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故事传说

起义军中几个女将的故事

张秀眉起义的那些年代里，有不少出色的年轻女将，像黄泡的阿姣和阿娥，就是参加掌梅尼议榔起义的两个女将。她俩用的大刀和梭镖，比哪个都锋利，比哪个的都宽。打起仗来非常勇敢，用梭镖杀敌，如同穿鱼，用大刀砍官兵，轻快像切菜。每逢谈论战功的时候，她俩是不居功的，但人人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凡是刀口大的，都是阿姣和阿娥杀的。

在进攻镇远的战役中，阿姣和阿娥总是争着打头阵，守镇远卫城的清朝官兵在她俩愤怒的枪刀下送掉老命的数不清。可是，她俩对待自家的兄弟姊妹，却比亲兄弟姊妹还好。在攻占镇远府城前夕，为了掩护自己的弟兄，勇敢的阿姣竟献出了她年轻的生命。

阿姣战死后，阿娥就跟金盖红大将南征北战，转战遍及整个黔东南的清江河岸。在我们起义军保卫施洞的战役中，阿娥负责在猫坡、偏寨一带掩护我大军向巴拉河撤退，她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和强大的敌人打了一天一夜，最后，起义军主力退完了，而她在和敌人的厮杀中，也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

阿姣和阿娥虽然死了，但她俩的美名在苗族人民的口中，一直流传到现在。

起义军由钉耙塘退守施洞的时候，有一个名叫务莫细的女将，也是很了不起的。在老县（今施洞）的阻击战中，她消灭了不少清兵。在一次胜仗之后，她打着一把伞，在回家的路上走，正好碰上了前来找她的公公，她就和公公一道往家走。当她俩走到一大水塘边的时候，务莫细对公公说：“你稍前走一会，我跟着就来。”公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又不好问，就自己走了。走了好一阵，还不见媳妇来，公公怕她有什么意外，于是回头去看。哪晓得，当他走到水塘一看，只见鸭子在水面上浮游。他嘴不说，心在想：“莫不是她变成鸭子了？”据说，怪就怪在公公去得早了，不然她是要成仙的。要是那样的话，她打仗将是无敌的。

另外，黄平县黄飘也有位名叫麻大武的女将。和前面说的几位不同，她不是以姑娘的身份出战，而是女扮男装上阵的。据说，麻大武和大将金刚相是朝着贵阳这方向打的。她在起义军中三年，也没有哪个晓得她是个姑娘。她和金刚相一样，曾打到平越（福泉），直逼龙里、贵定。起义军回驻凯里后，她就回家去了。不久，她得到金刚相战死的消息，心里非常难过，悲愤地对人说：“这个人死了以后，我们这个地方就不清静了，不久，官兵就要来烧我们的房屋，杀我们的人了。”果然，没过好久，唐家就带兵马到我们地方，烧杀掳掠，搞得地方很乱。

讲述者：台江县小江河 杨胜农

台江县老屯 张故丁

台江县老屯 张故保

黄平县黄飘 沈四爷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6月

马大营保卫战的故事

清朝的时候，官家要老百姓上粮，起初上得少，以后上得多 ^[1] ，上着上着，又改折成银两，老百姓实在交不起了。当时，老实人才有心种庄稼，聪明的人，就相约商量起事。

台拱的张秀眉，南包的麻大王，到处邀约了很多人，共同商量打官家。因为官家太欺人，不打倒官家，就不会有太平日子。

他们打官家的时候，都是用鸟枪和土炮 ^[2] 。

那时候，驻扎在马大营的头人，是张秀眉和他的大将麻大王。本来他们俩的队伍，是驻扎在南寨下边的，因为官家的李大人来打，他们抵了半个月，抵不了，才退到马大营来。在马大营驻下以后，他们就层层 ^[3] 筑好营堡。不久，官家的李大人又从南寨上来攻打他们。他们用一面大红旗在马大营坡顶上晃了几下，这一晃，李大人的几千人马都被张秀眉、麻大王的队伍杀光了。李大人打不过，还想把张秀眉和麻大王捉起来。这个毒计给张秀眉的弟兄知道了，他们很快就转告自己的头人。张秀眉和麻大王得知后，立马商量决定：我俩坚决不投降，投降官家只有死路一条，一定不上官家的当，坚决抵抗官家到底。事情是这样决定了，但咋个来应付呢？张秀眉和麻大王就假装投官家，设酒摆肉，请戈大人、李大人来吃太平酒。表面上，招待得十分殷勤，也表示苗家再也不打仗了，要投官家了。等官家的戈大人和李大人的部下喝醉酒的时候，张秀眉、麻大人就命令弟兄把戈大人和李大人的部下全部消灭。这样，他们就保住了马大营，在那里驻扎了六七年。

张秀眉和麻大王是给穷人撑腰的。他们的队伍，专门打官家和富人，至于穷人呢，不论苗族还是汉族，他们都爱护和帮助。可惜，到了后来，张秀眉被官家捉住，送到长沙杀了。麻大王也死在了南包。

说起当年张秀眉和麻大王在马大营抵抗官家的事，还有好些有趣的龙门阵呢。

官家攻占柳霁城后，又准备进攻马大营的第二前哨姚光。张秀眉他们为了吓败敌人，就叫所有弟兄打了一双长两尺、宽七八寸的草鞋穿上，然后，选择一个雨后的时间，在姚光附近走来走去。果然不几天，官家真的领兵马来攻姚光了。还没开打，官家就发现了那些脚印，吓的赶忙回头跑。官家回去后，互相说：“不得了啊！那些人起马有两丈高，不说是跟他打，就是看到他们，也给吓死啰。哪个打得赢！”

讲述者：剑河县马大营 彭金风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6月16日

老豹虫 ^[4]

从前，老辈人打老豹虫的时候，说老豹虫是由西方来的，又说老豹虫多得很，来了几天几夜都来不完。他们到了我们这个地方，就驻扎在谷拢。

走到最前面的一支老豹虫，人数不多，他们牵着一只羊，到哪里都咩咩乱叫。跟着羊子的这队人，每人手执梭镖，只准向前，不准退后，并扬言说，这些是“神兵”，马杀不进，炮打不穿。

老豹虫是想来占我们地方的。他们的妻室儿女，蔬菜种和五谷种等，一切都带来了。现在我们种的茄子，据说，就是他们带来的。

波里沟尼 ^[5] 这个人名气大，住的地方也有名，老豹虫一到，就要杀他。他逃到三岔一个家里去躲。这家人的老人和他是老庚。见面后，他就把豹虫如何如何凶，“神兵”如何如何狠等情况说了一阵。家老庚听了，说：“等我借赶场为名，到那里去看看。”

家老庚到了谷陇，他拿把筛子摆在地上，又用个钵盛水放在筛子上，使了个法术之后，就断定：老豹虫容易消灭得很。

家老庚摸清老豹虫的底细后，悄悄和谷陇的人说：“只要把黑狗、黑羊和鸽子血混在一起，然后将弹子 ^[6] 在混血里滚过，这些滚血的弹子射出去，他们就完蛋了。前队（神兵）垮了，后面的队伍再多也要败走。那时你们剩势追杀，他们是抵挡不了的。”谷陇的人，就照着家老庚说的去做，并且在要口上设下伏兵。

第二天，这个办法果然灵验啦。当老豹虫的神兵从谷陇坝子的小沟走过时，我们的伏兵“兵兵”一排枪打过去，羊子最先滚下沟去，牵羊的那个紧跟着滚下去，其他的也一个两个接着倒下去。老豹虫的神兵就这样完蛋了。后面的大队一看不对，就像打怕的狗一样到处乱窜。本来是想逃往新州去，谁知走到团仓坡，又碰到我们的伏兵，前后夹攻，喊杀声震动天地，老豹虫进退不得，吓得跳岩死的多得很。被我们围在中间的，一梭镖就杀通好几个，就像鱼一样，连成一串串的。

讲述者：黄平县黄飘 沈四爷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6月

十八年反正的故事传说

十八年反正，先后总共打了二十多年才结束。

以前，苗族有些地方不兴上粮，后来，官家开始派粮，并且一年比一年加多。除了官家的粮外，土司还要收“火烟粮”。这样，老百姓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反”起来。起初，是由凯堂、凯消、革一、五叉这一带搞起来的。老百姓一听说打官家，四面八方都跟着“反”起来了。

有个头子叫杨大六，还有个姓王的记不起他名字了。因为他们的拳术好，大家都拥护他俩当头子。

当时起义军用的武器有梭镖、砍刀、猫叉、挡把和弩 ^[7] 等，后来还有鸟枪和木炮 ^[8] 。起义军用的鸟枪，打起来烟子多，声响不大，可就是“呲”的一声就死人。起初官兵搞不清是什么名堂，十分害怕，互相传告说：“苗家的武器很厉害，鼻子一闻就要死人。”起义军的木炮作用很大，是专用来把守隘口和山头的。打一枪要一两升火药，几碗铁片、锡码子。等着官兵齐拢多了，一枪打去总要死他几百人，声音响得又大又吓人。清兵一听到这种炮声就败走，一知道有这种炮就不敢打了。一门这种木炮要四个人才能用，两个抬炮，两个抬火药。起义军用的弩也很厉害，隔里把两里路还能射死人。弩用的箭头是毒药煮过的，一射到身上就医不好。起义军用的梭镖有两丈长，打仗时一只手就耍得转。

起义军很勇猛，初“反”时没有吃的，一个个采把嫩麦穗嚼在嘴里，就冲锋杀敌去了。

十八年反正“反”得很凶，打得很远，他们计划打到贵阳去。有支人马打到谷洞，遇到很多官兵，打不过，才撤回来。另外一支人马，由下司巴茅浦打上都匀，这一支不仅打通了都匀，还打到独山、荔波那些地方。在路上，挡路的官兵多，他们就绕道走，官兵少，他们就把官兵消灭掉再走。

起义军打到哪里吃到哪里，哪家有粮就开仓吃，那些大户人家怕得很，有的老早就逃跑了。白午这里就有姓罗和姓张的几家财主，那时候逃走了一直就没回来。起义军打到哪里，哪里的老百姓就顺从。起义军对那些投靠官家的人十分痛恨，对那些苗奸，只要捉到就杀。

十八年反正时期中，各处都闹都“反”。在摆仰果老寨，有个叫文董引的人，他用蝙蝠翅膀做成假耳朵，挂在自己的耳上，让人家隔远点看，就像猪耳一样。这人四处传播说，摆仰出了个“猪皇帝”，个个都要归顺他。周围几十里的群众一听说，都起来跟他一起打官家。他叫大家用五倍子树削成刀，每人两把，就跟官家干起来了。他们打了很多胜仗，杀了不少官兵。以后官兵来多了，打不过，文董引就战死在了摆仰的三角塘。

十八年反正惊动了京城皇帝，皇帝派来的人马越来越多，四处扎营，一步步围拢来了，起义军才打不过。在香炉山、舟溪一带，起义军死了很多人，头子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捉，十八年反正就在舟溪失败。后来，这带的群众为了纪念起义，每年秋收后跳芦笙都由舟溪起头，才到其他地方，然后又到舟溪来结束。

讲述者：凯里县 唐洪章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

苗族起义军的故事传说（一）

1.组织和给养

苗族起义军多半是由苗族农民（其他民族也有）自愿参加的。一般说来都是采取交替轮换制，每十天为一换。这样，打仗有人，庄稼也有人。但也有自愿常年不回家的，这部分就算是专门负责打仗的队伍。

给养方面是这样：换班的人，在非战争时期，自己带足十天粮食，部队里一般不供给。常年在队伍中的人，以及战争时期的给养问题，主要依靠部队自家耕作收的粮食。有时没收逃亡地主和奸贼的粮食、家财来补充，在某些必要的时期，也向农民派收。

2.旗帜和服装

苗族起义军是有旗帜的，他们不用别的颜色，专用黑色，但也有一部分用五色（红、黄、蓝、白、黑）旗。从颜色上看，不很讲求一致，但旗上没有什么标志，也没有字，这点是一致的。

服装方面并不强求一致，青、蓝、白色都有。但为了易于识别，头帕和腰带都一律用红、黄、蓝、白、黑五色布。

另外，在战场上的号令，主要是以吹牛角为信号。

3.计策

苗族起义军和官家打仗的计策是很多的，如设假炮、倒穿草鞋、安竹钉等等。

设假炮用于进攻城市和半路截击。例如攻打镇远府时，就曾在周围山头上推石头当假炮，敌人疑是真的，怕得发抖。又如，在围台拱城时，由镇远到台拱的重要关卡上，也常舂石碓、木碓作假炮声，吓唬要去台拱救援的敌人，使敌人好久好久都不敢前进一步。

