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文均

万文均家庭及村寨背景

万文均，苗名“莫干”，男，苗族，生于1947年2月20日午时，家住三穗县台烈镇寨头村六组。寨头村，位于台烈镇东南部，距镇政府驻地3公里，距县城18公里，全村共辖17个村民小组，648户，3108人，有党员42名，耕地面积1119亩。寨头村与上坪村一起合称“寨头”，苗语叫“xees daox”，即“贤岛”，意思是苗家各寨之头头。寨头村共有12个家族，主要的姓氏有万姓、杨姓、张姓、潘姓、刘姓、李姓，万姓是寨头村的大姓，占全村人口的一半以上，最早从江西迁徙到这里的姓氏就是万姓，而杨姓则是从四川搬来的，才有二三十年历史，其他的几个姓氏都是后来慢慢从外地搬迁来的。

万文均生在一个贫苦的大家庭里，家有8口人，在家排行老三，有父母双亲，两个姐姐，三个弟弟，小时候因家境贫寒，读到小学四年级就辍学在家充当劳力，帮助家里挣工分。现在他有两个儿子，六个女儿，受打工潮的影响，大儿子读到初中毕业，二儿子只读完小学就不肯读书了，几个女儿也是只读到小学二三年级，也都不肯再读书了，要么留在家里充当劳力，要么就跟着村里的老乡一起外出务工去了。

现在儿子也都成家立业，只是成家后的两个儿子都已分家，全家常年在外打工，长孙女也随同父母在外地就近读书，现在家里只剩下万文均和他的结发妻子，虽然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偶尔也会寄些钱给两老人，但寄得很少，因为儿子全家都在外面，每日开销挺大的，所以寄回家的钱也是很有限，老两口就靠万文均平时帮村里人做法事挣点生活费，年收入也不过1200多元，但对于两位老人来说，已经足够他们一年的油盐钱了。

在万文均出生的那个年代，村里很少有人能上学读书，能有条件读书到小学四年级已属不易。而在国家经济实力与日俱增的今天，寨头村的生活条件也好了，上学读书的人也多了，但据我的调查，村里的年轻人绝大多数只念完初中就外出务工挣钱去了，因为只有早点出去打工才能早点挣到盖房子的钱，才能娶到媳妇。现如今在当地，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对生活质量也有了更高的要求，在万文均的那个年代，只要有一间能遮风避雨的木屋就可以娶到媳妇，而到了他儿子这一代则不是木房子了，而是砖房子，谁家没有砖房子，那他家的儿子就很难娶到媳妇。所以现在寨头村几乎很少看到木房，基本上是砖房，而万文均家则是村里仅有的几间木房中的一家，两个儿子虽然娶到媳妇了，但因为迟迟不能给家里盖上一栋像样的砖房，举家常年在外挣钱，就为了早日能盖上砖房。村里上高中的孩子也不多，能上大学的就更少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受父母观念及打工潮的影响，人们的观念就是只要能认几个字会坐车识路就行，早点挣钱回家盖房子，殊不知越是没有文化，以后孩子们的路就更难走了。

拜师过程

万文均从记事起就经常听老人们讲蒋国忠“为民解困，为官排难”的故事，并非常的崇拜和敬仰他，心想着要是自己也能成为像蒋国忠那样的贾师该有多好啊，既能为村民们解难又能接济家里，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岂能错过？在万文均37岁那年，眼看着村里的老贾师一个个相继去世，村里没有一个能帮村民们排忧解难的贾师，村民们遇到难事时得跑到外村去请贾师，很不方便。于是，1984年8月20日万文均决定将自己酝酿多年的想法付诸实践，拜台烈镇果介村的贾理师傅蒋国忠为师。最开始万文均的家人是不同意他学习贾理的，因为在当地流行着这样的说法，就是“要好的人是不会学习贾理做贾师的，不要好的人才会去学，去做贾师”。但由于他对本民族贾理的浓厚兴趣以及眼下村里没有一个贾师，想为本村村民提供便利、为家里减轻负担的迫切想法，于是他决定拜师学艺，而且是拜当地有名的贾师蒋国忠为师，师傅蒋国忠在当地是很有声望的，经常帮助当地村民解决了很多纠纷，成为有名的“为民解困，为官排难”的贾师。

