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山
很久以前,贵阳花溪大将山麓有个阿哈寨。寨里有个勤快后生叫七茂,经常进山打柴。大将山顶原本有一棵无名古树,高十余丈,树干十个人都合围不住,枝繁叶茂,翠色浮云,遮住的树阴不下三四亩。七茂累了喜欢到古树下休憩;但如想瞌睡,就必须爬到树上,因为那时花溪十分荒辟,林密菁深,野兽出没,睡着了会出意外。
大树杈丫向四面八方伸展,青枝绿叶十分密集,因此鸟儿也特多。多种鸟儿在宽广的树冠里筑巢生息,相安无事。七茂从来不随便毁窝掏蛋、欺侮鸟儿,所以鸟儿们都亲近他。当他吃干粮喝水或四仰八叉躺下时,鸟儿们便婉转啁啾,令他开心舒畅极了。
有一天,七茂刚爬上树去,却吓了一跳,只见往常躺坐的地方坐着一位少女,衣服又脏又破,脸色悲伤,低头垂泪。七茂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少女哀切道:“你别管我是谁,我早就认识你。你是个好心肠的人。想让你送封信到贵阳栖霞山,不知你愿不愿意?”那时花溪到贵阳没有路,全是猛草密林,峭岩陡坡,要走一两天。七茂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是随爹爹挑米去卖。但他见少女很可怜,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七茂问明情况,马上出发,翻山越岭,披荆斩棘,越涧跨溪,日夜兼程,直到第二天下午七茂才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爬上了贵阳栖霞山。果然找到一个山洞,洞口旁有棵与大将山大致相同的参天大树。他爬上大树,用打柴的斧头在树干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然后把信放在树杈间。刚爬下树,就见一只美丽的小鸟飞来将信叼走了。以后这个山洞,人们叫它东山仙人洞,至今仍在。
七茂又马不停蹄往回赶路,次日黄昏才到花溪,已是衣破鞋烂,精疲力竭。太阳虽然落坡,但天色还很明亮。忽见老远的北方升起一团黑气,如伞盖一样遮住天空,渐渐向花溪滚压而来。一时间风起萍末,雷声隆隆,威震百里,气势不凡。黑气一直滚至大将山顶方停住不动,只见劈下万道金光,狂风劲吹,草伏树摧。雷火方蹿起,又被滂沱大雨淋灭。此景象也怪,只大将山巅一带气象异常,而然周围仍晴朗平和。闹腾半夜,方才平息。
天一亮,七茂就往山上跑,只见那棵参天古树并无什么大的损伤,只是粗大虬结的根部被雷火烧焦了一些。而周围草木就有明显雷雨过后的萧索,不少树木被烧成黑炭,还有几棵大树被雷电劈断。七茂放心了,照旧去砍柴。到中午时,七茂又到古树旁休息,想起了托他送信的姑娘,就爬上树去看,只见他常休息的地方有一个五彩绣球,就取下来带回家中。
七茂正在家里玩赏绣球,忽然一个穿着仆人衣服的年轻人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二话不说,拉起他就往外跑。才跑出两丈开外,天上倏然落下一个巨大火团,恰恰将七茂茅草房罩住,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瞬间七茂草房便变成灰烬。七茂惊诧万分,心有余悸,连连感谢那人。那人笑道:“谁让你是我的妹夫呢。”七茂很奇怪,连忙相问。他说:“你已接受绣球拿回家,自然就接受了我妹妹的求爱。今晚就是你们的新婚之夜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七茂感到很突然,说:“我并不认识你妹妹,再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怎么成家呢?”那人道:“你帮我妹妹送过信,怎么能说不认识呢。这大将山南麓有个洞,你们就在那儿成亲吧。”
七茂听说是那位少女,心里也很愿意;但想起那个洞就很为难了,说:“那个洞我钻过,连路都没有,洞外荆棘丛生、刺钩蔓延。里面阴暗潮湿,怪石峻岩,又如何住人?”那人笑道:“你就放心吧,一定会装饰得漂漂亮亮,舒适无比,让你一生受用。”说着,两人下山来到洞口,异香扑鼻而来,令人心神具爽。看见烛光在林间蜿蜒,像长长的火龙。马车声由远而近,十余个清秀的丫环在前引路。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下,一位凤冠霞帔的姑娘被扶下来。人们给七茂和那位仆人换上喜庆服饰,就在洞口举行婚礼仪式。当七茂牵着那位姑娘向洞内走去时,一路香气弥漫,洞中高敞宽阔,灯烛辉煌。
新房富丽堂皇,家具书籍以及床上用品皆是七茂从未见过的。桌上摆满了香甜可口的食品。他见无人跟进,便拿起碧玉挑头将新娘红绫盖头挑去。只见她已不是树上见到时的可怜模样,发如乌云,满头珍珠翡翠首饰,闪烁摇曳;容貌艳丽,笑靥如花,光彩夺目,楚楚动人。新娘先还矜持害羞,渐渐相熟,摆谈热烈。七茂这才了解到事由原委。她的女主人嫁到这儿来,由于夫婿听信谗言,心有误会,十年不让进房,长期虐待她。她有苦难言,隐忍多时,吃尽苦头。幸遇七茂仗义送信,女方家才了解到情况,派兵前来问罪,夫婿拼力抵抗,女主人父兄将要置其于死地时,他方投降。故七茂才见雷火迸发,又被大雨浇灭。大家三头六对面追究误会缘由,方知受几个小人挑拨。夫婿幡然悔悟,几个坏蛋也得到应有下场。得知余孽要想害死七茂,她忙让兄长前来相救,又决定将她下嫁于七茂。
七茂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眼前的情景令他陶醉、高兴极了。他说:“我只是一个樵夫,碰巧做了些该做的小事,就得到你们这般厚爱,真不知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但不知你是神还是人?为什么能在刹那间就把粗陋的山洞布置成华丽舒适的新房呢?”姑娘娇嗔道:“我们既成了夫妻,那就齐心协力、恩恩爱爱将以后漫长的日子过好,为什么还要对我们的以往追根究底呢?这样不是很好吗?”
从此,他们相亲相爱生活了数十年。妻子为七茂生下一双儿女,可爱无比。而她的容貌依然像从前那样年轻美丽。七茂随着岁月流逝,须发皆白,勾腰驼背,眼花齿落,满一百岁那天溘然去世。妻子带着儿女安葬了他,悲泣而去,不知所终。那洞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荆棘丛生,峻岩嶙峋,野兽出没,但人们却叫它仙人洞,就因为七茂和妻子在那里住过。关于七茂的奇遇被传得沸沸扬扬,离奇曲折。或说他的妻子是山神的女儿的丫环,或说是鸟神的女儿,或是说树神的女儿,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只有那棵参天古树依旧屹立于山顶,令山形似戴着高耸头盔的威武战将。因此人们称此山为大将山。大将山如今是秀美花溪的标志之一。古树直至解放前夕还在,因一次火烧坡而被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