竹钉，有单颗、三颗等方式。这种方法，大都用于防守性的保卫战。

至于倒穿草鞋这办法，就多用于雪雨天和阴天等可以留有脚印的天气，用于败退或引诱敌人。

上面说的这种方法，在当时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的。官兵对起义军又害怕、又伤脑筋，也正说明他们无法对付这些计策。

4.特殊标记

这种标记是用于特殊情况下，起义军不杀错自己人。但怎样做，才能杀到该杀的？怎样做，才能不错杀自己人呢？当起义军要攻占一座城镇或驻到某一村寨时候，先设法在敌我的门上标上不同的记号。这种记号也是时常更换的。有时门上标有红纸旗的就表示是自家人；有时又相反，门上什么标记都没有的才是自家人。这样变化，为的是防敌人投机。

讲述者：雷山县 平汉章

雷山县 杨恩先

镇远县 何耀先

台江县 邵玉衡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6月7日

苗族起义军的故事传说（二）

十八年反正，是在乙卯年搞起来的。起初是由高禾、九松领头，后来张秀眉和杨大六他们才来接着搞。

起义初期，主要还是各地的人管各地的事，打各地的官兵，后来，搞久了，人马多了，才由张秀眉出头统领，上上下下攻打城市。最初攻克的城是台拱。但这座城也是围了三年才破的。台拱被起义军破后，惊动了各州、府、厅，于是，州、府、厅的官吏就纷纷向朝廷要求派兵来打。起初，皇帝不相信，说：“那些小毛贼打他做哪样？”他就没许调兵来。但是，没有多久，连贵州巡抚也吓怕了。据说，他还出三挑银子请人守贵阳呢。可就是没有哪个答应。

起义军的声威很快就震动了全贵州，也震动了清王朝的皇帝。这回，他可真的派官兵来打起义军了。起初来的是毛大人、哈将军和伍大人等，苗族起义军打不过，就退到雷公山上去。

起义军退到雷公山三个月后，毛大人哄骗他们说：“你们快下来吧，这个年岁实在像样，你们反也是难怪，在雷公山上没有什么可吃，你们来投降就没有事了。”不管官家怎样哄，杨大六、张秀眉是坚决不投的。后来，毛大人他们捉到了张秀眉的舅子，就成天办酒肉给他吃，拿银子收买他，利用他上山去哄骗杨大六和杨秀眉来投官兵。

张秀眉的舅子初去的时候，不说杨大六，就是张秀眉也不肯下山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杨大六虽然坚决不下来，但张秀眉说：“我舅子亲自来说，会是真的啰！”于是，他俩就下山来了。

杨大六和张秀眉来到羊务河边时，清朝官兵早就在沙滩上摆好了很多的酒，并远远对杨大六和张秀眉他们喊：“喂！我们大小武器都没带，你们也不要带才对得起我们呀！”于是，杨大六和张秀眉的队伍就全摔掉刀枪，空脚空手地走到河边。

起义军和官兵喝得有点醉时，清官一声命令，所有的清兵就从沙滩里掏出他们原先准备好的刀枪，一下就把我们起义军的弟兄杀光，活捉了杨大六和张秀眉。（有的说，杨大六、张秀眉是在战斗中被俘的。但在什么地点，说法不一。）

杨大六和张秀眉被捉后，清兵怕他俩饿瘦了，押去朝廷不相信，就给他们套上囚笼，顿顿搞好酒肉给他俩吃，杨大六不吃，他说：“要一顿杀一整只牲畜我才吃。”不管要杀的是牛还是猪，清兵都照办。

讲述者：雷山县 杨恩先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5日

苗族起义军的故事传说（三）

我听到老人们说，十八年反正的时候，张秀眉、杨大六他们是建都在雷公山上的，他们在高山上过年过节，吃古藏，跳芦笙，敲锣打鼓，搞得实在热闹。

那个时候，各个民族的庄稼汉参加他们的多了。他们把财主赶走，把田地分给穷人家耕种。种得的粮食，除了上点粮外，全部归自家得。本地穷人耕不完，他们又带信喊别处的来种。像我家，本来住在乌洛，就因为要种田，所以才搬到大塘。起义军失败后。田地又给官家占去，我们没田耕，才搬到雷山来，给地主当雇工，过日子。

讲述者：雷山县 任老里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4日

苗族起义军的故事传说（四）

张秀眉起义的时候，他的大将麻大王曾驻扎在雷山城对面坡上的乌洛和马家屯。那时候，清官伍大人从台拱打到雷山，驻扎在老丹江。还有个哈将军从舟溪那边打来，驻扎在雷山背后坡上的老堡城。这样一来，起义军麻大王和哈将军的营盘就面对面。

据说，麻大王和哈将军他们打仗是约定时间的，两边人马都相当。所以，打来打去，打了好久，都不得个输赢。

有一次，双方约定在晚上打，这回我们起义军就上了哈将军的当。事情是这样的：哈将军他们用竹子编了很多很多的灯笼，然后又抓了几百只羊子来，等到约定的那晚上，他们就在每只羊角上捆上一个灯笼，点燃了就往麻大王这边赶来。麻大王一看，遍山遍野都是灯火，以为哈将军的人马来得太多，没法抵，就自动放弃营盘，撤退到雷公山。后来，凯里、雷山等四面八方的粮道都被哈将军、伍大人、毛大人他们阻断，加以雷公山上不能种庄稼，起义军子弹也用完，吃的没有办法得到，起义才失败了。

讲述者：雷山县 平汉章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4日

苗族起义军的故事传说（五）

张秀眉领导农民起义时，据说正是栽在他家祖坟旁边的那棵杉树长得茂盛的时候。人们说，张秀眉的身体，清兵的弹子打不进，清兵的刀也杀不到。他的弟兄打到哪里，就胜利到哪里，都是因为这棵杉树。同时也因为这样，他的起义军才势如破竹地节节胜利，直打到湖南那些地方去。

起义军的声势很大，吓得清朝政府害怕，就派席大人、毛大人和苏大人等领官兵来打张秀眉。这时候，起义军内部有两个奸贼，看见席大人他们的兵马很多，就不想打了，不久，这两个人就投降了，并把张秀眉为哪样会打胜仗的根源告诉席大人。席大人知道这回事后，就派那两个奸贼回来把张秀眉家的那棵杉树砍掉。杉树倒了，苗族起义军也就逐渐走向失败了。

讲述者：台江县南市塘 吴海平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7日

红号起义的故事传说

1855年，在石阡的毛家寨，以毛大仙为首的农民聚众起义。裹红巾为号，号称红号。他们与印江的李春林（又称李太子）配合，在同年十一月攻克石阡县城。

传说，毛大仙部所到之地，不抢农民财物，不杀好人，专杀官家。又说，只要遇到头上裹有红巾或红纸的人，不管是哪样人，他们都不杀。毛大仙活动和攻打的范围，仅在石阡和思南交界一带，人数有说几千的，也有说几万的，并且说起义时间也只有一年多，就给清军擒杀了。也有说毛大仙盘踞荆竹园十多年，直到席宝田领湘军援黔攻破荆竹园后，才把他杀掉的。如石阡县白沙国营管理区生产队王少成编的孝歌，就有这样的唱句：

讲述者：石阡县 王少成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白号起义的故事传说（一）

刘仪顺，四川涪州人，因在四川起义失败，于1856年逃往贵州，在湄潭、思南、石阡交界地方，以传教方式聚众起义。传说，他的胡子很长，群众都称他叫刘白胡子。他很了不起，能扯起袍子来接码子（铁沙子）。他以白旗为号，自称刘祖祖，下封四侯 ^[10] ，在思南、石阡、铜仁之间活动，以荆竹园 ^[11] 为根据地。

荆竹园地势高，圆形，直径为2.5公里，是一个四面悬崖的险屯。如要绕它走一转，需费一天的时间。通到上面的路，只有东、南、西、北四个卡门，当时是用石头砌成的，现在还可以看到痕迹。如今荆竹园屯上住有52家 ^[12] 人，有一千多石谷子的田，七百多挑包谷地，有树林，有煤，有三个水井。传说，当时荆竹园尽管被围困，上面照样有吃有喝。并且说，现在在土里还可发现被烧焦凝固成块的米。可见当时上面的粮食确实富足。据说，那个时候东、南、西、北卡之间都建有房屋，雨天可以绕屯一周不被雨淋。四五万人除一部分驻守各哨卡外，其余都在屯上。

传说，曾有“黑苗”一千多人从镇远方面经石阡、白沙等地到荆竹园，因此，荆竹园一带年老的人，至今仍把号军称为“苗子” ^[13] 。可见当时苗、号军是结成一体，共同反对清朝统治的。当时苗、号起义军纵横整个黔东南和黔东北地区，声势十分浩大。1865年12月攻克思南府城后，随即攻克石阡。一进城，就烧毁衙署、监狱，杀死清朝官吏，并将仓库里的粮食分给穷人，得到广大群众热烈欢迎与支持。号军攻思南这事情，还有诗记载：

1864年（同治三年）5月，荆竹园的号军东征，与张秀眉领导的苗族起义军配合驻在铜仁马脚岩，遇湖南援黔西路湘军统领周洪印的部队，打了一阵，将周洪印的部将周洪富杀死在黄腊关，随即退到卜口场立大营，周洪印集中兵力进剿，卜口场营盘破，号军又退守荆竹园。

1966年（同治五年），李元度率军进思南围攻荆竹园，猛攻北卡，但荆竹园地势险，号军力量雄厚，没被攻下。1867年李元度军营流行痢疾，粮草断绝，李元度在此情况下，只得上书向长沙求援。同年12月，席宝田奉命剿办苗族起义军，先到思南会同李元度围攻荆竹园。席宝田打算攻克荆竹园后再进黔东南，围剿张秀眉所领导的苗族起义军。这年秋，李元度整顿队伍进占了荆竹园附近几处重要关隘，孤立了荆竹园。12月底趁号军过年不备，李元度与席宝田分路用骑兵攻破荆竹园北卡，号军坚守十多年的荆竹园就这样失守了。荆竹园失守后，号军奔走轿顶山，席宝田又紧追。轿顶山破后，号军就退到余庆等地。

传说中也提到号军与太平军的关系，当1863年太平军翼王石达开经贵州遵义入川时，号军纷纷响应，石达开覆没于大渡河后，逃回的部分太平军就到荆竹园与号军结成一体。现在，荆竹园一带的群众，对号军还有叫长毛的。

讲述者：石阡县 成县长 金汉廷 何光美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

白号起义的故事传说（二）

张秀眉在没有起义之先，应在白号家当过兵学过武艺。

本来张秀眉不知白号，是张开格引他们去的。那时候，张秀眉他们都是年轻人，张开格对张秀眉他们说：“走！年轻人们，带你们吃粮（当兵）去！”这样一来，大凡是后来成为张秀眉起义军中将领的，当时都跟着去了，没有百把人，也有几十个。

张秀眉在白号家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他们活动是很秘密的。据说，白天多半时间都是种庄稼（说我们是来帮白号家做活路的），晚间习武，至于学打仗倒都是在白天，不过，只是三五群的像撵山一样到处窜游，碰到敌人（清兵等）就当靶子打，打了就跑。到底跑哪里去了？是哪里来的？人家都不清楚。这样，直到白号认为差不多了，才叫张秀眉他们回家乡来组织农民起义打官家。

又说，张秀眉他们这伙多是些穷人，所以回家乡来活动的时候，没多久，就要派人回到白号家去拿钱。他们说：“我们给白号家当兵，还有钱呢。”其实，他们得来的并不是工钱，是活动窜寨费，拿来买铁打马枪。这样做了一段时间（不到一年），各个寨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武器了，他们才开始搞事。但还是各搞各的，直到人马多了，最后才义榔起义。义榔时，已是万把人了，不再是几十个或几个。

讲述者：台江县 邰玉衡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24日

白号起义的故事传说（三）

刘白号 ^[14] 在距离我们这里四五天路的地方起义打官家，他的人马虽不少，但敌人的更多，打起仗来，总是不很顺。正在这个时候，刘白号听到张秀眉打仗很勇敢，人马也多，就带信要张秀眉率领万把人到他那里去帮忙。张秀眉得信后，心里十分欢喜，向众弟兄道：“这个机会实在难得，我们就去吧，打官家，朋友越多越好。”于是，他亲自挑选大将杨大六和七十个弟兄，朝着欧方欧略 ^[15] 地方去了。