当地人称贾理为“嘎哩”（苗语），包括万事万物的起源、为人处世的道理及约束人们言行的规则等等。当地贾理的传承谱系基本是师徒传，据万文均说他们那里的传承谱系是这样的：金宝薅—久及昂—够宝够金醒—星我—梅我……欧兴松—蒋国忠—万文均，到万文均这代已经传了一百多代了。

贾师收徒弟有很苛刻的条件，必须要八字相符，心地善良，且年过40岁以上的男性才能当学徒。万文均去拜师的时候除了年龄还差三岁外，其他条件都符合做贾师，师傅考虑到寨头村现在没有一个贾师，为了能更好地把本民族经典文化贾理继续传承下去，蒋国忠决定破格收他为徒，1984年8月20日万文均幸运地成为蒋国忠的徒弟。

拜师后的两年时间里，蒋国忠只要有人请去帮忙解决纠纷或做法事，都要叫上万文均一同前去，蒋国忠一边做法事一边教万文均，万文均也看得非常仔细，常常一种法事观看两三遍就记得基本的操作流程了，法事做完后蒋国忠会耐心、细致的给万文均讲解念咒的咒语（即教给万文均如何在做法事前请八个阴师来保护自己，教授他藏身躲影的技巧，以便不被阴间的恶鬼看见，并熟记各种不同法事的咒语）及其中要注意的事项。

经过不断的观看法事过程、识记咒语及操作演练，两年后，万文均终于出师代卦，1986年8月20日万文均正式成为一名贾师。代挂仪式是在万文均家大门外举行的，在大门外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带尾的猪头、一丈二的黑色家居布、三斤黏米、三十斤米酒、四至五包糖、五斤猪肉、一只活的公鸡，一双布鞋以及香纸等，这些都是用来祭祀师祖、感谢师祖栽培的，做完代挂仪式后，这些桌上面的贡品都给师傅蒋国忠，蒋国忠则给万文均一个印（用来吓鬼的）、一对卦、几本用鬼的书籍（相传这些书籍均是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取来的）、持令等几样东西，算是师傅传给徒弟的法宝。做法事用的道具很多，蒋国忠师傅给的仅仅是一小部分，其余的道具都由万文均自己准备。

仪式那天请来了全村的父老乡亲，并杀了一头猪来招待前来祝贺的村民，这天所有的开支都由万文均家承担，村民们知道现在自己村里也出了个贾师心里非常高兴，脸上笑容满溢，以后家里有什么事的话就可以随时找贾师帮忙，而不像以前那样跑到外村去请师那么麻烦。

万文均拜师期间，和师傅经常到本县梁上乡的巴冶村和桂槐村、台烈镇的石坪村、剑河县的观么乡、芩松县的新民村和新合村等地做法事。他出师后的两年内也曾和师傅一起做过十几场，主要是因为师傅缺帮手，之后师徒俩就各自做法事了。

出师后用贾的范围及代表性事例

在寨头村用贾来举行一定的民族传统仪式叫做法事，如招龙、求雨、开财门、死人、看地基、看阴基（给死去的人找埋葬的地方）等仪式。有的仪式是专门用鬼的，叫做鬼事，即人如果无缘无故的病痛，那么十有八九就是被鬼缠上了，就得请贾师来驱鬼。与其他地区贾师不同的是，万文均主要是用贾来做法事和鬼事，用贾来处理各类民间纠纷案件以前在寨头村有过，但到了他这一代已基本没有了，只是曾听上一辈的老人们说在寨头村有过这样的事例。万文均做鬼事有三十六关、七十二煞，各煞各解，每种鬼事的举行仪式及咒语也各不相同。

