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社会政治状况
播州杨氏第十二世将治所迁至穆家川(今遵义老城),十三世营造“播州盛世”,十五世开始营建海龙囤。袁世盟也于这一时期进驻赤水河流域。
一、建播州城
南宋淳熙三年(1176年),杨氏第十二代杨轸将播州治所迁到“堡北二十里穆家川”,即今遵义老城。宋代播州城经历代改建扩建,明末在平播战争中烧毁,万历中重建,原貌已难考证。杨轸迁治时,播州境内可选之地较多,唯独看重穆家川西岸地,并选定为播州新城址,因为其地“山水之佳”。在古代以农为本的生存实践中,最理想的城池都选在襟山带水之地,山水相依。播州城西南及北侧,以今府后山、碧云峰、红花岗等山峦为屏障,城后之山峦是“龙脉”所在,抵挡寒风;城址地形西北高,东南低,有利排水;城北及城东有河流穆家川(今湘江)环绕,东侧河谷温暖向阳。老城四周群峰屏列,前有门户(水口)把守,后有背山所倚的闭合式地形,同时满足了安全和防守的需要,山形水势的典型格局合于地脉、水脉,有利生产生活,也利于人脉发达兴旺。
杨轸迁首邑于穆家川,开创了《遵义新志》所称的“穆家川期”。
二、杨粲与“播州盛世”
杨粲系播州杨氏第十三代世袭者,出生在南宋,字文卿,小字伯强,于宋宁宗嘉泰初年袭职,称播州安抚使。
北宋靖康之乱中,徽、钦二帝被金人掳为囚徒,北宋亡。开禧二年(1206年)四月,金人入侵,四川宣抚使吴曦在金兵攻占潼关、入据陕西时,即与其从弟吴日见共为谋反,次年(1207年)正月投靠金政权,公开打出“蜀王”旗号,做了金人的儿皇帝。杨粲反对吴曦叛国投敌、分裂国家的罪行,二月,杨粲决定亲率伐叛之师开赴四川,声援杨巨源、李好义讨伐叛贼时,吴曦已被处死于兴元伪宫。为此,他一面贡战马三百,黄白金银巨万,以助国用,一面向宋王朝建言,趁此机会“大举北伐,以雪先耻”。嘉定十二年(1219年),为了继续支持抗金战争,杨粲再次输马三百于蜀帅,大力支持南宋王朝的抗金战争,获得宋宁宗的多次嘉奖。
《宋朝事实》载:“唐衰,播州为杨氏两族所分据,一居播州,一居遵义,以江水为界。”五代至北宋,播州杨氏家族数代分裂,争权夺地,各自“分土而治”。北宋初年杨氏第六代土官杨昭执政时,其二弟杨先占据白锦东遵义军一带,号“下州”;三弟杨蚁占据白锦南,号“杨州”,称南衙将军(今南白镇南衙坝)。杨先、杨蚁各拥强兵,蚁勾结罗闽军进攻杨先,侵夺地盘,发生骨肉仇杀之战。杨氏家族分裂后,其辖境分为“上杨”“下杨”之地。北宋时,第十代土官杨惟聪年幼,以叔父杨光荣代理政事,大观二年(1108年),光荣将播州两县地1700里贡给朝廷,诏建播州,命杨光荣任礼宾使。同年,播州杨文贵也将其领地东西120里、南北612里献于朝,以其地诏建遵义军。一袓所分的上下两杨氏,“干戈日夜相寻”分裂局面延续了六代。南宋嘉定初杨轼执(白锦)堡政时,按幕官犹泳建议,到下杨讲信修睦,双方盟约,以今仁江为界,隔江分治,各立衙署,家族内部斗争一度缓和。南宋嘉定中,杨粲的族弟杨焕(杨先第七代孙)撕毁“摒弃干戈”的协议,“违盟钞掠界上”,武力仇杀,侵夺地盘财产,百姓蒙受灾难。事态十分严重,杨粲“乃遣兵诛之”,平定杨焕内乱后,将其掠夺的土地和租赋,尽数归于珍州(今桐梓以东地)。从此,“下杨平,边患遂息”,播州实现统一。
《杨氏家传》记载,杨粲“性孝友,安俭素,治政宽简,民便之”。他当政四十余年,对下不采取苛求高压,主张给劳动者休养生息的机会;为了加强文治,杨粲继承袓上结庐养士,留意艺文的传统,崇尚儒术,建学造士,发展地方文化教育,效果十分显著,使播州土俗大变,“俨然与中土文物同”。宋末以来,“士类羽流,皆称其乐善而种德,喜儒而好礼”。“肇修郡之儒学、琳宫、梵刹、桥道”多处,今称高桥的宋代石拱桥普济桥即是其中之一。