刘白号见到张秀眉，就问：“你们来了多少人？”张秀眉说：“七十二个。”刘白号为难地说：“你只带来七十二人，我这里一万多人，还经常吃败仗呢！”张秀眉看出他的心意，说：“不来我们已经来了，你老人家不放心，就让我们歇几天，再回去带几万人来。”饭后，张秀眉说：“刘祖祖，你们打仗好得很，好不好也让我们打一仗看看。”刘白号说：“嘿，你这七十二个人咋个打嘛？”张秀眉说：“我们打仗只会向前，从来就不会后退的。再说，打仗不一定要人多，只要办法好就能打胜仗。”接着又说：“我们往前打去，半个月内，如果你们看见了敌人的大本营有火焰上升，我们就胜了，如果看不见火焰上升，就说明我们已经吃了败仗。”刘白号听完，只得派两个人给他们引路。

张秀眉率领七十二个弟兄，向敌人严防的大路前进。每逢敌人哨兵盘问的时候，他总是用这样的办法骗过：“刘白号凶得很，我们打不过他，人马都丢完啦，只有回来和大人商量对策啰！”就这样，挨一排二地通过了敌人的关卡、哨岗。在一个夜里，鸡还没叫的时候，他们就摸到了敌人的大本营。张秀眉用同样的办法，骗了营里有哨兵、走卒和些小头领，顺利地走进敌营，求见敌人的大头领。敌人的大头领出来一看，已知中计，但没等他开口，张秀眉就一声命令：“杀！”七十二把大刀齐飞，眨眼工夫，清军的大小官员都被砍得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秀眉他们就乘势放火烧敌营，不一会，火光直冲夜空。

刘白号远远地看见这火光，心里十分激动，立刻传来一员大将，说：“你瞧！人家张秀眉才七十二个人，就真的打了大胜仗呢。快！准备七十二匹战马去迎接。”

以后的战役中，张秀眉他们都打了胜仗，因此，博得刘白号的夸奖。

三个月后，张秀眉向刘白号辞别，要回家了，临行时准备退还七十二匹战马。经过刘白号劝说，他们才接受。刘白号也曾挽留他们，但张秀眉说，出来时间久了，准备回去看看家乡。刘白号留不住，只得赐颗铜印给秀眉，赐两颗木印给跟秀眉一道去的两员大将。临行时，刘白号对张秀眉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今后号军、义军要合成一体，力量才大。”

讲述者：台江县板凳寨 李平荣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6月14日

姜映芳起义的故事传说

1.姜映芳起义的原因及活动情况

咸丰五年，清朝重重的苛捐、粮饷压在侗族人民的身上，逼得侗族人民无法交纳，走投无路。当时，天柱一带普遍流传着这样的一首民谣：“官家粮，地主债，断粮，生头死债，妻室儿女都得卖。”这激起了侗族人民的反抗。于是，姜映芳等成立了天地会（又称金兰会），借以组织农民，接着提出了“反清复明”、“打富济贫”的口号。有一首歌中是这样唱的：

很明显，侗族广大的贫苦人民，在姜映芳的鼓动下，很快就掀起了反清的起义斗争。但不久起义军就遭到围攻，姜映芳就奔走八寨（现在丹寨），1857年，才又回到天柱，继续领导起义斗争。

姜映芳是天柱人，侗族，贫农。他曾给地主当过长工，起义后不久，人马增加得很快，他被称为定平王，下封侯、王、国司等职。传说，是在邦洞的戏台上封的。他称王的那天，有36个人一起出来，都穿一样的衣服，骑一样的马，没有一个认得出姜映芳是哪一个。他的部下最出名的有龙海宽和陈大六等将领，都是侗族，都是现在的剑河县凯寨人。他们以九龙山（天柱境）为根据地，从1857年到1862年间，都以这里为中心，活动遍及天柱、天穗、剑河等地方。

他的旗号上写着“奉天伐暴，定平王姜”的字样，旗为红色三角形。传说，他的队伍军纪很好，每打通一处城镇，就把缴得的粮食、衣被分给贫苦农民，并实行插牌分田，还有各种各样的政策和主张，因此，得到各民族的拥护和支持。这样，一连攻克过天柱、锦屏、三穗、青溪、玉屏、瓦寨、邛水等地，沿水下，进逼湖南晃州、黔阳、会同等城镇。那时候，苗、侗、汉各族人民对起义军抱着无限的信心和希望。在天柱、锦屏一带，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

2.与张秀眉起义的关系

传说，姜映芳1855年起义初期，因为人少，受到清兵围攻，四处躲避，后和张秀眉、包大肚等汇合。1857年才回天柱领导侗族人民继续打清兵。1862年，和张秀眉分兵三路进湖南。如今，在湖南、贵州交界的兰田汪溪乐翠亭（天柱境）的一座庙宇的一个小亭子里，还可见到刻有张秀眉与姜映芳一起占领过邛水、八挂河、黄桥塘和冷水的石碑。不久，九龙山被清兵攻破，姜映芳被俘，在铜仁就义。此后，侗族起义军就由龙海宽和陈大六领导。又没多久，龙海宽也死了，于是，只剩陈大六一人领导着起义军继续抵抗清兵了。这时陈大六退守今剑河县南明的江口屯，在这里一直坚守七八年。

陈大六是侗军后期杰出领袖，后逐渐成为张秀眉主要部将之一。1864年5月，陈大六与张秀眉再次攻占天柱，在天柱老东门外杀死天柱知县谢绍曾，乘胜攻下湖南靖县、会同等地。1867年，席宝田由洪江、黔阳、会同向贵州进，陈大六和张秀眉共同出兵在湖南漠溪消灭湘军三千多人，杀死席宝田的亲侄儿，席宝田气得斩将撒兵，改道晃县、玉屏、岑巩而攻荆竹园。席宝田攻克荆竹园后，移师攻镇远、三穗、剑河等地。三穗的寨头和剑河的马大营失守后，陈大六和张秀眉一道退到台拱，谷陇等地。

3.姜映芳起义的失败

姜映芳起义后的五六年里，人马就发展到十多万。只因一天晚上，姜映芳的部下未请命，就私下出营去夺取清军的马匹，清军发觉，追杀过来，而姜营中又没有准备，因此不及抵抗，清军就涌入营内，加之适逢雨天，火绳点不燃，枪打不响，这样，清军就轻松地占了九龙山。侗族起义军死伤很大，姜映芳也被俘。此后，侗军就由陈大六等领导，和张秀眉的苗族起义军联成一体了。

资料来源：一、锦屏县档案资料

二、锦屏县罗绍辉口述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20日

议榔起来

张秀眉号召穷人打官家，是从掌梅尼议榔那次开始的。当时，参加议榔的起义军就有万人，大将共二十来个。议榔时，杀一头白水牛和一头黄牛。他们那次榔规的内容主要是这样：从今天起，大家要一条心，永远扭做一股，走一条路，过一座桥，我们打仗的力量才大，我们杀官兵的劲才猛。我们本想过太平日子，但官家不让我们过，他来了我们就打，他来了我们就杀，生死共一命。如哪个居心不良，事到一半就丢手，如有哪个起心不好，事到一半就反手，他就要生病、挨刀、死亡。我们吃了牛肉，我们喝了牛汤，我们就不能反悔，不能泄气，共同打走官家，才能享太平。

讲述者：张星秀

三箩泥巴（一）

原先秀眉他们起事的时候，官家为了试他们到底是为哪样才起来搞事，就在大院坝摆起三箩饭、三箩肉、三箩金银和三箩泥巴，看看张秀眉他们拿哪样。如果拿泥巴，就是为土地才打仗，如果拿金银，就是为发财才打仗。

张秀眉他们一到，就把饭和肉分给老百姓吃，把三箩泥巴抬走了，至于三箩金银，连看都不看它一眼。后来，老百姓都争着说：秀眉哥是为土地才来造反的，大家就齐心归顺他。

讲述者：台拱县 邰醒啥

三箩泥巴（二）

前些年，张秀眉领导农民打清朝官家的时候，官家为了想知道他们究竟争哪样，便在进城的路口上摆起一谷桶泥巴和一谷桶金银。如果张秀眉破城后拿走泥巴，就是为了土地才造反，如果拿走金银，就是为发财。

破城后，张秀眉的人没有拿泥巴，都抢金银。后来，清朝官家就对百姓说：“张秀眉是为发财打仗的，你们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猪笼子大败清骑兵

张秀眉的大将包大肚、金刚相等，攻打黄平旧州城的时候，在路过的寨子边、田野时，到处喊：“要金要银的姐妹弟兄跟我们走，现在你们不来，等我们搞好了，你再来参加，那就难啰。”于是，年轻人都跟他们去了。

他们到旧州城外打听，城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爬上城墙看，时不时有人伸出脑壳来，但很快又缩回去了。可是，不一会儿，城里的锣鼓就叮叮咚咚地响起来了，接着，一阵骑兵从城里冲出，马上的人手拿洋炮枪，一瞄准就响。顺路逃跑的人，死在他们枪弹下的很多。

回来的时候，包大肚召集大家议榔，找个对策。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把自己的办法献出来。最后，得到这么一个妙计：每人编一个猪笼子放在路上，等骑兵出来，猪笼子一定会绊住马脚，就可杀他个正着。

第二次攻旧州城时，他们的办法可真灵啦，敌人的马脚给猪笼绊得跑都跑不开，人和马，你撞我我挤你的，眨眼乱作一团。这样就被起义军杀死不少。我们的队伍，就很顺利地打败他们，冲进城里头，占据了这座城池。

讲述者：黄平县黄飘 沈四爷

火攻镇远府

原来，镇远卫城是清朝武官驻守的地方，府城是文官住的地点。

张秀眉起义时，先攻占卫城，然后进取府城的战略是完全对的。当时，坐守卫城的清官是个叫做杨启贤的总兵。起义军没来以前，杨启贤命令不准一个人潜逃，并死死关闭城门。可是，事情恰恰相反，起义军逼进卫城的时候，老百姓还没惊动，这个老总就先在头一天逃走了。起义军就顺利地取得了卫城。

卫城和府城仅仅隔条河（阳河），河的南岸是卫城，北岸是府城。但要由卫城进府城，一则是路道窄狭，水也不易渡，二则是府城清官吴登甲（知府）等防守也严，所以，还是不容易的。

在没有攻占府城之前，起义军曾牺牲了不少的弟兄，也战死了好几名出色的大将，但仍被清兵堵在南岸。张秀眉到后，认为硬攻死伤太大，于是决定火攻。

在没有攻占府城之前，起义军曾牺牲了不少的弟兄，也战死了好几名出色的大将，但仍被清兵堵在南岸。张秀眉到后，认为硬攻死伤太大，于是决定火攻。

在一个黑漆漆的深夜里，无数的起义军弟兄们背着些草柴等燃料，从阳河的南岸渡过北岸，径向府城西门逼进。西门城下有个直通城内的小小闸沟，勇敢机灵的起义军一个跟着一个从闸口进去，天没亮，他们就已经完全准备妥当。卫城后山上的真炮和假炮 ^[19] 声，轰隆轰隆响了几下，府城内的火跟着就燃红了岩头。守城官兵从梦中醒来，慌忙逃跑，卫城起义军的大队人马已源源过河，府城内乱糟糟，城外喊杀声震响如雷。知府吴登甲正逃到西街，就给起义军捉住杀了。起义军就这样攻占了镇远府城。

讲述者：镇远县 谢贤成

斋教与苗族起义军

清朝咸丰年间，都江（今三都）有个布依族首领叫罗光明，他领导农民军响应张秀眉的起义，清朝官吏恨死他，称他叫斋匪。

罗光曨带领人马围攻古州（今榕江）一年多，城内的官兵和百姓粮草都吃尽，水也喝干。那时候，张秀眉等也安营扎寨在车江周围。他们看到官兵快饿死，把糯米饭团放在古州城墙下，喊官兵和百姓出来吃。官兵知道了，经常用绳索从城墙上吊下来捡东西吃，吃饱就不再回城了。这样官兵越跑越多，同知贵大人发现这个情况，命令把总用刀威胁兵士，不许哪个下去，如再下去就杀头。尽管这样，被围在城里的官兵还是不断地偷着下去。贵大人眼看官兵纷纷逃走，只得打开北门，放守军逃走，打开南门，放起义军进城。他本人呢，自己老命难逃，于是，就拿一箱火药在大厅中引爆，炸毁衙门，他全家人也同归于尽了。