万文均的这三十六关、七十二煞，在当地依然非常实用，主要有以下关煞：

解普通的关煞：牛鬼煞、母猪煞或天狗煞、羊菩萨、替身煞、河坝鬼、山神煞、落魂煞、瘟神煞、胎神煞、鬼哭煞、黑神煞、白虎神煞、天火煞、年神煞、月神煞、折伞煞、船关煞、桃花煞、天罗地网煞、冲天煞、阴差阳错煞、鲁班煞、斧头煞、木马煞、披麻煞、破败煞、朱雀黑道煞、月厌大祸煞、黄沙煞、重丧煞、土府煞、九空煞、临官煞、十恶大贩煞、杨公煞、飞廉大煞等。

解小孩的关煞：将军箭、阎王关、天吊关、和尚关、忙水关、五鬼关、白日关、短命关、断客关、急脚关、取命关、木盆关、四柱关、雷公关、穿耳关、架桥关、塞屋酿海关、千日关、铁蛇关、鸡飞关、夜啼关。

做法事：招龙、接财神、接灶神、按大神、祭井神、按神位、祭树神、祭岩神、祭土地神、祭五谷神、求雨神等。

以上关煞和法事的咒语和法语都不一样。为了让大家对万文均所从事的这个领域有更多的了解，揭开民间做法事、鬼事的神秘面纱，现本人根据对万文均的访谈实录对他经常做的几种法事整理成文：

例一：死人法事

所需物品：罗盘（看阴基用的）、合同卦（判定鬼是否同意的依据，有保卦、阴卦、阳卦，保卦表示鬼已同意、已允诺的意思；阴卦表示鬼还不同意，阳卦则表示鬼还没有同意但已经快同意了的意思，所以一般打卦都必须要打出保卦才行。）、持令（吓阴间的鬼用的）、摇铃（提起鬼神注意）、佛服（黑色）、两副锣、一个鼓、一对唢呐、至少要三个贾师傅，也可以五六个。

此法事的经过：首先贾师要根据死去的人的生成八字来选定下葬的日子以及选好阴基，然后在主人家堂屋一边摇铃一边念咒语：某某，今天你得一百岁去了，你去只一个人去，不能要大家去，你来也空去也空，一样东西都不要拿走。大概做了一个多小时后，就准备发丧，等发丧送到选好的阴基那里又做一遍法事念咒语，此时念的咒语和出丧前念的咒语差不多，不过只需做半个小时。给死去的人的东西有带尾的猪仔头一个、公鸡一只、一罐米酒、装五谷的巴垒（当地的方言，是用来装镰刀等农用具的器物）一个、一碗插有一串猪仔内脏的饭、一把杉木火把、一把用来吓鬼的杀猪刀、香、纸等，贾师做完法事后就宣布下葬，所有亲人和随行人员都必须立即让开，好让负责下葬的人动工，下葬回来后，贾师马上要选定宰藤（即用两个钩藤对拉，并且要拉断，寓意是阴人和阳间的人从此各走各的，互不牵连。）的日子，一般选破日来宰藤，等到了已选定的宰藤的日子时，贾师要举行宰藤仪式，念的咒语也和出丧前念的基本差不多，所需物品有合同卦、持令、摇铃、一升黏米、剪九个阴人、九个酒杯、九个粑粑、九块豆腐、九片肉、钩藤一对、香、纸等，此仪式大概只需做半个小时，等贾师把咒语念完后立即拉断钩藤，此仪式结束。

丧事禁忌：①下葬前三天内不能戴孝帕进别人家门，等过三天洗了孝帕后才能进出别人家门；②一个月内不能理发，一年内不能结婚嫁娶；③三天内忌用钱，没有钱就向别人借，现在基本不忌了；④出丧前不能划拳、唱歌；⑤20年前丧事期间孝子都不能吃肉，现在只忌送阴人那头猪不能吃，其他猪的肉则可以吃。

