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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溪人的时间
所属图书:《黔北名镇鸭溪》 出版日期:2013-09-01 文章字数:2208字

鸭溪人的时间

鸭溪人怎么掌握时间?这似乎是一个多余而可笑的提问。不是吗?请看满街人都在使用手机,连十多岁的娃娃,下劳力的“背篼”、“棒棒”都在用手机玩游戏,用手机联系业务。那手机上显示的不光是几点几分与北京时间不差分毫,连年、月、日以及阴历初几十几二十几都让人一目了然。即便没有手机,天天在看的电视上也随时显示着标准的北京时间。这还需要问鸭溪人怎么掌握时间吗?诸君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

我所说的鸭溪人怎么个掌握时间,不是说的现在。而是说20世纪50年代,即距今大约60年左右之时。

在那个年代,家庭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通街人几乎没有一个人戴手表,不光是普通老百姓没有,就连学校教书的老师,政府机关穿“二尺五”的干部,也几乎没人戴手表,有个揣在荷包头的怀表的人,就算“吆不倒台”了。当年,我还是个背书包上学的少先队员,除了星期天和法定节假日,每天都得按时到学校上课。所谓“按时”,按照的是什么时间呢?没有钟表,也不知道上学时是几点几分,但很少有同学迟到,即使有迟到的回数,也不是“晃晃忽忽”的迟到,而是有什么要事耽搁还未到校就晓得已经迟到了。小学生没有钟表,却把上学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习惯,凭的就是人体生物钟。当然,学校办公室还是有个大挂钟作为上课时间依据的,那个大挂钟直径大约30多厘米,时针、分针都很粗壮,好像没有秒针。挂钟上的12个数字也很醒目,距10米左右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学校敲预备钟、上课钟、敲集合钟,都得按时间去进行。那个年代放学可是要集合排队的,校长或者值日老师往往要在放学排队时讲一些重要事情,然后才依次离校,走在街上也不能随便离队,一直走到自己家门口才向老师说声再见后再进家门。老师把学生统统送到家以后才返回学校。由于学校办公室有大挂钟这个“不吃饭”的家伙,学校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下课,什么时间放学,才有个可靠的依据。至于那个“不吃饭”的挂钟准时到什么程度,与北京时间有好大的差距,我们这些学生娃儿好像从来不晓得。

那么,鸭溪街上的居民们又是依据什么时间来安排自己一天的饮食起居呢?我认为还是依靠习惯,依靠习惯成自然以后的感觉。记得那个时候通街只有邮电局(严格意义上说是邮电所或邮电支局)有个挂钟。因为邮电部门每天发报、收发信件邮戳要显示时间,必须要有个“不吃饭”的家伙作依据,那可不能随便地“凭感觉”。离邮电局较近的平街、马家巷子一带的居民大多有一个习惯,觉得该“掺锅”煮饭了,为准确起见,总要跑到邮电局门口看一看到底几点了,是不是真的该“掺锅”了。久而久之,有了个歇后语:邮电局的钟——群众观点。观的什么“点”?观的就是钟点。

以上说的是白天人们掌握时间。那么,鸭溪街上的人晚上有没有时间概念呢?对于我们这些断黑就睡,天亮才起的“半截大爷”倒是显得无所谓,对于一些晚上有事需要掌握时间的大人来说就不同了。晚上邮电局已关门了,“群众观点”也暂停了,那么需要了解和掌握此时刻是什么时间者又该怎样来了解和掌握呢?这又有另外一个渠道——听更。

1954年以前,鸭溪街上晚上兴打更,人们称打更的人为“打更匠”。那时鸭溪街上的打更匠姓曾,叫曾纲纪,此人身材魁梧,有一把好力气,他打更除了报时还兼有巡夜的职责,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保一方平安。曾纲纪当年约40来岁,与我的父亲年龄差不多,他打更又是怎样掌握时间而使更次大致准确呢?他家住萧家坝子,离我家很近,我曾经在他家看见他用个底底钻了个小孔的壶壶装水滴在一个盆子里面。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现在回想,他原来是用“铜壶滴漏”掌握时间,以便准时打更。晚上约10时左右便是二更时间,他提面小铜锣,外加盏马灯,从上场到下场,边走边敲铜锣,二更点子为“当——当”。晚上12时左右打三更,三更点子为“当——当当”。当时我是小娃儿,睡得稍晚的天听到过打二更,睡得早的天连二更都听不到,更不要说三更四更了。曾纲纪打更,确实让鸭溪居民感到晚间有了安全感,人们都说他胆子大不怕鬼,更有人说他会飞檐走壁、武艺高强,等等。当然,这只是对这个特殊行业人物神秘性的夸张传说,并不一定准确。相反在我儿时的印象中,曾纲纪还是个有点文化的人。记得是一个元宵节夜里,他参加玩龙灯,那时玩龙灯的人在寒风刺骨的正月间都是打的“光董董”,筒筒花、铁水花硬是抵到烧,我们娃儿家想到起都抖毛。“化龙”以后他到我家“宵夜”(当年我家开馆子,卖粉卖面卖包子馒头),坐在地炉边,我还摸他胸前被烟花烧的伤疤,问他痛不痛,他笑着说一点都不痛,简直使我难以相信。他边吃羊肉粉边和我摆龙门阵,在我的印象中他说了一个字可以读四个音调,如汪、王、枉、望,优、由、有、又……他说好多个,都是这种读法,现在回想,他说的不就是声调中阴阳上去四声吗?所以我觉得曾纲纪是个有点文化的人,至少读过几年私馆。鸭溪居民应该感谢曾纲纪为大家巡更报时,应该感谢他为通街居民的安全而星夜操劳。

时光一晃过了60年,儿时的记忆仍然很清楚。如今家里提示时间的“不吃饭”的硬件太多,要想知道此时此刻是几点几分,还非看看“不吃饭”的家伙不可,什么习惯,什么感觉,什么生物钟,好像都已不复存在。连乡村中传统的公鸡报晓都乱了套,因为电灯泡一晚到亮都在发光,公鸡也搞不清楚天亮不天亮了。这正是时代前进的轨迹,社会发展的成果,形势巨变的必然,我们在共享社会发展成果的同时,回忆一下过去,作作比较,或许对下一代有所启迪,这就是我的一点愿望。

黔北名镇鸭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