讲述者：榕江县古州 王献奇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起义军的耕战政策

苗族起义军的耕占政策（亦兵亦农），从起义初期到失败的前夕，都十分显明，效果也很好。主要的特点是合适于农民军，使他们能够自力更生，保证粮源。张秀眉的部队，在这方面的具体做法是这样的。

每逢攻占一个村寨和一座城镇后，就大力开展农业生产。在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前提下，社会治安和市场交易等，也是有人负责的。所以，在起义的年代里，整个起义军势力范围内的地区，人民不仅丰衣足食，而且社会秩序也好，市场交易都照常维持。例如：攻占台拱厅后，除把附近屯田和逃亡地主的田分给农民耕种外，起义军队伍内也留部分来种庄稼。在这部分人员里，派有头领负责。这个头领，除了领导搞农活外，也是社会治安、市场交易等方面的总负责人。不过，这种负责人的名称叫做“寨头”、“寨老”、“头领”等。并且，这些负责人多半是各地比较有威望的人物，如果是从起义军中指定，也多是本地人，假如实在没有当地人，他们就干脆不守。破坏了敌人的屯堡、工事、城垣后就走。走，也不是乱走，目的是占据广大农村要道和军事重地。总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够种庄稼。如重安、黄飘、岩门司、马大营等地方，只要有可能，还是长期镇守的。镇远、凯里、清江（剑河）等城市，也都是以军事将领为首来负责，留部分弟兄耕种，然后才离去。

张秀眉的耕战政策，不仅体现在初期和极盛时代，就是上了雷公山以后，仍然得到贯彻执行。

此外，从头到尾，还体现这么一个特点：有仗就打，没有仗就种庄稼。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只要清兵不来，春秋农忙时节，起义军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讲述者：镇远县 田静波 何耀先

青龙脑的失守

青龙脑三面都是悬崖陡壁，一面临水，围墙很坚固，它就是在中间突起的一小座山坡上，除了清水江的一面有一条小阶梯可进去外，别处就没有路可上。因此，官家攻打了两三年才攻破。

青龙脑的失守，主要是内奸杨再学造成的。杨再学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出身，记不起了，不过，他素来就是惯耍两面手法，一时倒向张秀眉，一时倒向敌人，反正就是为他个人。当着官家打了两三年，都打不破青龙脑的时候，杨再学为了个人利益，吃了官家的钱，就把青龙脑山坡上的一个卡子门打开，让官兵进去。官家攻占青龙脑后，烧毁了很多的谷子。

现在，青龙脑还有围墙，住有三十多户人家，当时的形势还可以见到一些。

讲述者：剑河县 驮营 龙正坤

雷公山上的修粮道

张秀眉退守雷公山前，早就把部分粮食和盐巴运藏到雷公山上面。等到四处受敌，被困在雷公山的时候，在群众的支持下，他们朝着榕江和西江两个地方修建粮道。这说明了苗族起义军，自始至终和人民群众的关系是很好的。因此，哪怕义军已处于绝望的境地，人民还是想方设法支持他们。

讲述者：镇远县 何耀先

一个叛徒的下场

黄平县加巴牛场的潘老岩，原是起义军的一员将领，在苗族起义军走向失败的时候，他叛变义军，投降了敌人。

潘老岩投敌后，为了讨好敌人，到处搜杀起义军的头领，砍头去献给清官。杀去杀来，起义军有点威望的头领都给他杀完了。最后，清官问他：“还有没有了？”他说：“没有了。”清官说：“还有个姓潘的呢，难道你记不起了？”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也难逃脱清官的手。于是，眼泪滚出来啦，可是，悔也来不及了。

现在，我们这里吃酒的人，还时常拿潘老岩来做笑话，把希望灌醉别人，最后自己也醉了的人，称为“潘老岩”。

讲述者：黄平县黄飘镇某村民

倒栽杉

“倒栽杉”，差不多成了苗家在历次反抗剥削统治的斗争中用来测定输赢的方法。因此，传说很多，到底哪棵是哪个时代、哪个人栽的，说法不一。这里把两种比较普遍的说法记述如下：

一说，起义初期，张秀眉他们在登鲁邀约起事的时候，就在交庇倒栽了一棵杉枝。意思是说，杉枝倒栽活了，起义是成功的，如果杉枝死了，起义就要失败。第二年他们去看，果真活了。张秀眉领导起义的信心就更加坚定，跟随他的穷人也就越来越多。这棵树直到现在还枝粗叶茂地屹立着。

一说，张秀眉被围困在雷公山时，一天，当他正对着一棵杉树呆望，突然想起前人曾用倒杉树测过事情胜败，于是顺手折下一枝倒插在土里说：“假如这棵杉树成活，我们还有希望，如果这棵杉树死了，我们就算完啦。”后来这棵杉树不仅成活，而且长得格外葱绿。因此，张秀眉身虽处于困境，斗志丝毫没有减弱，弟兄们也因此信心百倍地坚持斗争。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6月于台江

神将柳天成

张秀眉起义的年代里，都匀羊安附近的马料坡，有一个很出色的人，名字叫做柳天成，因为他名气大，个个又喊他柳大王。传说，当时柳大王在羊安附近扎有四十八个营盘，清军张廷台来攻打了好几次，都打不进。打了六寨有五寨，打了五寨有八寨。八寨有同钱山，张廷台八万人马只能围到一半。加之柳大王能千变万化，一时变做蜂子去蜇敌人，一时又变成蚂蚁去咬敌人，一时又……到底柳大王在哪里，清军实在无法捉摸。打来打去，清军拿他没法。于是，给皇帝上书，要求增兵援助。那份上书有这样几句话：“九十九里长沟箐，八十八里高干坡，桃花五寨铁门槛，万丈悬岩鸡贾河。”原来清军进攻羊安多次不克，死伤过多，所以才这样向清廷假汇报，其实，长沟箐只有九里路这么长，高干坡不过是八里多的斜坡。

据说，柳大王骑的是一匹大骡子，羊安周围四十八个营盘和陡坎斜坡，它简直不费力，可以奔跑如飞。

至于当时两边扎营的情况是这样的：羊安的前面是都柳江的上游，在这里人们叫它大河，羊安的背后是又高又陡，地势非常险要的陡尘山。从左到右，又是马蹄岩、贾关寨、老王山、马料坡等一连串的峰峦，尤其老王山的周围还有三十八个林立的小山，中间是块平地，柳大王就在这里扎上四十八个营盘。至于前面所说的那些山以及五爪坡、牛头坡、金银坡、老猫冲和羊安对面的白竹园等，都是张秀眉起义军和老百姓的营盘。这些地方原来都是清兵驻扎的，起义后，老百姓的队伍才一一的把它们夺过来。这些地方被老百姓、起义军和柳大王占领后，清兵没有一点办法。

羊安外围，还有内套和外套的山丘地带，它们距羊安虽有三十里这么远，但却把羊安围得像个锅圈。当年，柳大王就是在这一地区和清兵打仗的，因此，他的故事一直流传到现在。

讲述者：都匀县王司 韦成恩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

雷公山顶的水井

在雷公山的顶峰，有口水井，四四方方的，像箩筐那么大，下雨它不满，久旱它不干。传说这口奇怪的水井是张秀眉、杨大六挖的。

清朝的时候，张秀眉、杨大六带领苗家反对皇朝暴政，打了十多年，攻州占府，把清兵杀得屁滚尿流，喊爹叫娘。清政府看见势头不好，就派大将席宝田带领官兵来镇压。席宝田的兵多，秀眉、大六的兵少，他俩估计硬抵不行，就带领苗家兄弟上了雷公山。可是雷公山顶上到处是荒坡杂草，没有水喝。怎么办呢？下山去挑吧，山下布满敌兵。为这，苗家兄弟们心焦得不得了。秀眉、大六比弟兄们还要着急。

一天，秀眉、大六俩亲自去找水。打遍了大小山冲，踏遍了雷公山的坡坡岭岭，仍找不到。最后，他俩爬到了最高峰顶，杨大六望望天、望望地，焦急万分，急得大声吼道：“到处是山高水高！雷公山呀，你为什么没有水？！”说着，用脚朝地下猛地一蹬，只见一股清泉像银柱一般，哗哗哗地冒出来。张秀眉看见了，高兴极了，一把拉开杨大六，说：“兄弟，快让开，等我来！”接着便抽出大砍马刀嚓嚓地一阵凿，地上马上出现了一个像谷仓样的水塘，水像白带一样向着山坡四面流淌。弟兄们见了，蜂拥奔上山顶，“有水了！有水了！”地喊个不停，声音一直响到天上。

从那时起，张秀眉、杨大六和苗家兄弟们不但有了水喝，他们还在雷公山上开辟田土，栽种庄稼，坚持战斗，清兵简直拿他们没办法。后来清兵来得太多，张秀眉、杨大六才失败，那口井也就慢慢地干涸，变成现在的样子。

记录者：喜农

吴一和垢亮

1.吴一从军

在施秉的龚家烧，有两尊兀立的人形山石，远远看去，像两个互相挽扶的人。老人们常说：前面的石人叫吴一，后面的石人叫垢亮，两人都是十八年反清时一支苗族起义军的头领，这两尊奇怪的石山，就流传着他们的故事。

吴一是施秉白洗人，虽是个女子，却生得粗眉大眼，虎背熊腰。传说她生下来不到几天，就能吃包谷饭，七八岁跳得过丈把宽的沟，十二岁跨得过几丈宽的大河，十六七岁时一步能跨一座山。吴一生性像个男孩，爬树掏窝，下河摸鱼，上山追野兔，什么都干。她气力好，一天要做几匹坡的活，一年烧的柴她只需几天工夫就砍好，她挑着柴担跳山跨岩从不怕伤到脚。

十八岁时，吴一嫁到黄平苗陇翁板龙家，第二年生了个娃娃。那年是凶年，害虫吃庄稼厉害，开春时吃一点，六月间吃一片，到了秋后，田中收得空谷壳，土里尽得癞子包谷，苗家很焦愁，不晓得来年咋个过。这时，官家不顾苗家死活，又来逼皇粮，苗家气不过，就反了。一处起义，八乡响应，起义的人一多，就去打官家。不久，打进了庐山，攻占了黄平，杀官家不算，得了很多金银、马匹，吃不完的肉留在锅里烂。

一天，吴一和丈夫和小姑正在坡上做活，一队起义军牵马拉牛，担金抬银从坡脚过。起义军向她找水喝，他们带的水完了，山下没有水井，离家又远，吴一放下活路，向起义军要了只桶放在手肘上，抓起草帽一扬，就翻山而去，不一会，她就回来了，提来一桶水给起义军喝。一问，这水是从十几里外的翁嘎洞 ^[20] 提来的，起义军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吴一的丈夫和小姑也吓坏了，以为吴一是精怪变的，连忙丢下吴一，回家告舅舅去了。

这支起义军的头领叫垢亮。他是加巴下场人，生得豹头鱼眼，又黑又壮。他武艺高强，有一项嘴上功夫：口含黄豆吹出去，就像火药枪打出的铁沙子。垢亮见吴一长得像男子，能跨山跳岩，问她愿不愿参加起义军打官家，吴一说有娃娃要喂奶，放心不下。

垢亮本是个肯帮忙的豪爽汉子，那天夜里，他做了一梦：梦见有人跪在床前向他求救，说是被蜈蚣精拦在加巴送衣喝 ^[21] ，他醒来，见外面雷公火闪的，立刻配刀带箭，赶往加巴送衣喝。垢亮来到送衣喝，天下起了大雨，他见路旁有个岩洞，就去躲雨，一进洞就看见条脚板大的蜈蚣在洞门口，蜈蚣屁股一跷，天上就要扯火闪，垢亮断定这就是梦中那人讲的蜈蚣精。他张弓搭箭，嗖嗖两箭，先射瞎了蜈蚣的眼睛，然后拔刀将蜈蚣砍成几节，顿时，蜈蚣身上冒出一股黑烟，冲得山摇地动。垢亮正在惊异，被一个人拖到洞外，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山塌了半天，把岩洞填平了。垢亮心中一惊，那拖他出洞的人正是白天碰到的吴一。原来，吴一丈夫家人听说吴一能跳山跨岩，说她是精怪，把她赶出了家门。吴一再三求也无用，她不好意思回娘家，想到白天碰到的起义军，就来投起义军，不想半路碰上蜈蚣精，幸好被垢亮赶来搭救了。垢亮很高兴，收留了吴一，让她当了个小头领，专门为起义军刺探情况。