杨粲精通古代“寓兵于农”的治军之术,亲自抓组织训练,获得良好的效果。《杨文神道碑》说,“当忠烈御郡时……最是寓兵于农,且耕且战,得富国强兵之策,有古规模”,“教以坐作进退,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兵民两利,组建了一支以民兵为主体的强大武装。这支军队为加强统治、安辑本境、巩固边防发挥过重要作用,使他在多次讨伐战争中成为威震一方的胜利者。他讲究实效的治军经验,被子孙后代当作传家宝继承下来,故杨价、杨文之世,西南成为抗金、抗元的重要战场时,杨家军攻关守隘,杀敌致果,屡立奇功,传为美谈。
杨粲当政时期,播州实力不断增强,社会相对稳定,财富日益增多,后人评价,播州杨氏十三传,“至粲始大”,开创了史籍中所称的“播州盛世”。
到了晚年,杨粲积数十年经验,作《家训十条》,曰:“尽臣节,隆孝道,守箕裘,保疆土,从俭约,辨贤佞,务平恕,公好恶,去奢华,谨刑罚。”家训言简意赅,易懂易传,明朝大学士宋濂等文人赞为“有功名教,福贻子孙”的至理名言。杨粲官终武翼大夫。由于子孙在战场报国有功,治理播州“劳绩卓著”,宋王朝又陆续给他累赠许多头衔,并且赐庙忠烈,封威毅侯,以示优宠。
《播州杨保考》指出:“北宋及南宋初,杨保领土大抵北以夜郎桑木(关名,在今绥阳县治北娄山支脉上)为界;南以乌江为界;东以三渡(关名,在今遵义、湄潭界上)、洪江为界;其西界颇不整齐,北部远包故土赤水、习水,距娄关三百里有余,南部以乐闽水界闽蛮,近迫白绵、穆川,相去仅三四十里耳。此一区域,可称为播州本部,即杨保之基本领土。”南宋嘉泰初年杨粲袭职后,引兵北击“南平夷僚穆永忠”,斩杀“南平闽酋伟桂”,“辟地七百里”,占有今桐梓、綦江、南川县地。南宋末年,播州统治范围东至今沿河,南至都匀,贵定间,播州疆域拓展到乌江南岸黄平等地,黄平成为“播州下邑”,纳入杨氏封疆。播州向西北夺占罗施鬼国(元、明称水西)领主乌江北岸地七百里,西北部领有儒溪、沙溪、天旺、辑麻山、李博垭、仁怀、石宝、瓮平等处,这些土地后来“皆为播州世业”。史家论,杨氏治播300年后,至南宋时成为统治今黔北、黔东一带最大的封建领主。
三、杨文与海龙囤
杨文,字全斌,播州杨氏第十五代世袭者。南宋绍定年间(1228~1233年)袭播州沿边安抚使。是时,正值蒙古贵族领兵进逼川鄂一带,他在州内组织了一支“无事则耕,有事则战”的军队,为抗元斗争积蓄了雄厚的力量。杨文守土30年,提出了在西南地区抗元上、中、下三策。杨文先后7次派兵援蜀,由于播军骁勇善战,战功卓著,屡受南宋朝廷奖谕,先后任武德郎,进武功大夫,迁右卫将军,授右武大夫,加封威灵侯,升御前军,给五军统制印,后又转左武大夫,拜亲卫大夫,加忠州团练使,最后进中亮大夫,和州防御使,封播州伯,食邑七百户。元朝建立后,追封杨文为播国公,谥崇德。
《宋史·理宗纪》:“宝祐四年(1256年)五月甲辰,罗施鬼国(今毕节地区)遣报思、播,言元兵屯大理国,取道西南,将大入寇边。诏以银万两,使思、播结约罗鬼为援。”杨文知恶战在即,在播州境建城堡、设关隘、储军粮、造兵器、选人才,派探子侦察敌情,全面作好战争准备。同时,将如何调兵布阵,抗击从云南东进的蒙军主力等意见致书四川置制使蒲择之,蒲转奏朝廷,宋理宗即遣中使宣慰将凤樽、金钟、金盏、绫绵等物,赐给各少数民族政权酋长,奖励播州土官杨文、思州土官田应庚,并派进士冉从周等官员深入诸蛮部,“宣布上意,兼授以杀贼方略”。
宝祐五年(1257年),蒙古大将兀良合台带兵出大理东征,由乌蒙入川,直逼长江重镇合江、重庆;蒙将铁哥带儿则率军出大理,进攻滇东,由卜卤、乌琐(今威宁)以攻罗施鬼国,从侧背攻宋,播州告急。杨文具实申奏朝廷。《资治通鉴》载,宝祐六年(1258年)春,朝廷遣湖广沅、靖二州节度使吕文德到播州协助部署防御,诏枢密院编修官吕逢年至黄平及思、播等州,指导建关隘,屯栅粮。并下诏特差思州驻扎御前忠胜军副都统制往播州,共筑边隘备御,又“诏荆湖给银万两”,送达思、播二州作军费。吕文德与杨文研究作战方案,杨文决定避蒙军锋芒,退居山险打堡垒战,利用播州险要地形,“置一城以为播州根本”,实行“以步(兵)扼骑(兵)”战略,遏阻蒙军攻势。杨文考察境内形胜险绝之地,看中了高坪西北万山丛中的龙岩山,急奏朝廷批准后,“于是筑龙岩新城”(即海龙囤)。同时,杨文“置定北诸仓,创安南诸寨”,建成了以龙崖囤为核心,周边百余里十几座关囤为环卫的军事防御体系,构筑铁壁铜墙,以阻击蒙古铁骑,是国家级战略防御工程。《杨文神道碑》记载:“自是,置定北诸仓,以储军粮,创安南诸寨,以扼贼冲。申儆军实,遴选人才,除械器,明间谍,护斥堠,常如虏至。”
