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引上跑道的人
1972年暑假结束后,我重新走进离别一个多月的安龙一中校园,以一名高中新生的身份,开始了周而复始的学生生活。
几天后,学校革委会安排我为学生会体育部部长。因为在此之前没有这方面的一点风声,学校领导通知我的时候,犹如晴空霹雳,把我震得目瞪口呆。从小酷爱文艺活动的我,对体育一知半解,初中时期的体育课是怎么混过来的,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赶紧去找同学陈景华,他也正愁眉苦脸,无所适从。十分热爱篮球的他,却被安排当文艺部长。我俩一起找到齐天荣校长,请求互换,可是齐校长的答复令我们彻底失望:这是学校的决定,不懂就好好学,没有改变的可能。我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教室。正儿八经的“赶鸭子上架”,真没办法。
第二天,我惴惴不安地去找体育组向左文才老师报到。其实我和左老师很早就相识了,他不仅在初中时就教我们体育课,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篮球打得好。他的妻子还和我的母亲是同事,所以,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是很多的。一见到左老师我就开始诉苦,他一直微笑着看着我,不时鼓励我几句,告诉我只要好好学,好好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20世纪70年代初期,体育活动已经慢慢开始复苏。而安龙一中又历来重视两课一操(体育课、课外活动、课间操)。当时,篮球、排球、乒乓球、足球、田径等校代表队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左老师要我选择一个队参加训练,以便了解情况、开展工作。我左思右想,不得要领。篮球、排球不是我这种“二级残废”的领地;田径队中,我跑不快、跳不高、甩不远;乒乓球只会打几个“抬抬球”。还是选足球队吧,人多好混,反正又不是去当运动员。参加了几次课外活动的训练后,还没有搞懂前锋、后卫是怎么一回事,左老师就在操场上对我说,去田径队吧,你以前爱好文艺,柔韧性好,速度也勉强可以。就这样,我从足球队去了田径队。一转眼到了冬天,这个时候正是冬训的黄金时期。学校的早锻炼也开展得轰轰烈烈。那年早锻炼的主题好像是名叫“跑到北京”的象征性长跑。我们班主任谢丽茹老师做了动员,并且身体力行,每天清早总是第一个站在操场外等待同学们到校后一起跑步。她从来都是这样,但凡学校组织的文体活动,她总是身先士卒,亲自组织,亲自参与。所以,我们班在全校组织的文体活动中,总是名列前茅。就这样,每天早上的长跑,加上每天下午课外活动上左老师一个小时左右的辅导,一个冬天下来,我的腿上好像有了劲,八字脚也不见了。后来才知道,这个就叫作身体素质训练。寒假结束后,学校接到当时兴义地区教育局、兴义地区体委的通知,将于1973年5月份在兴义举行地区中学生田径运动会。于是,我们开始了紧张的集训。当时的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将在这条循环往复的跑道上走完我一生的工作历程。
尽管左老师安排我参加田径集训,我和队上的同学们比起来还是技不如人。左老师根据我的基本情况,认为只有走“冷门”,才有可能占优势。于是,左老师给我选择了两个冷得不能再冷的项目进行训练。主项是110米中栏,另一项是撑竿跳高。不要说怎样跨、怎样跳,我连跨栏架是什么样都没有看见过,真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而我们学校体育教研组甚至没有跨栏架。左老师找来三根竹子,用尺子量了量,然后将稻草点燃,用火把竹子弯成一个架子,把架子的两只脚削尖,插在我们学校当时的简易跑道上,就这样做成了跨栏架,5月份我们代表安龙县参加了在兴义举办的全地区中学生田径运动会。到这个时候,我仍然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跨栏架是什么样子。第一天预赛,刚一进体育场大门,左老师指着跑道上排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三排架子告诉我,那个就是跨栏架。我鼓起勇气走过去,仔细地看一看、摸一摸,这玩意原来上面是一块小木板,由一个直角的钢管支撑,组成一个个L形的架子,数一数,每排10个,不多不少。在学校听左老师说,比赛要跨10个栏,但我最多只跨过3个栏,而且是自制的竹制品,心中不免打起了小鼓。左老师可能看穿了我的畏惧心理,走到我背后,拍着我的肩轻松地笑了笑说:“有哪样了不起,3个你敢过,10个照样过,竹的过得好,木的铁的照样过得好,赶紧去做准备活动。”我脑子一热,心一横,拼了。想不到,我的预赛成绩排在第二名,只比第一名慢0.3秒。要知道,第一名可是去年的地区中学生跨栏冠军啊。我心里高兴极了,这半年多的苦没有白受。第二天上午决赛之前,左老师又对我的情况进行了分析。他说我的后劲比第一名好,要有信心,把金牌拿下来。此时,通过预赛后,我的畏惧心理已经消失殆尽,求胜的欲望则十分充足。枪一响,我朝着第一个栏拼命冲去,一个、两个、三个……最终,我取得了冠军。其实,当天的比赛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天我早餐吃的是稀饭馒头,这恰恰是我最不喜欢吃的食物。想到马上就要进行的决赛,我勉勉强强喝了半碗稀饭,准备到街上的饮食店买一碗面条来补充。此时一个队友自告奋勇对我说,你赶紧去体育场点名,我去帮你买。刚到体育场一会儿,就开始点名了,买的面还没有来。运动员已经准备上道了,我才看见队友匆匆忙忙走进体育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填肚子了,比赛结束后走出跑道,我接过队友递过来的面条吃了起来。这时,站在旁边的几个人(可能是其他队员的家长和亲友)就议论起来。“一跑下来就得吃一碗面,怪会得第一名。”天啊,这真是冤枉,这碗面可是我自己花了一毛五分钱加上二两粮票买的呀。运动会结束后,我们队的12名同学被留下参加地区中学生田径队集训,接着出席全省中学生田径比赛,也取得了较好的成绩。
第二年,左老师又带我们参加了地区田径比赛,我又以地区第一名的身份参加全省比赛,依然取得了较好成绩。高中毕业后我当了知青,再后来,也许是体育成绩比较好的原因吧,我被推荐进入体育院校,成为我们年级唯一一个进入体育院校的学生。也是安龙一中“文革”以后第一个进入体育院校的学生。随着国家对体育事业的重视,学校体育也得到发展,在左老师等老师的辛勤培养下,数十名安龙一中的体育健儿,走进了州体校,走进省体校,走进了省内外师范学院体育系和体育院校。左老师为安龙县的体育教育事业奋斗了一辈子,为安龙县体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在2012年教师节之际,我真心祝福左老师和我的所有老师们:晚年幸福,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