2.放鸭子破敌

起义军的浪潮震撼了朝廷，官家调来了各地兵马，向谷陇打过来。官兵人马好多啊！马头像小山，马脚像树林，火枪火炮到处乱打，旗子插满了山头。沿途的起义军抵不住了，派人到苗陇、加巴、白洗求援。起义军都是苗家苦兄弟，牛角一吹，八乡苗家聚会，各路义军支援。垢亮领着队伍，带了几百只鸭子，来到谷陇屁调响 ^[22] 迎敌。吴一打了把红伞去探情报，她看清官兵朝屁调响来了，几步跑回来报了信。垢亮把队伍埋伏在屁调响寨子里，叫人把几百只鸭子放进寨前的塘里。官兵来到寨前，看见几百只鸭子在塘里，只有一个打红伞的女子在放，便一窝蜂地去捉鸭子，整个队伍乱了形，这时，垢亮一口黄豆吹出去，劈头盖脸打在官兵人群里，只听得人喊鸭叫，起义军趁机从寨内冲杀出来，官兵自相践踏，乱成一团，被鸭子拌得连滚带爬。起义军打了太胜仗，缴到不少火枪火炮。从此，为纪念这次胜仗，屁调响寨前的这个塘就叫做“放鸭塘”。

3.“龚夹送”伏击

官珍吃了大亏，重新组织了人马，直打过了谷陇，见人就杀，见寨就烧，眼看就要打到鱼良寨 ^[23] 。鱼良寨的人就去请垢亮保寨了。垢亮答应了，他把队伍带到谷陇通往岩门司的咽喉路口，这里两面是山，地势险要，是官兵往台拱的必经之路。垢亮命令队伍在两旁山上堆好石头、木棒，又派一支队伍到山峡前去埋伏好，到时候切断官兵的退路。吩咐队伍不准吃烟点火，不准高声讲话。不久，吴一来报，说官兵人马众多，一路浩浩荡荡，各地起义军都被打跑。

官兵果然来势凶猛，先头部队很快就到了，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将军骑着黑马，手持钢矛，耀武扬威地走在最前面，大队伍跟在后面卷起漫天尘土。官兵以为起义军早就逃跑了，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山峡。只听一声号角响，后亮一吹黄豆，首先把骑马的将军打落马，这时，两边山上木石齐下，乱箭齐发，火枪齐响，官兵措手不及，回头就逃，山路狭窄，真是人挤马，马踩人，死伤了不少。官兵到底人多，冲出了山峡。起义军追到滚水 ^[24] ，官兵居高临下，展开反击。这时，另外一支起义军也来助战，前后夹击，官兵死伤惨重，尸积如山，慌忙逃回旧州去了。鱼良寨保住了。人们把起义军夹击官兵的山峡称为“龚夹送”，就是汉语“夹枪坳”的意思，现在还这样叫。

4.吴一负伤

垢亮和吴一的队伍威名大震，官兵里也传说起义军有神人。趁着士气旺，垢亮和吴一决定打施秉。吴一打起红伞去施秉城刺探情报，她记下官兵防守的部位，到了晚上，领着起义军打进了施秉城，吴一领着垢亮，她指哪点，垢亮的黄豆弹就打哪点。官兵见到一女子手一指，就立刻飞来一阵弹雨，吓得魂飘魄散，赶紧逃跑，垢亮的队伍得了不少金银布匹，还得了官兵的大印。但是，狡猾的官兵躲在城外，他们用猪、狗、羊血淋过的子弹，专打打红罗伞的女人，吴一不知道官兵认出了自己，身上中了九处弹，负了重伤。从此，垢亮的义军失去了好探子，弄不清官兵的情况，官兵步步为营，慢慢逼近义军。垢亮攻了几次，攻不进官兵寨，只好离开寨子，撤到别处，真是有地不能耕，有家住不成，眼睁睁地看着官兵烧寨子，烧得苗家的心好痛啊！这时，有人看不行了，一些往拱坡 ^[25] 方向去，一些往台拱方面逃，剩下的都到高山上扎了营寨，继续同官兵对抗。

春天来了，高山上的粮食吃光了，官家没有退兵，要苗家投降。老人们商量来商量去，要播种了，老人们只好说：“造反不成功，图个安命留根。”于是男人们只好放下刀枪，同妇女们一起下山来耕地。

5.中计

垢亮和吴一的队伍转来转去，就是不投降，听到别人放下了武器，垢亮气得很。这时，吴一的伤已养好，垢亮决定打个胜仗出口气。他让队伍做了很多竹枪，试响了，很高兴，就派吴一去刺探官兵的情况。哪知道官兵里早就画了吴一的像，都认得她，故意让她得了假情报。

垢亮听了吴一的报信，带队伍去偷袭，半路上碰见一条蟒蛇挡在桥上。有人对他说：“蟒蛇挡路，怕前面凶多吉少”。垢亮说：“官兵不杀尽，才是凶多吉少。”说完拔刀将蛇砍成两段，领着队伍前进，不幸落入了官兵的包围。

垢亮领着队伍英勇战斗，整整坚持了三天，周围山上堆满了官兵的尸体，起义军也死伤了大半。最后，垢亮集合队伍，用黄豆弹开路，拼命冲出了包围，哪知官兵早已围了几层，起义军冲出一层死伤一些人，到冲出第三层包围时，人都死伤得差不多了。垢亮又累又饿，黄豆弹也打完了。只见一队官兵骑着马又冲了—上来，垢亮想跑，却跑不动，原来他已负了重伤。吴一背起垢亮，很快甩下了官兵，这时起义军全部被打散，他俩来到施秉龚家烧，垢亮说：“我出了这口气，死也甘心了。”

吴一说：“我们失败了，咋有脸见人啊！”

垢亮说：“官兵人多，我们人少，这不算输，他们杀不完我们……哎哟，饿得很。”说完就昏了过去。

吴一想到垢亮饿了四天，现在又负了伤，还在流血，心里很难过。她想到这汉子曾救过她的命，心里一横，解开胸衣，用母乳充当垢亮的粮食。这时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炸雷，震得山崩地裂，跟着下起了倾盆大雨。雨下了整整一夜，发了山洪，冲得泥巴石头到处都是。

第二天，雨停了，天晴了，龚家烧坡上出现了两个人形山石，吴一和垢亮却不知去向，人们说他俩变成了石人，一直都在传颂着他们英勇不屈的斗争故事。

讲述者：黄平县苗陇乡 杨光波 杨垢山

谷陇镇 杨光权 吴垢一

记录者：刘必强

苗族起义军转战雷公山

1.官逼民反

清朝的时候，官家要老百姓上粮，开始要谷子，要大米，后来要银子，要金子。交不出金子、银子，官家就把老人捉去折磨。当时有两个苗族后生，一个叫窝土，一个叫汪往，两个都起女性名字，其实都是男子汉。他们不满官家的压迫和剥削，起来反抗清朝政府。他们很英勇，打仗相当厉害。后来，他们在台拱被捉住，知县把他们杀了。镇远知府知道后，十分害怕，叫知县把两个人头送往镇远。台拱知县把两颗人头送去了。镇远知府对这两颗人头说：“如果台拱知县杀你们杀对了，你们就流泪水；如果杀错了，你们的头发就竖起来。”知府的话刚落音，两个的头发就竖起来了。知府对知县说：“你杀错了他们，有人要报仇。你回去把家小送来我抚养，你自己去解决。”台拱知县刚回到台拱，雷山的李九雄就造反了。他拉起起义队伍上了山，同清兵对抗。李九雄对起义的兄弟说：“钢铁子弹是打不死我的，除非是金子子弹。有我在，不怕得，大家齐心打下去。”就这样，李九雄带队伍打到台拱。由于李九雄的一个副官起坏心，偷造两颗金子弹，在天快黑的时候，一枪把李九雄打死了。起义军十分气愤，把那个叛变起义的叛徒副官捉来杀了。清军得知起义军的消息后，便乘机冲杀过来，把李九雄的起义军给打垮了。打这以后，清兵压迫苗家就更厉害了。他们到处杀人放火，增加了多种杂税。不仅收田土税、房屋税、犁耙税，而且收火坑税、鸡鸭税、晾衣服的竹竿税等等，种类繁多。没有银子交，官家逼着人们挖祖坟找“买水钱”交。我们寨上有一个老人，双目失眠，挖了祖坟，由于他看不见，摸着东西就用牙试。凡是骨头，都是咬不动的，是银子才咬得动。后来祖坟也挖完了，找不到银了，官家就压迫得更厉害了。老百姓的日子无法过下去，张秀眉、杨大六就带领我们苗家造起官家的反来啦。

张秀眉、杨大六打仗很勇敢，他们带领起义军，攻破了丹江厅，后又攻破了台拱厅，攻破了很多厅城，一直打到大江大河。官家派来很多湘军，张秀眉、杨大六抵挡不住，就退到雷公山来了。过去雷公山住有汉族郑家和胡家，清兵也同样杀害他们，逼得他们逃到外乡去了。张秀眉、杨大六退到雷公山后，这里山高坡大，树多林密，好抵抗湘军。湘军打不过，就收买张秀眉的姐夫，叫他去劝说张秀眉和杨大六下山讲和。张秀眉的姐夫上山去说：“下去讲和吧，龚大人和毛大人让你们管理自己。”姐夫来的次数多了，张秀眉动摇了，与杨大六商量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下山去看吧。”杨大六道：“下山，那是凶多吉少，先叫两个弟兄到我家去，看我家屋背后的大松树被砍了没有，如果倒了，那就下山，不倒，那我们就坚持在山上继续干。”杨大六派两个兄弟下了山，这两个士兵到半路，还没有到杨大六的家乡郎德寨，看到湘军守路设卡，无法过去，就回山哄杨大六说：“树被砍倒了”。杨大六只好下山。他们来到陶尧虎羊，埋伏在大路两边的湘军一拥而上，两个抓一个，把苗族起义军的战士们都捉了，当时在那里杀死一百二十人。杨大六一看势头不对，当即扯出短枪，打死了一个湘军副官。湘军把张秀眉和杨大六捉住后，打起囚笼，把他们解送长沙，拿张秀眉点天灯，将杨大六骑铜马。张秀眉问杨大六：“痛不痛？”杨大六说：“当初我就讲不要下山，你偏要下山，现在还讲这些话，让人家听到会笑话我们。”杨大六还曾对一个起义军的战士说：“在雷公山上那棵大枫香树的树洞里，我藏有枪和银子，你回去后去取来，设法继续干吧。”后来那个战士来到雷公山，找了好久，没有找到。

讲述者：雷山县黄里乡黄里村 杨你农

记录者：杨胜邦

2.攻克丹江厅

清朝咸同年间，雷山当时为丹江厅，下辖兴义、百建、望丰、莲城、肇泰、震威、南平、永定、培墉、治安、长丰、抚远十二堡。

乙卯年，杨大六率领起义军攻下了丹江厅大部分屯堡，形成了对丹江厅城野营的包围之势。那时，各寨的苗族农民轮流同起义军去围攻丹江厅城。大家拿着斧头、砍刀，每天都把厅城野营围得死死的，使清军不敢出城。清军只好在城里头活动，抢夺城里的粮食。后来，城里的粮食吃光了，清军和城里的官吏便买通围城的少数不坚定分子。清兵把一袋银子丢到城墙外来，不坚定分子得到银子后，便偷偷把一袋粮食丢进城去。不久，敌人的鬼花招被起义军发现了，对内部进行了整顿、清理。当清军、官吏丢一袋银子出来，围城的起义军和农民便丢一袋牛屎进去。敌人看到阴谋被识破，吓得一日数惊。当时丹江厅的一个官吏杨通司，看到丢银子出去，丢进来的是牛屎，又得知有部分起义军已进入城内活动，眼看到阴间见老祖宗的日子到了，他说：“这样下去，我们只有失败了。”在一个晚上，他杀了一头猪，把家里所有的人都招集过来，大吃一顿后，杨通司说：“今晚有匪来抢，大家吃饱了就上楼去睡。”等家里人全部上楼去睡后，他把存放在家里的上千斤火药点燃，“轰隆”一声巨响，全家同归于尽。爆炸后，城里顿时大乱。围城的苗族起义军乘此机会，里应外合，一举攻破丹江厅城，消灭了城内清军的几个兵营。攻破丹江厅的这一天，是乙卯年的八月二十三日。