龙崖囤采用“依山筑城,因江为池”的古法,占尽山川之利。杨文选择龙崖山天险,沿用了周、秦以来“因险制塞”“就地取材”的筑城原则,在“四围斩绝”的天然形胜之处筑城,可以省时省工省料,极大地提高了防御能力。从古城遗址现状可以看出,选址奇,气势雄,功能全、建筑巧。没有花大气力去改造地形地貌,处处表现出因地制宜,扬长避短,根据实战需要部署防御工程的指导思想。充分利用悬崖、深谷、断壁、山梁、坡地的自然状态扼险设关,层层布防,关隘、宫室的选址,各得其所。杨文一反北方平原地区规则整齐的古代标准化城市平面设计模式,构筑了符合实战要求的攻防体系,表现出南方山城依山就势、灵活多变的布局特点。从总体格局而言,龙崖囤是中国南方古军事城堡中最险要的城池,是合川钓鱼城的姊妹篇,其攻防能力被明末的平播战史所证实。这座气势恢宏的古城堡,保存了南宋末年雄强一隅的播州风貌,证实了“播州盛世”的存在。2001年,被列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同年,将北宋宣和年间所置播川改置为鼎山县,因此山四周悬岩,形若覆鼎,故名鼎山,县治在鼎山上,依险要地形修建了鼎山城,城门石拱上石刻纪年为“宝祐戊午”(1258年),鼎山城与龙岩新城互为掎角之势,均是播州凭险御敌的军事大本营。鼎山县于元代至元十六年(1279年)废,民国27年(1938年)石榜尚存。
景炎二年(1277年)蒙军攻下重庆,没有进攻播州壁垒,从广西、川东绕道而去,两年后攻下南宋都城临安,南宋亡,播州归附元朝。此后340余年中,古囤一直作为杨氏土司威镇播州的象征,兼作历代土司避暑行宫。
唐末至明代,播州四境建有较为险峻的关隘,东有三渡、青蛇;南有水烟、天旺、老军(君)关诸囤;接贵州界有洪头、高坪、新村诸囤;南有天邦囤、三百落(今属黔南州),北有娄山关、九盘关、青杠哨、石虎关,滴泪三坡、袓师观、松坎、大阡、都坝诸囤等29处。较为险固的有海龙囤等16处。
四、袁世盟入古滋
杨粲在位时,将今仁怀、习水、赤水一带地域纳进了播州版图,但并未能有效控制,因而有了袁世盟平南之举:“播州唐朝坝、古磁、仁怀诸夷出没,为边民患,总制袁世明(按:《袁氏族谱》《习水县志》皆为“盟”)方视兵江淮,魏了翁荐于朝,令领兵入蜀,正月师至,五月奏凯。留世明镇其地。”(《贵州通志·前事志》)
唐朝坝、古滋分别为今习水县之同民镇、土城镇,仁怀为今赤水市之复兴场。北宋大观三年(1109年),在赤水河中下游建滋州,领承流、仁怀两县,滋州州治及承流县治皆在今习水土城镇,仁怀县治在今赤水市复兴场。宣和三年(1121年),改滋州为武都城,并承流、仁怀二县为仁怀堡。
袁世盟,名福,号思光,世盟为字,南宋庐陵(今江西吉安市)人。自幼习文练武,以军功封沿边巡检使,宋宁宗嘉定年间(1208~1224年)升总制,督抚两淮兵马。宋理宗绍定六年(1233年)奉命率军平南入古滋。他生于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年),逝于宋理宗端平二年(1235年),终年64岁,葬于罗汉寺(今习水程寨乡境内)。
袁世盟的四个儿子袁贵、袁贤、袁威、袁猛随军南征,并同时留下镇守当地,颇受四川制置使余玠的器重。宋理宗宝祐六年(1258年)蒙军进攻资州、简州(今四川资阳、简阳)时,奉命前往抵抗,四兄弟皆战死沙场。
袁世盟的后裔,在元、明时成为土司,如《遵义府志·土官》所载袭威远卫指挥佥事之袁鐤,官副总兵之袁鍪,皆为袁世盟第十四代孙,威远卫守备袁勋为袁鐤之子;十四代孙袁初、袁平等,也为仁怀、古滋长官司头目。这反映出袁氏及其平南军后裔已融入当地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