例二：解羊菩萨

所需物品：一只羊、五个兵卒（用香制作而成，用来吓鬼的）、五杆旗（每杆旗由红、黄、绿三种颜色的纸制成，形状是三角状）、五个粑粑、五块豆腐、五个酒杯、五掉长钱、一升黏米、十二块钱（根据人们的生活水平给的，不固定）、十二个年轻力壮的人、刀头肉酒礼、香纸等。

经过：将所需的物品摆在主人家大门内的桌子上，随后拉羊在家里走一圈，接着牵羊出门，一直牵到河坝，到河坝后念一句咒语：某某，今天命中推算，你该犯羊菩萨，今天我们去杨家湾、周家场买了一只羊来，拿来送给你，请你吃，你吃饱了请你放手，送你去羊州、羊县，不要回来了，李周鬼国把岸去，从今以后，登家户主，太阳高照，无灾无难。这个仪式大概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仪式举行完毕之后，贾师就把羊杀了，在河坝将羊肉炒或煮着吃了，所有来参加仪式的人（除女性外，女性不能参加任何仪式）都可以吃，吃不完的也不能带回家，要倒掉。

例三：解将军箭

所需物品：一只公鸡、五个兵卒、五杆旗、五个粑粑、五块豆腐、五个酒杯、五掉长钱、五片肉、烧香三炷（每炷三根）、摇铃、持令、合同卦、一升黏米、十二块钱、一尺三的家居布（除了白色的都可以）、刀头酒礼、香纸等。

经过：将所需物品都摆在主人家大门口内的桌子上，举行的时间必须是晚上十点以后，当把所有物品准备妥当后，贾师就念咒语：某某，今天你的儿子，犯了三十六关七十二煞的将军箭关，今天是好月好日好时，请到我弟子来回奉谢送，今天，我们打开了东家户主门首，米粮纷纷、刀头酒礼、粑粑豆腐、立誓长钱、大公鸡一只，来送你们将军关煞，你们吃饱在前，保佑在后，从今以后，小儿无灾无难、太阳高照、长生不老又长生、长命富贵、易养成人。念完后，贾师杀鸡，把鸡炒或煮熟，鸡熟后就交给阴鬼（这叫先交生后交熟，即先用活的鸡来祭，后用熟的鸡祭），紧接着又念：你们吃饱在前，保佑在后，从今以后，小儿无灾无难、太阳高照、长生不老又长生、长命富贵、易养成人，大家都吃饱了，送你们各回各地，一送一千里，二送二千里，三送三千八百里，领了就不回头（这个过程是一边念诵，一边从门里面将米撒出门外）。念完后将大门关上，家人和贾师一起吃鸡，当消夜，女性不能吃，鸡吃不完的也不能留，必须倒出家外。

例四：解船关煞

所需物品：五个兵卒、五杆旗、五个粑粑、五块豆腐、五个酒杯、五片肉、七掉长钱、七个酒杯、七杆稻谷、七根带叶的竹子（两尺长）、七个鸡蛋壳、七个粑粑、七块豆腐、一只母鸡、一只母鸭、一艘轮船（纸或草制成）、红旗两杆（船头船尾各一杆）、两个纸人（船头船尾各一人）、鸭蛋两个（船头船尾各一个）、火坑灰适量放在船中间，烧香三炷（每炷三根）、摇铃、持令、合同卦、一升黏米、十二块钱、一尺三的家居布（除了白色的都可以）、刀头酒礼、香纸等。