讲述者：雷山县 唐德海

记录者：杨胜邦

3.杨大六和他的白马

据说杨大六骑的那匹白马，十分厉害，跑起来像一支射出的箭，不论是高山河谷，还是悬崖陡坎，如跑平地一般。打起仗来，那白马四蹄腾空，不知踩死了多少清兵。

有一天，我父亲他们到乌鸦坡去赶场。那天，正碰上张秀眉、杨大六率领起义军同清兵在乌鸦坡打仗。那一仗打得很老火，你杀过来，我杀过去，人喊马嘶，飞尘蔽日。只见杨大六骑在大白马上，双刀上下挥舞，左右砍杀。大白马四蹄翻飞，东踩西踏，踩的清兵喊爹叫妈。整个乌鸦坡，像放火烧小米般的沸沸扬扬，黑地灰天。由于清兵越来越多，张秀眉、杨大六他们抵挡不住，便边打边退到挂丁，准备退守雷公山。

来到挂丁河口，当时大河涨水，一时过不了河。杨大六骑在大白马上，望着滚滚河水，紧皱浓眉，一筹莫展。起义军的战士们，也急得团团转。这时，只见大白马头高昂，“咴咴咴”地对空长啸，四只银蹄踏得沙石四溅，雪白的马尾扫来扫去，跃跃欲试地想从河面上飞跃过去。战马嘶鸣，提醒了杨大六，他当时茅塞顿开，舒眉展眼，命令他的士兵说：“你们都揪住马尾巴，准备过河。”士兵们纷纷揪住马尾巴，杨大六一抖缰绳，大白马一提神，四蹄腾空，从滚滚的河面上飞跑过去。从后边追来的清兵看到后惊得不敢上前追了。

杨大六他们退到黄里坳。那时，黄里坳上那几匹坡都是密密的森林。清兵从陶尧过来，把坳守得严严实实，树脚下到处都是清兵。杨大六他们在黄里坳北的杀人坳同清兵打了一仗，许多起义军兄弟都牺牲了。而这时，清兵的增援部队越来越多。杨大六他们抵挡不住，便顺着大水沟往雷公山撤退。在黄里坳上，不仅受到清兵的阻击，而且兄弟们跑了一天，又打仗，累得走不动啦。杨大六叫他们揪住马尾巴。那大白马打了个哈欠，长啸一声，只见一道银光似流星，冲上黄里坳，清兵被踩死一大片。转眼间，就翻过坡顶，安全撤退到雷公山去了。

有一次，杨大六骑着大白马从方祥那边回雷公山。当他走到平祥寨上面的独木桥正中时，见前有清兵堵住，后有清兵追击，情况如火燃眉，十分危急。而那独木桥又窄又陡，上是悬崖，下是陡坎，泉水滴答，青苔溜滑。杨大六眼看进不能进，退无法退，皱着浓眉对大白马说：“老伙计，这次全靠你啦”。说完，右手将缰绳向右轻轻一拉，只见大白马一昂头，向右一转身对着上面笔陡狭窄的悬崖长啸一声，纵身一跃，四蹄踏在半崖上，眨眼就翻过山崖去了。由于白马用力过猛，在悬崖上踩出几个深深的马蹄印，至今还十分醒目地留在那“马蹄崖”上。

讲述者：雷山县黄里乡黄里村 杨你农

记录者：杨胜邦

4.整方之战

张秀眉、杨大六带领起义军在黄里坳打了一仗后，便退守雷公山。张秀眉的部队驻扎在格头寨上面的秀眉野（秀眉营），杨大六的部队驻扎在大六野（大六营）。他们一共在那里驻扎了两年时间。前先年，我们这里有的农民还在那里捡到张秀眉、杨大六他们当年使用的生产工具和餐具，如侯天伦同志曾捡到一口大锅。张秀眉、杨大六他们在雷公山的两年时间里，清兵常来围攻。那时候，雷公山山高树林密，起义军都是本山区的农民，登山过岭，爬坡钻林，铤捷如飞，这是清兵所不能及的。每当打仗，湘军总常吃亏。后来，湘军从交密方向向起义军围攻过来。张秀眉、杨大六就决定在格头这里打一场阻击战。地点是在格头到雀鸟两个寨子之间的整方坡。在开战之前，张秀眉和杨大六分别在各营做好了准备，待湘军进入整方之后，便上下夹攻湘军。

据说那天，湘军依仗人多，又是洋枪洋炮，狂喊乱叫地向整方逼进。张秀眉、杨大六按兵不动，湘军以为起义军害怕了，便猖狂地长驱直进。这时，张秀眉、杨大六两军吹起号角，枪炮齐鸣，上下夹攻，狠揍湘军。打了一整天，湘军狼狈逃走了。起义军虽然人少，但大家齐心，复仇心切，加上占了有利地形，结果，洋枪洋炮武装的清军败给了土枪土炮的起义军。

那些湘军，都是从湖南来的，不习惯山上打仗，每一战，对湘军都不利。在鸡讲时，由于鸡讲有人帮湘军带路，所以一枪未放就上了雷公山围攻起义军。但龚继昌和毛树勋向长沙上奏说：“我们在这里老火得很，九里十三湾，马跑十三天，有水不够猫吃。”上奏后，湘军的后勤部队送来很多东西和大量银子。这些湘军得银子后想回去挥霍，害怕打仗。整方阻击战，湘军被打得一败涂地。但是，湘军并不甘心失败，后来发出“死了一千军，不退一脚马”的死命令，硬攻而上。张秀眉、杨大六率领的起义军抵敌不住，最后离开驻扎了两年的秀眉营和大六营，往雷公山顶上撤退。

据说打这一仗后，李角干（李鸿基）就下榕江去了。

讲述者：雷山县方祥乡 杨文刚 杨通贵

记录者：杨胜邦

5.英雄浩气长存

辛亥年，秋收过后，清朝政府派官吏来收税。最初是在台拱收，后来整个都匀、榕江、思南、铜仁、石阡、镇远、平越、黎平八府都收。开始收田税、房税、山林税，后来又加收猪税、牛税，以后又收鸡鸭税、犁耙税、竹竿税等等，一切都要收税，搞得苗家无法生活下去。为了交纳租税，苗族人民被逼得忍痛挖祖坟找“买水钱”抵税。由于下八府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官逼民反，在乙卯年，张秀眉、杨大六领导苗家举行起义，这就是咸同年间的苗民大反十八年。

大反十八年中，打了很多大仗。黄飘大战，打得很激烈。当时张秀眉、杨大六带领麻江、黄平、丹江、八寨、台拱等地苗族起义军抗击清军，把湘军打得屁滚尿流。后在八弓（三穗）与清军对峙了三年。辛未年五月，起义军退到施洞口，并在那里坚守了三个月。到八月初，起义军与湘军在施洞口接连打了几仗。结果湘军几次都被起义军打败了。湘军不甘心，八月中旬，偷偷绕道到施洞口背后，把施洞口背后的几个寨子一下子就烧光了。后来，张秀眉、杨大六撤退到雷公山。湘军一路追击，一路烧杀。当时西江有一千多户人家，由于有苗奸帮助湘军，所以西江没有被湘军烧杀。十月中旬，苗奸引着湘军绕道在方祥扎营袭击苗族起义军。在古历十月十五日，苗家过年的早晨，张秀眉、杨大六率领起义军一万多人复出雷公山。经过陶尧村时，与从黄里过来的起义军会师陶尧，开往雷公山。起义军说：“由于出了苗奸，现我们暂退下来了。如果哪个还跟湘军走，帮他们的忙，我们是不客气的。”当时陶尧有许多人参加起义军走到雷山，接着开赴乌鸦坡。湘军也随着跟踪而来。湘军一边走一边烧房子、烧粮食。起义军在乌鸦坡守了三个月，粮食困难，加上湘军增援部队越来越多，起义军抵挡不住，退到迷席，接着退到挂丁。在挂丁渡河时，正遇涨大水，淹死了许多起义军战士。起义军在决板坡、龙堂坳一带同湘军打了几仗，便退到东山坪，接着退到黄里，在黄里坳下的杀人坳同湘军打了最后一仗，最后起义军只剩下三百余人上雷公山。

平苗刽子手毛树勋、龚继昌随后跟踪追剿，来到陶尧虎羊扎营，并设湘军指挥部。为把苗族起义军围困在雷公山，湘军采取集中住的办法，把陶尧一带的村寨放火烧光，把苗家人民全部赶到陶尧新寨背后山上住，支起几口大锅，每天只给苗民吃两餐稀饭。由于人多集中，又脏又臭，发生瘟疫，死了很多人。湘军叫苗民把死尸拖去丢在河里，拖一个尸体给三碗米，死尸把河水都堵住了。我们新寨原有四十多户人家，自那以后只剩下三户人家，每家只剩两三个人。

湘军几次向雷公山进攻，每次都被起义军打败了。毛树勋、龚继昌看硬攻不行，就利用苗族耿直、讲信用的特点，采取欺骗手段。他们分析了起义军的情况，山上没有粮，这对起义军是个致命问题。龚、毛买通张秀眉的表姐夫欧兄旁（有的说是堂姐夫），叫他带着大米、烟、肉、糯米饭、酒等等东西，去要求张秀眉下山讲和。在酒席上，欧兄旁代表毛、龚二人向张秀眉唱道：

唱罢，欧兄旁劝说张秀眉道：“毛大人和龚大人讲了，他们愿讲和。如果同意，就同下去喝生鸡血酒，结拜为兄弟。这样，湘军就退出苗家地区，让苗家自己管理。”当时张秀眉他们已处于弹尽粮绝的境地。正像歌里唱的：“大六与秀眉，住深山密林，银子在手头，锅里没有粮，吃草根树皮。”由于欧兄旁来讲多次，张秀眉就想下山去，杨大六说：“不行，不能去，这是敌人的诡计，下去我们要上当的。”张秀眉说：“这是我表姐夫说的，大概不会骗我们，不去又没粮食吃，火药也快完了，不去不行啊。”当时杨大六是在张秀眉的领导之下，也只好同意张秀眉的意见。当时他们下到乌东寨，同毛、龚吃了生鸡血酒。当张秀眉、杨大六带领两三百士兵到陶尧虎羊时，被埋伏在大路两边的湘军捉住。毛树勋、龚继昌把张秀眉和杨大六软禁起来，由两名副官来接待，经常摆酒席给他们吃。每当摆一桌酒席上来，杨大六一脚把它踢翻。当副官再摆一桌酒席上来时，杨大六问张秀眉：“大哥，带来东西没有？”张秀眉知道上当受骗了，深为悔恨，说：“没有，我手无寸铁了，兄弟你有办法就动手吧。”杨大六说：“我要杀只鸡引路。” ^[26] 说罢，杨大六一脚踢翻了酒席，从腋下抽出短枪，抬手一枪，把湘军副官打死了。湘军无法，打了两个囚笼，把张秀眉、杨大六关在囚笼里，解送长沙。那些被湘军捉住的起义军战士，湘军一天杀几个，最后，把起义军战士全部杀害在陶光虎羊寨上。

当湘军押送张秀眉和杨大六经过台拱城时，许多苗族人民纷纷拥上前来，流着眼泪，这个喊“甘兰秀”（即秀眉王），那个也喊“甘兰秀”。张秀眉抬起头，望着乡亲父老唱道：

湘军把张秀眉、杨大六押解到长沙，施以酷刑。把张秀眉挖开脑壳倒上油点天灯，将杨大六捆在烧红的铜马上骑铜马。两位苗族英雄宁死不屈，在长沙壮烈就义。苗族人民轰轰烈烈的大反十八年，在清朝政府的残酷镇压下，最后终于失败了。

讲述者：雷山县 唐德海

记录者：杨胜邦

苗族起义军建制传说

1.关于政权

在清朝咸同年间，张秀眉、杨大六领导的苗族农民起义大反十八年。起义后，都是通过议榔形式来进行管理的。议榔管理主要管四个方面的问题：婚姻、生产、行政、军事。

议榔中的条款，一般由议首掌握制定，最后由榔头来决定，理出条款或具体内容。每次议榔，都要杀牲畜。如果杀牛，要给三根排骨宽的肉给议首；杀猪，要给三斤肉给议首，而把牛头或猪头给榔头。议榔结束，吃完肉后，大家就回家，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一通知，大家就一起跟榔头走。

