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仡佬与花溪
贵阳花溪是国家级旅游胜地,人称“高原名珠”。但它原来的名字却叫花仡佬,与贵州最古老少数民族之一的仡佬族有关。
仡佬族早在公元前十一世纪即商末周初时便以民族集团形式大规模迁移至黔地乃至西南一带。周革商鼎,战乱频繁,社会动荡,民不聊生,致使他们的先人(那时称“濮”或“僚”人)做出这样的重大决定:他们辗转千里,辛苦备尝,最终躲进西南的深山老林,几乎与世隔绝,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无争、自生自灭的生活。但个体的生命虽然脆弱,而群体的繁衍却绵延不绝。再加上分布在江汉平原的“百濮”在春秋战国时期受不了强大楚国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又大批迁移至西南。三国时期,诸葛亮南征之后,其属下大将李恢又“迁濮民数千落于云南、建宁界。”至隋、唐、宋,仡佬族已繁衍很多支派。不少史籍对仡佬族都有记述,如晋张华《博物志》记:“荆州极西南界至蜀,诸民曰僚子。”东晋常璩《华阳国志·南中志》和范晔《后汉书·西夷列传》中记述的夜郎诸地的主要居民濮、僚人指的就是仡佬族。晋郭义恭《广志》记:“僚在牂牁、兴古、郁林、苍梧。”亦指其族。隋黄闵《武陵记》、唐《元和志》、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江南道》、《新唐书》、宋朱辅《溪蛮丛笑》等籍,皆对仡佬族有一定记述,称他们“仡僚”、“葛僚”、“佶僚”、“蛮僚”等。如唐段成式《酉阳杂俎》记:“僚在牂牁。”《太平寰宇记》对黔中道各州僚人情况亦有记载:“杂居溪洞,多是蛮僚,其性犷悍,其风淫祀。”“(思州)蛮僚杂居,语言各异。”
居住在花溪的仡佬族就是那时迁来的一个分支。之所以叫“花仡佬”,是以其所穿桶裙的颜色来区分的。《唐书·南蛮传》载:“(僚)妇人横布二幅,穿中贯其首,号曰通裙。美发髻,垂于后。”《溪蛮丛笑》记:“仡佬裙,裙幅两头缝断,自足而入。阑斑厚重,下一段纯以红。”《炎徵纪闻》载:“仡佬以布一幅,横围腰间,旁无襞绩,谓之统裙,男女同制。”清潘文芮《全黔苗倮种美风俗考》记:“仡佬之属……腰间类围幅巾,谓之桶裙,花布者为花仡佬,红布者为红仡佬。”《贵州地理志》记:“仡佬之种不一,所在多有,男女皆以幅布围腰间,傍无襞绩,谓之桶裙。花布者为花仡佬,红布者为红仡佬,各有族属,不通婚姻。”花仡佬的名称是以花布桶裙为依据的。
当时花溪河之所以称为“花仡佬河”,就是因为沿大溪聚居着主要的五个花仡佬寨子,称为“花仡佬五寨”。《贵阳府志》记有:“花仡佬在城南三十里,其东八里陈亮堡,北半里桥头堡,西十八里合朋堡,北十里至大水沟,有场丑、午日集。”故赶牛马场时,人称赶花仡佬场。此五寨住过花仡佬是不争的事实,至今花溪还有不少花仡佬遗迹。如平桥两岸的大寨与小寨,自古一直叫花仡佬大寨与花仡佬小寨。花仡佬改名花溪后,才称花溪大寨与花溪小寨。花溪大寨坡后仍有仡佬塘、仡佬坟。明成化年间,贵州宣慰使宋昂在花仡佬河上“叠石为桥”,题名“济番桥”,然民间仍称“花仡佬桥”。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四月十四日,大旅行家、地理学家徐霞客由贵阳前往广顺白云山,经过花溪,他在《徐霞客游记》里写道:“南行土山峡中,又一里,出峡,稍折而东,则大溪自西南峡中来,至此东转,抵东峰下,乃折而北去,有九巩巨石梁,南北架溪上,是为花仡佬桥。”徐霞客老先生所记便是明证。至今花溪石板镇至麦坪乡之间的康寨民族村后面还有一个仡佬族小村庄。
然而花溪的花仡佬是何时离开故地的呢?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秋,朱元璋下诏命傅友德率三十万大军征讨盘踞在云南的元梁王。云南平定后,为防蒙古贵族死灰复燃、东山再起,在贵州建卫所,大批将士留下来戍边屯田,自给自足。大批汉民、布依族等亦涌进黔地开荒种田、安家立业。而花仡佬堡正是贵州卫左千户所的第六百户所。这一带花仡佬在深山密菁中过着平静自给、与世隔绝的日子。战争使军队、生人涌入,令他们不安,他们开始逐渐迁移。至清初,改土归流时期,花仡佬一带涌入的省外移民更多。花仡佬本是由龙里一带进入贵阳,世居油榨街一带,后又由油榨街迁移至花溪定居。此时出于不安与退让,他们又由花溪向西迁移至平坝、安顺一带生活。至此,花溪便少有花仡佬族。如今花溪区有三十三万人口,而仡佬族才一千余人,比例之小,可想而知。
花仡佬地名改成花溪是在民国时期。民国二十六(1937年),贵阳县县长刘剑魂策动县建设委员会开发花仡佬为风景区。当时“花仡佬”三字仍是“花犵狫”,其认为辟成公园名字不雅,拟议更改。县政建设委员会秘书罗浮仙建议“花”字保留,用“溪”字取代“犵狫”二字。花溪美就美在这条溪上,刘剑魂鼓掌称善,并立时泼墨挥毫写下“花溪”两个擘窠大字,勒石刻碑于桥北东侧。赶场天,县更名文告又贴得到处皆是,自此花仡佬便改称“花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