经过：将所需的物品用竹塞子装好摆在主人家大门口内，下午三点左右（必须赶在太阳下山前）举行，一切准备就绪后，师傅一边摇铃，一边念咒：某某，今天我弟子烧了一炷真香、二炷明香、三炷真明保香，今天不请何人何神，单独请了你们五板花船七份伤，你们来到了东家户主门首，米粮纷纷、刀头酒礼，日久多长，你们犯了天伤地怪，你们都收去，不要回来了，今天你们来到东家户主门首，米粮纷纷、刀头酒礼，鸡鸭各一只、轮船一艘、蛋两个，你们吃饱在前，保佑在后，你们来的七份伤，有的蛇伤、有的上吊伤、有的车伤、有的跳河伤、有的滚坡伤、有的打死伤、有的牢伤，你们吃饱在前，保佑在后，从今以后，无灾无难（开始撒米），一送一千里，二送两千里，三送三千八百里，送你们去羊州、羊县，一去不回头，船头太上老君掌舵，船尾水手艄公，一送送到轮船鬼国把岸去。此仪式结束，所有用来祭祀的贡品都要吃完，吃不完的要倒出家外去。

在所有法事、鬼事仪式中，摇铃、持令、合同卦、五杆旗、五个兵卒都是必须的，大的法事还要穿全套的佛衣及帽子，妇女均不能观看也不能吃仪式上的食物。

贾的演变过程及不同时期村民们对贾的评价：

寨头村用贾来处理民间纠纷在各个时期都有不同的特点。“文化大革命”前，村里的人遇到难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请贾师来处理，尤其是比较大的民间纠纷案更是全村男女老少都参加，甚或其他村寨的村民也会前来观看；到了“文化大革命”期间，受政府反封建思潮的影响，则开始明令禁止做法事了，但人们遇到难事还是会偷偷地请贾师来处理纠纷，只是要等村干部及红卫兵都睡觉休息了，贾师才开始用贾来处理纠纷，而且白天都不敢说关于贾的事情；到了“文化大革命”后才又慢慢地开始恢复用贾处理纠纷，只是开始时人们还是有点害怕，不敢明目张胆的请贾师来处理，到1982年后才正式兴起用贾处理纠纷。

在寨头就有这样的例子。据寨头村村民万方程的父亲说，1945年的夏天，寨头村有两个非常好的朋友为了一支枪而反目，一个叫万金保，另一个叫张溃铝，万金保因与他的妻子闹不和，经常打骂，他妻子为了出气，把万金保心爱的枪给藏了起来，巧的是当时只有张溃铝一人住在他家，并没有人敢进他的房间一步，于是万金保就怀疑是张溃铝偷了他的枪。对于别人扣的莫须有的罪名张溃铝当然不承认，为了这事，万金保把张溃铝告到了当地政府，可是万金保找不到任何证据，政府也没办法，于是就把张溃铝放了。张溃铝也没钱跟万金保打官司，所以，他们俩就决定用捞油锅来定输赢。

捞油锅就是控告方准备六斤桐油（桐油熬久了会沾手），六斤牛油（牛油烧久了能提高温度，会令油锅非常烫），六斤茶籽油（茶籽油既烫而且有很强的刺激性），六斤泥鳅、六斤黄鳝、六斤糯米等六六三十六熬成一锅，用杉树做成六尺高的撑架，再用大火将油锅烧六个时辰，将这六种东西煮成稀泥烂酱，然后双方各自请贾师念咒语。万金保从巴冶村中坪二组请来万尤方作喊天师傅，张溃铝从上坪村四组请来，杨老银作为叫地师傅。两个师傅一个喊天作证，一个叫地营救，两队人马从火炉旁经过沙子墩，一边走一边喊“上干容（地名）鬼沟，路过蚩尤庙，烧香焚纸请清官蚩尤做主”，然后来到熬油锅处仍一个喊天一个叫地。万金保的师傅喊：“张溃铝偷我的枪，罪该万死”，张溃铝的师傅叫：“我没有偷，无灾无罪”。喊叫两个小时之后，万金保的帮手架楼梯将一把无柄的斧头放进油锅里，然后再向油锅中倒入一升黏米，要张溃铝上楼梯顺着倒下去的黏米把斧头从油锅中捞上来，捞得斧头上来，若是手起水泡或滚倒就为输，若是手不起水泡，平安的下来就为赢。因为张溃铝没有偷万金保的枪，他没有罪，所以，他从油锅中捞得斧头后，用左手垫着右手小心翼翼地回到家，三天三夜后手仍然没有起水泡，三天后全村的男女老少经过现场观看，一致公认张溃铝的手没有起水泡，所以，张溃铝打赢了这场官司，一切损失都由万金保赔偿。之后张溃铝为了今后事事顺心，事事如意，向天求给一个水泡做吃做穿。果然张溃铝的右手中指就长出了一个小水泡，从那以后，他的日子都过得顺顺利利的。