议榔是以自然村寨来划分和推选榔头的。议榔的首领有：榔头、议首、理老、练总、寨老等各级头目。担任者不分辈数，只要有威信。张秀眉、杨大六是以议榔的形式组织群众的。张秀眉是总榔头，下面的榔头有的是推选，有的是轮流当。除当榔头外，平时都搞生产。张秀眉、杨大六二位起义军首领，不是按平常选举的，而是在打仗中十分勇敢，威信很高，群众推选上来的。

议榔的下级的理老，是专管处理纠纷的。凡地方上出现偷盗、烧杀、抢掠等一类事，都由理老来解决处理。处以死刑的，一般有三种刑法：一是丢河，把犯法处以死刑的人丢在河里淹死，如果脑袋浮上来，就放枪打死。二是丢岩，把被判处以死刑者，从悬崖上丢下去摔死。三是丢洞，把死刑者捆起来，丢下万丈深的洞里摔死或饿死。

议榔的条款由榔头当众宣布。为了使群众背熟记熟榔规，往往把榔规条款编成诗来念，编成歌来唱。据说张秀眉他们议榔时，榔规是这样的：

2.关于生产

在张秀眉、杨大六起义以前，农村中有两种田。一种是屯田，一种是本己田。屯田是清军把老百姓的好田强抢占去给屯军作养兵之用的田，剩余的部分是不好的田，是农民耕种养家糊口的本己田。农民种出的粮食，得上交一部分给屯军，同时还按户给屯军交草鞋等。屯军的掠夺，造成苗族农民生活很苦。张秀眉，杨大六起义后，带领起义军赶走屯军，把屯田分给苗族农民，本己田也同样分，这样，打仗需要粮食时，由各家各户出。起义军和农民是很难区分的，大家往往是一边生产，一边进行军事训练。如果一家有两兄弟的，一个长期参加军事训练，一个从事生产。只有一个的，就一半时间参加军事训练，一半时间从事农业生产。张秀眉还号召广大农民要大力生产，并提出不允许有偷鸡摸狗一类扰乱社会的现象，如果谁不听，被抓住要按榔规处罚。

从经济关系来看，当时地主仍就剥削农民，仍然请长工，但比起义前自由一点。地主顾请的长工，长工愿干就去，不愿就不去，地主不得硬强迫。借钱也同样有利息，但利息少一点。农民的田少，有的只好租田种。像乌东寨，大多租丹江厅杨通司家的田种。起义军攻破丹江厅城后，杨通司家人死了，就不交他家的租了。

3.关于军事及武器

苗族起义军为什么退守雷公山？因为那时雷公山都是原始森林，山峰山脉纵横交措，山区气候阴晴不定，风雨无常，使人捉摸不透。起义军都是本山区农民，钻山越岭是便饭家常，他们常常以山林作屏障，对清军进行突然袭击，打了就走，以少胜多。而对清兵来说，山林作战就不那么容易了。在雷公山上，张秀眉、杨大六很会利用地形优势，打击清兵。比如整方这战，就是利用地利，张秀眉、杨大六分别由上下两个营地夹攻清军，把猖狂的清兵给打败了。起义军也常常出去突然袭击清军，以少胜多。

起义军使用的武器，大多是长矛和大刀，有一部分鸟枪。大炮也有，但那是棕树炮。把棕榈树掏空后，用铁箍箍紧，以免炸破。炮底一头安上引火机关，把火药从炮口倒进去舂紧，把秤砣和耙齿当子弹，一点火，一声炮响，飞出去的秤砣和耙齿把敌人打得头破血流。由于起义军的武器简陋，要经常修理。所以，起义军专门配备有铁匠。据说，张秀眉、杨大六在格头的秀眉营和大六营驻扎两年的时间里，就专门有三个烘炉修理和制造武器的铁匠。

讲述人：雷山县 唐德海、潘玉良、杨文刚、杨你农

记录者：杨胜邦

1976年10月

绕家人响应张秀眉起义

清朝咸同年间，张秀眉领导了的可歌可泣的“十八年苗反”，居住在麻江、都匀交界的绕家人民亦卷入了这一革命浪潮。灾难深重的绕家人民集中了数百名身强力壮的人于绕家营上（在现麻江县河坝乡白岩寨附近）筑营练兵。同治二年至九年（即1857～1859年），张秀眉为了阻止贵阳官军由丹寨九江来攻打农民起义军，曾把之加以扩建加固，以作屯兵、练兵之用。起义军的粮食全部由绕家人民供给。据一些老人传说，当时起义军来的人很多，连一百多户的白岩寨子也腾出大半个来给义军驻扎。起义军的主要目标是反封建王朝，但也有打汉族地主的举动，因此，河坝附近甘塘汉族李家被吓跑了。为此，官府曾派兵攻打绕家地区多次。其中规模较大者有三次。最后一次便是《清实录》所记（清文宗）咸丰九年（即一八五九年）三月三十日，谕内阁：“蒋蔚远奏贵定等处巢贼，迭次获胜一拆”；“署独山州侯云沂守备龙建报督兵分路进剿烂土贼营。……嗣龙建报等进剿至熙山脚，攻破贼墨时，都匀、麻哈（今麻江）之贼欲图上窜……总兵巴杨阿即令陈铭勋合同官兵，复进攻腰（即绕）家坡等处，破贼营七座。又于下河牛丫山、柳党、石灰坡等处歼毙贼目九名，伙贼一千余名。”（《清实录·文宗买录》卷二百七十九，第28～30页）。

绕家义勇军们在其首领龙宝屯耐（现牛皮寨人）、罗保王灿（今上寨人）、杨阿银、龙阿良、龙以改等人的领导下，多次打退清军的进攻，牵制了大量进攻张秀眉义军的敌人。绕家义军们一直坚持了将近十八年的斗争，他们布阵于翁里新寨两岔河一带与官军对峙。最后在反动统治阶级及其官军的血腥镇压下，因力量悬殊，首领罗保王灿和许多起义弟兄血染战场、壮烈牺牲，杨阿银和龙阿良两首领被俘后亦惨遭杀害。绕家人民用鲜血谱写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记录者：杨昌国

义军太平洞抗战的日子

在黔东南州黄平县谷陇镇境内，有一个地势险要的溶洞。洞内宽阔，并有易守难攻的位置优势。它位于黄飘山谷的附近。山洞周围树林密茂，从洞内流出一股水，顺洞口下部涌冒出来，形成山洞小瀑布，水声潺潺，昼夜不停。在洞口的悬崖峭壁上，有一片被烟火熏成的黑印，这是当年义军与清军奋战留下的印迹。该洞原称“略勇康架”，“略勇”是洞附近寨名，“康架”即岩洞，全称即“略勇寨岩洞”。后因在战斗中出现清军与义军进行谈判停战的情况，该洞便改称为“太平洞”。

黄飘大捷之后，清军长官席宝田对黄飘一带疯狂反扑，亲率六个营的兵力进行扫荡。义军根据张秀眉的主张，实行亦兵亦农的耕战政策，并民主推选黄飘大寨一位有威信、有领导能力的苗族农民潘山阴为头领，率领1000多名苗族青壮年进入太平洞。这批青壮年来自黄飘、蒙加、板高、翁勇、白堡、岩英、谷陇、大寨、西江、西龙和黄猫等苗族村寨。他们又当义军，又当农民，定期交替轮换，做到打仗有人，种田也有人，与清军进行顽强斗争。

从太平洞下的自然寨抬头往上看，洞口位于寨背后的山腰，山腰洞口到洞顶和到洞脚都是悬崖峭壁，共高达数十米，要想从寨背后爬进洞是不可能的。只有从密林丛中的另一个洞口才能进出。从洞口进入洞内，路是弯弯曲曲的，还要转变攀爬才能进入深处，稍不注意，跌落深渊便粉身碎骨。堵住洞口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

清军围攻太平洞时，首先抓来许多苗民，在洞口下的山丘坡上以“杀鸡给猴看”的手段，给义军施加威胁，喊出“投降不杀”的口号，义军毫不屈服。清军就集中火力向洞口进行密集扫射，用火炮轰。他们还用民间办法，将笔直棕树的树心挖空作炮筒，装上弹沙和火药，炮轰洞口。但由于洞口小，难以使洞内义军造成伤亡，清军又生一计，派人埋伏在洞口，当洞内义军出洞取粮时，趁机开枪射击，造成义军伤亡和洞内生活困难。但义军的紧密团结，顽强抵抗。最后，清军生出毒计，在洞口堆架木柴，并将大量硫黄撒铺在木柴上，点火燃烧，使毒气和烟灌进洞内。洞内义军则观察清军堆放木柴进度，每当木柴堆集到一定高度，便派出敢死队，手持木棒、长矛、大刀撬翻柴堆，减少毒烟熏害。然而义军终就不能从根本上抵挡毒烟熏害，清军围攻数日，并拼死攻入洞内，屠杀义军数千人，太平洞终于被攻陷。

现在，在太平洞里还遗存着石磨、春碓等用具和堆集的大米谷壳。在洞内的崖壁上还有石匠凿崖钻出的眼孔。这些眼孔是用来搭木架楼用的，即可用来摆放用具、谷物，又可以用来安排义军住宿等。

记录者：杨昌雄

飞毛腿大将

张秀眉起义的时候，台拱南市塘有一个很得力的大将。这个大将，因为走路快如飞，冲锋杀敌非常勇敢，所以，当时人人都叫他飞毛腿大将。

那个时候，清朝的官兵就扎营在南市塘的对面坡上。飞毛腿大将的门前栽有棵葡萄，它的长藤直牵到清兵住的对面坡。飞毛腿就经常乘敌人不备，沿着这根葡萄藤到坡上的营盘去打杀清兵，弄得清朝官兵没办法，只得夹起尾巴逃跑。清朝官兵跑了，他就占据了这个营盘。

飞毛腿大将和他的弟兄一样，有仗的时候，大家就打，没有仗，大家就来种庄稼。有一天，他正和弟兄在田里扯秧，快到吃饭的时候，才听说盐巴都没有了，他就向弟兄们说：“你们等着，我到凯里去买来。”说完就走了，大家都在担心，到底他哪时候回来，哪晓得一个人还没有扯得三把秧，飞毛腿大将带着盐巴就回来了。

和飞毛腿大将一起打杀官兵的还有抱里的欧老瓮和女将吴尼等，但这些个将领，都在起义战争中先后牺牲了。

讲述者：吴海平

记录者：贵州省民间文学工作组

1960年7月17日

施洞之战

传说，起义军驻守施洞口的大将是久大别。钉耙塘和寨头失守后，张秀眉本人和其他将领也都赶来施洞了。说起来，起义军对施洞的保卫是相当周密、严谨的。施洞四周都筑有工事，各主要路口都安有大炮，外围方面，鼓楼坪有大将包大肚等防守，猫坡、偏寨一带有金盖红等大将挡敌。清兵由镇远取道鼓楼坪时，几次都被包大肚截住。敌人想尽方法，挖空心思，都没法前进一步。正当这个时候，镇远两路口有个名叫田兰的奸细，向敌人献计：由金浦经金钟山脚直取施洞江西街。于是，敌人就佯败，按照田兰的计划，并在田兰亲自引路下，经金浦，过金钟山脚的平叭和楼寨，避开鼓楼坪，直入施洞江西街。

虽然敌人占据了施洞对岸的江西街，但我们起义军仍然坚守正街，丝毫没有慌乱。两边的大炮对着轰来轰去，敌人虽多，既凶狠，又残酷，但还是没法渡到这边河岸来，就这样，相持月余。后来，由于起义军方面松懈麻痹，敌人就从上边八埂滩偷渡过河，并抢先占领了施洞后山的高地。于是，义军本营和外围各路，都被清军夹攻。张秀眉只得命令猫坡、偏寨等处义军，全力压住敌人，掩护施洞大军撤退。这样，义军主力才得安全由巴拉河退走雷公山。与此同时，包大肚也被迫由鼓楼坪退到平寨。至此，义军最后根据地之一的施洞又失陷了。

讲述者：镇远县 何耀先

“十八年反乱”历史

从前封建统治者的苛捐杂税太多，老百姓忍受不了，于是，苗家起来革命。先由公鹅、尤松在革一起事，渊宅、生洋在空拜响应（渊宅为女性。空拜属雷山西江，现兴隆乡）。其时，正当乾隆年间。

