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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生日
所属图书:《安龙故事》 出版日期:2015-12-01 文章字数:2725字

父亲的生日

莫名其妙地叼了一根烟,又莫名其妙地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平时不抽烟的我竟然吞云吐雾。往事如烟,思念如潮水一般,决堤而出。离开家已经三个月了,很多往事都会让我魂牵梦萦,但最难忘的还是父亲的生日。

1931年正月初四,父亲出生在安龙县龙广镇狮子山桐柏布依古寨。从那时起,就注定了这天是一个吉祥如意、热闹非凡的日子……

23年前的正月初四,父亲第一次过生日,那年他60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祝福声从此年年此起彼伏。

父亲第一次过生日那年,他还在岗,是他村办小学的同事和左邻右寨的长辈们强烈要求他举办的。那一年我21岁,由于忙于功课,加之逾时已久,当时的盛况也已模糊。后来在父亲63岁从校长位置退休时他们又热闹了一次。以后父亲的生日都是由我们家人轮流操办,每年的这一天全家都很开心,儿孙满堂,一个都不少,只是规模大小、宾客多少不一罢了。父亲出生的日子是个非常吉祥热闹的日子,亲友们都说父亲真会赶趟儿,生出来就是凑热闹的。因为无论多远,人人都要回家过年,所以每年正月初四为父亲办生日宴会摆酒都在十桌以上。长此以往,“正月初四”自然而然就成了家里每年最为隆重盛大的“节日”,也是远亲近邻都要前来祝贺的日子,此时家里总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今年父母双双都已经83岁了,23年来,每次过生日,父亲一高兴就喝醉,喝醉了就流泪。父亲属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父亲年少丧父,中年丧母,生育了9个儿女,加之出生地主家庭,成分“高”,个头也高,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荒唐岁月,父亲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批斗游街时戴着高高的尖尖帽,像一座移动的靶标,无处躲,也无处逃。因此,父亲也就养成了“不能抬头做人,只能低头做事”的习惯。饥寒交迫,忍辱偷生,久而久之,父亲不堪重负,腰杆在60岁不到时已经渐渐弯了,背也渐渐驼了,年轻时一米八几的“高贺老师”,60岁时便压缩到一米七左右,现在最多只有一米六多一点了。记得在1988年秋天,父亲送我到省城读大学时,同乡的同学在贵阳见到他时都不敢相认,那时才50多岁的父亲,外表已酷似70多岁的古稀老人。触景生情,使我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不禁潸然泪下。

在“大跃进”、“三反五反”和“文化大革命”期间,出身地主的大伯和父亲被批斗、摧残得体无完肤、死去活来。但父亲对曾经整过他的人,没有一点记恨。我们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不记恨他们?父亲开导我们说:“他们愚昧无知,害人害己,我们知书达理,要利人利己。”、“应该感谢你的对手,他使你进步,让你站得更高;也要感恩曾经帮助过你的人,是他让你重新站起,使你获得新生。”这也许就是父亲能够长寿的原因吧。

也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缘故吧,1993年,父亲做了件至今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光荣退休之际”,父亲“光荣入党”。父亲年纪到了,退休无可非议,可退休了父亲还申请“入党”,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年轻人入党,或是追求进步与理想,或是为了“升官发财”。而父亲在退休后才入党,应该不算是“图谋不轨”吧!

父亲属羊。一生心地善良,虽然只在旧社会读过几年私塾,但父亲嗜书如命,勤奋好学,从小练就了一手好字和写得一手好文章,挥毫行云流水,出口吟诗作赋。在那个视知识分子为“臭老九”的年代,父亲最大的作为就是为远亲近邻的红白喜事题写楹联墓碑,写遍十村八乡。为此父亲常常不能顾及家里,母亲很不满意,经常责备父亲“为死人喊冤”(父亲作祭文并做司仪)。父亲常喝点小酒,很有人缘,喜欢热闹,加上辈分高,在家乡很受人们尊重。去年父亲节,我写了一首词《满庭芳·吟父》,赠给父亲:

“多子多福”!在那个完全没有社会养老保障体系的年代,我们的父母真的太苦,太累,太伟大了!“养儿防老”的心态,是社会保障体系与制度不完善的必然产物。所以,作为儿女,在我们都步入中年、老年的时候,还能经常在父母身边喊一声“爸爸,妈妈!”此乃为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了!作为联华人,我非常羡慕老板廖翊畅先生的孝举。他也有一双年逾九旬的父母,兄弟姐妹八人也对父母百依百顺,尽孝尽责。同时,廖翊畅先生还为联华员工立了一条规矩:“不孝敬父母之人不能进联华。”在这里,我非常感谢老板多年来对我本人的栽培,感谢他给我展示才华的舞台和机会,让我能静下心来尽责尽孝!同时,我也感觉自己和他们一样的幸运,因为我们的父母多灾多难而“多子多福”!因为我们几乎是同龄人。在“知天命”的年纪,我们的父母依然健在,而我们依然是父母眼中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近几年为父母过生日,二老常常都在偷偷流泪,人生多苦多难,生活很难圆满。2009年6月,大姐和大姐夫因突发事故双双命归黄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还未在父母心里平复,2011年腊月中旬,失散了13年的八妹刚刚找到7天,说好要回家过年,怎奈噩耗天降,八妹因兴奋过度突发心脏病去世,大喜变大悲。十三年的悲欢离合,最终还是无缘再见父母一面。这两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本来还有几许青丝的父母一夜之间白了头,痛不欲生。从此,父亲经常喊腰痛,背也更驼了,母亲冠心病也经常发作。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怎样才能治愈父母的“心病”?我们有些茫然,感到不知所措。

为父母过生日,我们全家都坚持“每年小庆,逢五中庆,逢十大庆”的原则。不求奢侈,父母开心最好!今年父亲的生日属于“小庆”年份,但父亲却格外的开心,因为远在湖北的二伯母和堂哥元宵节要回老家给祖坟亮灯。父亲扳指候望,这又使我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名作《春》:“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也近了……”

我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在父亲生日的这一天,我又写下了一首小诗《福寿无疆》:

其实,今年父亲春天的生日庆典,一直持续到元宵节二伯母和堂哥走的时候。

今年清明节,父亲让大哥来电催促好几次要我回去,因突染小疾我终未成行,爸妈就更想我了!年后寨上打工的年轻人倾巢而出,老家桐柏又成了空巢空寨,家里现在仅剩年近六旬的大哥和大嫂照顾父母了。

昨天,大哥来电说母亲的冠心病又犯了,父亲让我务必“五一”节回家一趟。

唉!我归心似箭,真是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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