用贾来判案的事在寨头村仍然存在。据寨头人传说，寨头村仍有人暗暗地打赌宰鸡赌咒，但没有请贾师来判，是双方秘密协商后决定的，也没有向外界透露出来。据寨头村民万方程的岳父张承德说，他们上坪村三组1994年春，一个姓杨和一个姓万的为争一块林地闹纠纷，闹得无法无天的情况下也采取了老一套用贾判案的办法来解决，姓万的买一只公鸡，叫姓杨的当面在蚩尤庙里说出赌咒的话，然后姓杨的一刀向那只鸡砍下去，由于理亏，姓杨的砍不断那只鸡的鸡头，回家后就生了一场大病，还差点丢了性命。

这件事告诫人们，千万不要做亏心事，一旦做了亏心事上天是看得见不会饶了你的，警戒后人一定不要做违背良心的事。

从前还没有法律的时候，人们基本都是靠贾来解决问题，自从国家颁布法律，有了法院以后，很多大的纠纷都到法院处理，但小的纠纷则不上法院，而是按老规矩，双方秘密协商约定到村里的蚩尤庙买一只鸡或狗一条来自己断案。

结语

用贾来处理民间事务在寨头村的演变，充分向大家展示了苗族贾理在当地的变化情况。过去在没有法律的年代里，贫苦的苗民们主要是靠贾来解决一些日常琐事，因为请贾师既不用花太多的钱（仅看雇主的生活水平来给，没有明确的规定要给多少钱），又能让双方都满意，如果请官府来解决的话就要花费很大一笔经费，这在比较落后的苗族地区，人们显然是不能够承担的，因此贾师这一行业在以前是相对吃得香的，但到了万文均这一代，受打工潮的影响，学习贾的人几乎没有了，因为外出务工一个月的薪水远远超过了贾师一年的收入，所以，虽然现在村民们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也依然会请贾师来帮忙（换句话说，就是现在的村民们依然想用贾，贾在现如今的当地仍然具有很强的实用价值，但村民们却不愿意学习贾，更谈不上传承贾了），这里还得排除大多数人基本是在法院或医院没有办法解决的情况下才会来请贾师做法，当然也存在有的人图省事，双方也会秘密协商到村寨的蚩尤庙去赌咒解决纠纷，用得最多的就是万文均现在经常给村民们做的法事和鬼事，人们每当有无缘无故的病痛或在医院怎么医治都不见效果时就会想到请万文均来做法，每每此种情况，万文均做法事的效果也果真灵验，连医生都治不好的病，到了他这里几句咒语一念，再喷几口香纸烧后的水，病痛居然就奇迹般的好了，对于这种边缘科学不得不让人对它产生敬畏之情。现在寨头村就只有万文均一个贾师了，而且他已经65岁了，如果再没有人来接班的话，那就意味着苗族的经典文化——贾理在寨头村即将面临失传的窘境。这种蕴藏着苗族经典文化集成的东西到了我们这一代竟要面临这样的境地，这不得不发人深省，万文均选择做一名贾师是明智的，因为他更多的是考虑到贾文化的传承以及为村民提供便利。现在国家也花费了大量的资金在文化的传承上，而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对群众多做宣传，唤醒人们保护文化的紧迫性，积极鼓励群众踊跃的参与其中。如果连本民族的东西我们都保护不了，那我们还谈什么未来呢？我们呼吁有更多像万文均这样的智者能踊跃的站出来，来承担起传承民族文化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