店,以及茶馆、烟馆、麻将馆等等;河边有三家碾场,一家磨场,两间榨油厂和几家糟坊(煮酒)。坝西北山麓是四家以稻草为原料的纸壳厂,纸壳用作糖果包装,销往鸭溪、枫香和金沙县的源村、沙土等地;另外还有一家以茨竹为原料的火纸厂(今称迷信纸),一家以构皮和漩蔴为主原料的皮纸厂。

抗战期间,街上李朝仲开起染坊,林周轩办起了织布坊,川人郑秉均在毛栗溪开办了新华纸厂。白腊坎数里外的斑竹湾和林堡上都是煤山,至少有五个以上的煤洞出煤。所以白腊坎是一个水火(能源)俱全、鱼米双富、宜居宜游的好山村。自古商旅集散,背盐巴的、贩货物的、马帮、烟帮等川流不息,街小客多,格外火热。

不过,白腊坎虽地处要冲,毕竟地域有限,方圆数里之地,被高山紧紧围堵,很难扩展,是故数百年间没有大变化。前清时有一位堪舆师来到白腊坎,见此地山形水势,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叹,人问原因,答曰:“这里的确是一个吉地,山形水势玲珑巧妙,上有青龙接远水(青龙嘴),下有狮象锁水口(狮子口、象鼻山),左旗(大面坡)右鞍(马洞顶),大佛(望哨顶)胯下扑地狮,坐北向南面对一字山。”接着又说:“可惜!可惜,塘局太小,高山围困,落水险陡;虽有金鸡(台),也在远唱;虽有鱼跃(水车塘),难过龙门;元宝(山)高耸,又落境外;终无大用,终难大用。”他还为白腊坎下了一个判语,云:“这里兵家必争,匪难啸聚,住得安宁,居是福命。”

说来也是,白腊坎一个坝子,方圆数里,百十户人家,一直安居乐业,既未出过豪绅,也未出过大贾。但此地却重教化。清朝以来,这里就有刘、汤、罗三家私学,世代开馆设教。清末废科举,办学校,白腊坎很早就开办了男学堂、女学堂,坝上几百口人,不识字的极少。只是人们的要求都不高,在耕读为本的思想主导下,家长只要求子弟们能知书达理,写得起人情袱子,能算数,记账就足矣。所以直至清末,几百年内,没出过一个举人,连秀才也寥寥。

虽然封闭,但作为云贵高原上一个美丽的小山村,白腊坎自有她的迷人之处。那一条若弧绕坝徐行的白腊河,是白腊坎最为美丽的风景。白腊河流源出苟坝马鬃岭,经花苗田、土坝、香堡寨,一路南来,汇毛栗溪后进入白腊坎坝上。在白腊坎一段,水势特别平缓,无滩、无险,河宽水深,堰塘珠连,夹岸灌木丛生,沿河水清鱼肥。从入坝处的雷打树塘起,接下有长塘、木笼堰、新堰、游槽、康舍塘、蛇坝塘、大龙潭、小龙潭等等,最后变成一叠低矮的瀑布群,落入西南峡谷之中。坝上千余亩稻田,全赖白腊河引水灌溉,阡陌交通,沟渠纵横;春铺百花,秋飘稻香,旱涝保收,一年两熟。故洪吉亮如是说“土脉较疏通”。

说起白腊河,还有一段真实、神奇的故事。清末,有一罗姓农家,从二郎滩迁来白腊坎居住,租佃一位杨姓东家的田耕种。很少人知道罗姓主人的大号,都叫他罗狗儿哥。他为人厚实、勤劳,是典型的庄稼汉子。杨姓东家是清朝末班秀才,住在瓮德泽,离白腊坎有好几里地,颇有田地,在白腊坎也有一片田土,三十石谷子的田。这片田地在白腊坎坝西,靠近山脚,地势较低,由西北向西南倾斜,人称梯子田,因阳光水势稍差,属下田。但经罗狗儿哥十多年的精耕细作,屡加修缮,竟变成了一年两季、苗壮籽满的上田。这样一来,杨姓东家就心痒眼红了。

庚申年(1920)年八月二十六日,赶场的头一天。杨姓东家把狗儿哥约到联保处,当着保董面,要罗狗儿哥退佃。并要求一定要在第二天下午太阳落坡前把谷子割完,将田交还给东家。罗狗儿哥是条硬汉,没说二话,当即收回押金,在亲朋好友帮助下,果真于次日太阳落坡前将三十石稻谷收割完毕,连稻草都收拾树成了草竿。

当晚,忽然天降滂沱大雨,电闪雷鸣。夜里山洪暴发,洪水翻过长寿桥,涌到街上,白腊坎半条街顿成泽国。洪水冲进许多人家,有的深达数尺,屋外雷电交加,屋中壁动柱摇。而暴雨却毫无停息之象,反而越下越大,水越来越深,据说是百年未见。人们惶恐万状,呼天抢地。就在此数百人命悬一线之际,雨虽未停,洪水却渐渐退去。惊慌失措的人们都以为是上天垂怜,有神仙下凡搭救来了,于是纷纷焚香烧纸,向空叩拜。

次日天明后,人们才知道,原来是洪水在白腊河入坝处的游槽西岸冲开一个大缺口,洪水分流直奔西南,冲向梯子田,直入马槽湾,在狮子口汇入主河道。正是这一意外的分洪,救了半街人的性命。

住在坝西北山麓一带的人家,半夜起来者都亲睹了这一威猛的分流壮观。据说有人还见到了真龙随洪水游过,有灯笼那么一对绿闪闪的眼睛,雷轰火闪拥簇着,时隐时现,进入马槽湾就不见了。洪水消去后,游槽岸边那些冲坏的稻田逐渐修复耕种。只有杨家梯子田一带寸土未留,乱石裸露,还新冒出好几处泉水,从此再无法还田复耕,人们戏称为“打烂河沟”,久之,竟成地名。

时间又过了五十年,1973年,鸭溪兴起学大寨运动。区、社两级政府号召白龙公社“学大寨、当愚公,改造旧山河”。计划将打烂河沟开辟成新河道,再从大面坡前的扁桶山取土,填平穿街段河道,开发为新田。如此仅仅用几亩田,就可以换得良田百余亩,计划宏伟而诱人。那年头,行政效率特高,说干就干。投入了几百人工,仅用了一个冬春时间,便将新河开出。新河从游槽开始,经打烂河沟进入马槽湾,在狮子口下汇入原河道,一路跌宕,无堰无塘,水流湍急。此后,对于取土填旧河开新田一说,却再无消息。从此,原来那段河宽水平,堰塘珠连的弯曲河道变成了一条垃圾零乱,杂草丛生的小河沟。唯有山洪爆发时,此河段双洪并流,一曲一直,呈现一派难有的壮观。

时至今日,白腊坎旧貌早已不见。不变的只有无法撼动的三面高山,叠翠“万重绿”曾被削光,现在总算渐渐恢复过来。而那条秀美又弯曲的河段只有老人们还依稀记得。庙、石碑、灯杆早已无存,三条高低起伏的大石板路几乎不见踪影,宽阔的大马路取而代之。今年,新修的高等级公路在此汇聚,高架立交桥在狮子口上空盘旋穿梭,通遵义,达金沙,连仁怀,甚是雄伟壮观。如此一来,白腊坎这个小小山村成了鸭溪西面的重要交通枢纽。由于修路搬迁的人家都迁到坝上居住,又出现了好几条新街,增添了不少现代化元素。人气兴旺,铺面林立。原来的小山村俨然变成了一个小山镇。

这名镇一村,真是名不虚传。

黔北名镇鸭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