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纤道托起巴人的梦
乌江古纤道
随着乌江梯级水电站的开发,江水上升,250千米的纤道都先后被江水淹没,唯有思南境内的两江口悬崖绝壁上,至今还完整地保留了两千多米的古纤道。
古纤道,是巴人在乌江数米高的悬崖陡壁上,人工凿出来专供拉纤背船行走的通道,其高仅容人躬身而行,宽不过三两尺(不足一米),逼仄陡峭,是纤夫们的一条生死线。它凹陷于悬崖陡壁之中,犹如一条巨龙沿河爬过群山。
丁宝桢铜像(贵州织金)
乌江纤道开凿始于战国初期,巴人的一支从巴子国都枳(今涪陵)溯乌江而入今武隆、彭水、酉阳、沿河、思南等地,他们所用载盐之民船,载兵之军船,必须以人力拉行。由于乌江沿岸险峻,拉纤困难,迫使他们不得不在沿岸悬崖上开凿纤道。之后,秦昭王二十七年(前280年),秦将司马错伐楚,率巴蜀众十万、船只一万艘,载粮六百万斛,溯巴涪水(乌江)夺楚黔中地置秦黔中郡,也需要在乌江两岸开凿纤道。明嘉靖十八年(1593年),贵州土家族先贤田秋奏请朝廷疏浚乌江航道,得到准许。川盐有半数经乌江运至思南贩卖,当时乌江大规模的运输,必然要在乌江两岸陡滩处开凿纤道。清道光十二年(1832年),思南知府杨以增为改变思南河段镇江阁常翻船的情况,倡议在镇江阁悬崖凿纤道。清光绪三年(1877年),四川总督丁宝桢为获乌江盐利倡导整治乌江,出银四五万两,疏浚涪陵至龚滩航段55滩,还开凿了木船纤道;乌江中游由盐商出钱,百姓出力,直疏航道到江界以上500余里,疏凿险滩50余处,先后费时三年多。清末民初,思南商民刘维章、吴光廷,以经营米豆为生意,常船运到涪陵销售。当时沿乌江两岸的凤冈、石阡、余庆、湄潭、瓮安等所属地区,盛产米豆,于是他们用很低廉的价格囤积了很多。但这一段乌江沿岸的雷洞、银盆、水油、鱼翅等等地因险滩不能通航,只能靠肩挑背驮,成本相当高。刘、吴二人便组织开凿、疏通航运,很快打通雷洞、关门石、银盆、水油等滩,船直达余庆县的构皮滩,刘、吴二人开拓乌江航运的行动,带动了乌江沿岸乡绅,如通木坪(构皮滩)的一块《修河碑》记载了余庆县乡绅田余章等参与开凿各滩之事,《瓮安县志》也记载了乡绅聂松之、肖元兴、于士龙等筹资凿开老虎口断航滩一事,等等。余庆县政府也拨专款协助打通了最大的鱼翅三滩,致使乌江航道延至湄潭的沿江渡,直抵瓮安的江界河。
《修河碑》记载说:当这次疏道成功船运初通时,沿岸百里的居民争先往看,以酒食花炮贺其成功。自此,印江黄州布,思南雄黄精,均由水运至江界河,再陆运至省城贵阳。瓮安、余庆等县之米粮沿乌江船运至思南,每逢场期,思南河坝码头常有米船三四百号,贸易极盛。《修河碑》还写到:乌江航道疏通后,两岸人民创业不再艰难,百姓谋生也更加容易,商务发达起来,资源也充分被利用……以“老不填沟壑,壮不散四方”等语句来赞扬这次疏理航道工程的功绩和为民造福之壮举。
从此,乌江中游沿岸土特产通过乌江直达中下游交合点的思南县城,而川盐、布匹从思南城又可直接航运到乌江中游各个码头。
纤痕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水利机构导淮委员会入川,在涪陵设立乌江水道工程局,对乌江航道整治以“轰滩为主,开辟纤道为辅”,经过7年的整治,消除了“十船九翻”之虑。同时,加宽改善了潮砥、新滩、龚滩的搬运道。
乌江纤道凿出来了,无数的纤夫也走来了,他们以无比雄浑的方式在石头上刻下了奋斗的碑记。乌江纤道是纤夫的灵魂定格在绝壁上的真实写照,是千百年山峡纤夫的血泪和乌江水运苦难史的见证。
也许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你从乌江走过,还会看到这样一群纤夫,如俄国画家列宾笔下《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的形象,伴随着“上陡滩,也含啦,口吐泡沫,也含啦,眼勒翻,也含啦”的震天的号子,几个赤身裸体的纤夫拉着一只歪屁股船在险滩上拼命地挣扎。江水喧哗着,猛烈地撞击着船头,激起高高的水浪。纤夫们在悬崖峭壁纤道上,用铁钳般的粗手紧紧抠着石棱石缝或抓紧灌木树枝,双脚总是使劲地蹬着每一处突兀的乱石棱,肩上的纤绳深深地勒进肌肉里,痛苦的脸上饱含着沧桑,豆大的汗珠在他们那古铜色的皮肤上碎成了八瓣,这一幅真实感人、扣人心弦的场面让人震撼!
古纤道上的纤夫
纤夫们肩上的那根纤绳,是纤夫的饭碗,因此,纤夫们对它特别看重。用来制作纤绳的材料要取山涧最好的荆竹,或江岸竹林里的慈竹,请手艺最好的篾匠,用刀剐出竹的表皮编制而成,再放入烧得滚开的硫黄水中煮过,纤绳就变得十分坚韧,同时也不会被虫蛀掉。拉纤时,纤绳的一头系在船上的桅杆根部,另一头则由领纤的拉到岸上,纤夫们不会赤手去拽纤绳,一是用不上劲,二是拽不了多远,双手就会被纤绳拉得鲜血直流。因此,每一个纤夫都有一条缠绕在绳套上用来垫肩的帕子,这些帕子是纤夫们的妻子或母亲用上好的白棉布细心缝制的,帕子的内面即搭在肩上的那一部分必须非常平整,不能有任何装饰。
船遇激流险滩,领纤的要迅速地跑到前面去,纤夫们也要以极快的速度奔跑,在跑的过程中,要迅速地将纤绳套在各自肩上,顷刻间,纤夫的腰就变成一轮满弓,而纤绳就如绷直的弦。就这样,十几二十个纤夫吼着闷雷般的号子,以最悲壮的姿态把险滩上轻则十几吨,重则几十吨的歪屁股船拴在了自己的命运上,与大自然展开奋力的搏击。
船进入长滩,要么卸船,越过滩险再装载,要么靠纤夫从纤道上把船拉过长滩。往往100多个纤夫,吆喝一声,便全都爬上10多米高的古纤道了。
纤夫们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登上悬崖,走进纤道,站在梦幻般的晚霞组成的云河边,便看到了一种奇景,在已经暗淡下来,因而显得更加苍茫峻峭的峡谷上端,那些凌空出雾的峰峦,那些葬着古代巴人亡灵的悬棺,都沐浴着残阳,被峡谷的阴霾衬托得金光闪闪,格外耀目。然而,纤夫们没有心思去观赏眼前的美景,他们只是默默地伏下身去,拉起纤绳,喊出一声声号子用力向前。前面,是生活的希望。
古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