渊宅、生洋两人，在起来响应的时候，曾在雷山西江的一个山坳上，栽了许多杉树（现在称这个坳叫杉木坳）。他们的理由是：我们跟官家打仗，如果被杀死了，后人不知道，栽几棵树做纪念。现在这些树子还在。

生洋驻扎在空拜，是位英勇的人物。官兵有个首领驻扎在西江，人人称他为哈将军。有一天哈将军出去巡察，被生洋追杀得紧，几乎追到西江了。西江有几个老者，顾虑哈将军被杀在西江境内，西江会遭受祸殃。因此，急忙集合一些人，骑马抬枪拼杀，助哈将军脱险。哈将军为了感谢西江众人，特在西江水井坎立了一块碑，内容是：免在西江设屯、安堡、征兵粮。所以，西江过去一直没有交过兵、粮，直到国民党反动派来后，才取消这种规定。这块碑至今还有碑脚存在，碑身被打烂丢在田中，已无法寻找。

离西江不远的老丹江，当时是一个县城，派款派得很厉害。什么都要交税：养一只鸡要上十斤米，牛要上三十斤，猪上二十斤，人要上六十斤。把老百姓压榨穷了，无法生活。大家想反正都要死，与其明天死，不如今天死，就起来革命，将丹江县城团团围住了。官家派兵来攻打，西江人急了，赶快投降。因此，西江房屋没有被烧，人没有被杀（原来西江的房子有几百年的，直到西江事变才被烧掉）。

当时在战乱中，丹江县城被火烧光了，官家占领以后，没有地方设县，只好把西江当县城。在西江的县官姓屠，是个贪官，老百姓都逃不过他的手。大家想：“官逼民反，是件合理的事，我们不反就活不成了。”于是，老百姓留一些人在寨子中装作不知道，另一些人从外面打进来，将县官全家杀光，在屠的肚子里塞进一些石子，以示对屠贪钱的惩罚。

杀死屠家一家人以后，只剩下一个姑娘，有人出主意说：“恐怕官家来打，我们将姑娘藏起来，假装抢救，以掩饰真相。”官家果然来了，来到施洞，西江又赶快派些老人去迎接，官家就派些人跟老人们来西江。这些人到西江以后，增加了老百姓负担，穷苦的老百姓负担不起，又想反抗。后来，张秀眉、杨大六带领人来攻打官家，连攻三次都没有攻下，退去了。再后来，又重新进攻一次。当时，有个姓乾的官长，住在现今西江三村，兵力极强，义军等与他对杀，因兵力弱又失败了，退到施洞口下面的南抗。官家又增加了很多兵马来追赶，义军无力抵抗。于是，夜里放水淹坝子，目的是想把官兵统统淹死。但等天明一看，官家如蜂子一样密密麻麻地活着，因为他们住在较高的田坎上。这时，义军只有十八人，他们十八人的兵力虽弱，无法抵抗，但是却很勇敢，决心与官兵抵抗到底。不料寡不敌众，终于失败了，只好逃到雷公山藏起来。官家到雷公山围攻数次，因山高路险，无法进攻，只好用钱买动张秀眉的舅子，到雷公山去诱降。张秀眉的舅子欺哄张秀眉他们说：“投降者不杀。”张秀眉不相信，他的舅子发假誓，与他们吃生鸡血酒，张秀眉等才随他下山来。到了现今雷山县的剑安乡时，张秀眉和杨大六看情况不对，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于是当杨大六碰到一个卫兵在那里放哨的时候，一刀就把他杀了。他想：“反正要死的，杀他两个做本钱。”

到后，官家假装招待他们喝酒，不料他们刚一端杯，就被捆绑了。这些人死得很惨，张秀眉的头被挖来倒上油点灯，杨大六受骑红马的酷刑（将炉子烧红，脱去衣裤骑在上面）。

记录者：陈默溪

十八年反清的故事

听老辈人说，十八年反清，是由张秀眉起的头。张秀眉这个人，身高七尺，腰圆两抱，武艺高强。他在家乡练武时，一二十人不是他的对手。乡亲们都佩服他，称他是苗族中的能人。张秀眉听到别人夸他，很高兴。他常对同他习武的朋友们说：“我们苗族，从来没有称过王，等我把武艺学精通了，以后我来称一回王。”后来，他结识了炉山凯少寨的一个人，名叫老九。这人武艺不错，他同张秀眉比武，两人不分胜负，张秀眉就同老九结成了好朋友，常在一起互学武艺。当时，太平天国起义不久，洪秀全招兵买马，攻打清朝政府，占领了十多个省，到处张贴招兵告示。张秀眉和老九得到消息，二人决心从戎，就跑到广西去投太平军。洪秀全听说贵州来了两位苗族青年，就来见他们，看见二人容貌堂堂，魁梧异常，气宇不凡，就叫他二人练武，又见二人武艺果然不错，就另眼相看，鸣炮欢迎，并设宴招待。酒后又封他二人为苗汉联军的将领，同二人对天起誓：永不离叛，永不降清。张秀眉和老九很感激，发誓说：“不怕当前死，只怕死无名。”洪秀全十分欣赏两人的豪气。后来，派他二人返回贵州黔东南，要他们在苗族地方大张旗鼓招兵买马，为太平军的苗汉联军筹集力量。

张秀眉同老九回到贵州，正遇这年天旱歉收，官家逼皇粮，苗胞叫苦连天，他俩趁机起事，不到三年，就招集了十万人马，声势浩大，苗家的英雄豪杰全集中到他们的部下。这样，张秀眉同老九招集各地义军在台江县台拱寨集中，准备分封大小头领，然后开赴广西投入苗汉联军。各路人马选出头领后，张秀眉和老九召开头领会议，杀猪烤酒款待义军。酒宴上，有人提出：苗族自古以来，在国内没有地位，不许开科举仕，只能受人歧视，当夫为奴，国内只有汉、满、蒙、回、藏有权。如今，苗族义军有了十万之众，声势浩大，文武齐全，去入联军还不如独霸一方。这种意见得到众多头领的赞同，大家要求举张秀眉为王，老九为元帅，率领义军，谁阻挡就打谁，直到夺县、夺省，打倒清王朝，让苗族也当一回王。张秀眉和老九见大家异口同声拥戴他为王，忘记了与广西联军的誓言，在千军万马的拥护声中立了王，封老九为九元帅。全体义军掌声如雷，口称万岁，鸣炮擂鼓欢庆，喝酒唱歌祝颂。张秀眉当了王，老九当了帅，就封各地义军的头领为小王。黄平有送保略 ^[27] 、潘天九勇 ^[28] 、杨豹马 ^[29] 、杨耶打滚 ^[30] 、潘天里蒋 ^[31] 、潘免假 ^[32] 、杨官当 ^[33] 、耶大扒 ^[34] 等八家为小王。各地小王分管各地兵马，这样，义军就有了系统的组织。义军将士一个个威风凛凛，开始出兵攻打官家。张秀眉为了奖励将士，发出命令，杀一个官兵，割一只耳朵为证，可获赏银一两二，后来因为人有两耳，改为割鼻子领赏。苗族义军所到之处，洗劫一空，官兵客家跑的跑，逃的逃，有些逃向广西、湖南，有的逃到四川，留下的田土，苗家谁种谁收。

后来，逃到凤岗县一座大山坚守的数万客家，派人到四川边境求援，四川给了他们一部分铁甲衣和老兵炮，这种老兵炮在当时是新武器。山上的客家得了这些武器，组成了一支万多人的部队。因为有了这批新武器，号称“老炮冲部队”。他们仗着护身铁甲和新武器，开始反攻苗族义车。一路上喊着：“杀光苗兵，到谷陇大寨去吃糯米饭！”苗族义军抵挡不住这支部队，纷纷让道，老炮冲部队就一直开到谷陇大寨才扎营。

张秀眉得到消息，立即调动人马，围住谷陇大寨，同他们交战。打了几天，用鸟枪打中敌人也不见倒，混战中砍中敌人也不见血，义军反倒死伤不少。大家很奇怪，以为天道不容，人心动荡。他们不知道老炮冲部队的人都在衣服里面穿有铁甲，火药枪打不穿，刀砍砍不进。张秀眉召集众将领商议，想办法打败老炮冲部队。施秉五岔山的一位革家义军提出破敌办法，叫找鸡、狗的血淋子弹，朝敌人的脸上打。义军找来鸡、狗血淋子弹，专朝老炮冲士兵的脸上打，果然破了敌人的护身法，老炮冲部队缩进营寨，不敢出战。半夜，义军中几位台江下河的将领，搭竹梯偷袭敌营，另外两路义军先到谷陇去新州的半路埋伏。结果偷袭成功，老炮冲部队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把下溪 ^[35] 的一口水塘都染红了，至今这口塘仍叫“血塘”。老炮冲部队被义军偷了营，被迫向新州撤退，逃至黄飘大坳，又中了义军埋伏，只见两面高山上石木滚下，飞沙走石，义军杀声震天，老炮冲队吓破了胆，被木石打死打伤无数，剩下的晕头转向，纷纷落崖摔死。这样，万余人的老炮冲部队全军覆没，苗族义军大获全胜。后来，清政府还在黄飘大坳立石碑纪念呢。

黄飘胜仗后，张秀眉和九元帅加紧练兵备战，同时布政安民，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口号。人民生活安稳了几年。太平天国失败后，清政府这才调兵打苗家。贵阳的唐家军招兵买马，准备铲平苗族义军。当时，云南回族的义军闻风而动，怕唐家军招兵成器，日后难以对付，想先发制人，出兵包围了贵阳。苗族义军出于相同的目的，也去打贵阳。两只义军碰了面。商议打胜仗后平分贵阳，回军占黔西至云南，苗军占黔东至湖南，两军各霸一方。但是，回军不同意，想独占贵阳。苗军看商议不成，就向黔东撤退。唐家军见苗军撤走，回军孤军作战，开了城门分几路杀出，回军没有防备，大败而逃。唐家军得了胜仗，调转头来追打苗族义军。苗族义军边打边撤，加上义军内部意见不合，各路头领各行其是，唐家军趁机进攻，义军连连败退。内部因此互相怀疑，互诬投汉，甚至相互残杀。撤至平越时，九元帅不幸被唐家军打死，一时间天昏地暗，义军退至凯里桐木寨附近的包你样 ^[36] 扎营。唐军追来，把包你样团团围住，大叫义军投降，义军死守不降，终被攻破了营，好几千义军投河而死，张秀眉的天师也隐姓埋名，不知下落。

义军被打散，唐家军分路搜寻，发现义军躲进了岩洞，于是开始查洞，叫义军投降，义军死守岩洞不出，唐军喊了多天，不见义军投降，一边派人到京城报捷，要朝廷增拨粮草，一边用辣椒、硫黄等烧烟火灌进岩洞，可怜洞中抵抗的苗族义军，像被烧蜂子一样活活闷死洞中。最后，只剩下谷陇的一个大岩洞了，这时，朝廷见义军基本清除完了，下了一道命令，要唐军劝这洞中的义军投降。唐家兵就在洞口喊话，说张秀眉已被捉住，义军全完了，为保留人种，要洞中义军投降，保证不杀。岩洞里老幼几千人，守了十多天，弹尽粮绝，饥饿难忍，老年人们不愿看着大家死光，就派人出洞谈判，使者一出洞，官兵立刻派人给他理发，洗脸，换衣服，还拿饭给他吃。这样，他回到洞中讲了，所有的人都出了洞，官兵果然不杀，放回了家。因为这个大岩洞是义军坚守的最后一个洞，官兵就把这个洞称为太平洞，意思是洞内的义军放下了武器，苗乡从此就太平了。接着，官兵开始清理义军中的头领，由黄平加巴的小王耶大扒带着官兵来清理，凡是义军的头领都被清除杀了头。最后，官兵问耶大扒还有没有，耶大扒说没有了。官兵就说：“还有你呢。”于是就拿耶大扒来洗刀，意思是最后一个杀掉。所以，至今苗乡还留传着“耶大扒洗刀太平”的话。十八年反清斗争，就这样被清朝政府镇压下去了。我的曾祖参加了这一斗争，后投了唐军，随唐军在贵阳安居了五年，最后死在贵阳。我小时常听祖父摆起这些事，记得就是以上的这些。

讲述者：黄平县翁坪乡潘学海

记录者：刘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