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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桃傩愿戏:浮沉的人间幻影
所属图书:《松桃密码》 出版日期:2015-11-01 文章字数:3343字

松桃傩愿戏:浮沉的人间幻影

(注: ※从松桃苗族传承下来的生活习俗、史诗、神话和传说中可以看到苗族傩愿戏的影子,这样的傩愿戏带有强烈的荆楚色彩。)

松桃是傩堂戏保存得较完整,也是较典型的地区,被誉为“傩的海洋”。在这个海洋中,有一束浪花最为绚丽,它古朴而深邃,庄重而神秘,它就是苗族傩愿戏。

从松桃苗族传承下来的生活习俗、史诗、神话和传说中可以看到苗族傩愿戏的影子,这样的傩愿戏带有强烈的荆楚色彩,其形成时间可以追溯至远古时候。

远古时,继蚩尤战败之后,三苗部落联盟也被打败,不得不退入荆楚、洞庭湖一带,并在那里创建苗族自己的原始文明。这种原始文明是后来南方楚文化的先导。

苗族先民在那个时代对世界的看法,最早表现为“万物有灵”,认为山川、湖海、奇峰、异石都有灵魂。当人们与这些对象有某种联系时,就要向这些神灵祈祷,献佳肴以谢之。或唱、或舞、或击敲器物以娱神,以保证人们平安无事。这种由部落全体成员共同参与、处于集体无意识状态下的群体敬神娱神活动,我们称之为“原始巫舞”。

后来,在巫舞的表演过程中,产生了一个能支配神灵的形象,这个形象由具有超能力的人来扮演,结果这种人便被当作与神沟通的媒介。当然,他也就最有资格主持氏族内部的祭祀活动,并有权决定与其他氏族部落的战与和。这样,专业神职人员——祭师就出现了。祭师的出现,使得原来由部落全体成员共同进行的、散乱的舞蹈形式,变成由一个人或几个人统一指挥的“傩舞”。由于个人意志和情感的渗入,不可避免地,傩舞会带有相当的想象和模仿成分,这就使得傩舞中“戏剧”因素不断增多。

(注: ※傩愿戏演职人员平时参加农事劳动,是普通的农村劳动者,而一旦穿上法衣,戴上面具,就是神灵的代言人。)

(注: ※傩愿戏演职人员平时参加农事劳动,是普通的农村劳动者,而一旦穿上法衣,戴上面具,就是神灵的代言人。)

我们知道,苗族先民来到荆楚、崇山一带之后,逐渐形成了“重典祀”、“信鬼神”的习俗。他们在祀献神灵、宗祖的时候,会用红色颜料涂抹面部,用黑色或白色颜料涂抹额头,来扮演蚩尤,以纪念古代英雄。还会利用某些奇特装饰来驱除“鬼疫”,求得安宁。在娱神的过程中,祭师们按照自己的意志,有选择地选取历史内容、战斗场景、劳动生活画面作为歌舞的题材,从而达到了自娱及娱神的效果,也间接地起到了向后代或旁人传授劳动经验和生产技能的作用。这些就是傩愿戏所表演的内容,也是傩愿戏得以承传至今的重要原因。这样亦歌亦舞的祭祀活动,就是苗族傩愿戏的真正源头。由此可见,松桃的苗族傩愿戏,其实是一种内容庞杂的综合性原生态文化事象。松桃很早就接受了巴楚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双重浸染,巴楚文化信巫敬鬼,正这样的文化背景,成为了松桃苗族傩愿戏传承千年的土壤与温床。按功能和祭祀目的来划分,松桃苗族傩愿戏有为求儿求女而还求子愿的,有为祈老人长寿而还长寿愿的,有为祈求风调雨顺而还五谷愿的,有为求病人早日康复而还平安愿的,有为平息争论而还平头愿的,有为避过关煞而还过关愿的等等。

这些傩愿戏的设祭、搬演方式和程序基本相同,只在个别细节和祭词上作一些变动。其大致程序是:请水→扎灶→回奉→开坛→请师→发功曹→交猪羊→行堂接界→铺傩下盏→封傩→会兵架桥→开光点像→立五营→散花红→下马→讨卦→上表→开洞→先锋→开山→金宝→师娘→黄河造船→算匠→禳星赦土→和尚→和标→腾牲→秦童八郎→上熟→游愿→土地→判官→找八弟八兄→送神。

就其形式与性质而言,松桃苗族傩愿戏是一种化妆演出的宗教祭祀戏剧,它有着驱鬼逐疫、酬神纳吉等的功利目的,既酬神又娱人。不少傩愿戏都是围绕冲傩还愿的巫教祭祀活动进行的。祭中夹戏,戏在祭中。它滥觞于远古傩仪,脱胎于傩舞,最终成为了戏剧雏形。

最隆重的傩愿戏,通常需要扎坛。扎坛就是布置傩堂,将虚拟的神佛世界实物化,将普通的堂屋神圣化,暂时构筑一个神圣空间。傩愿戏演出具有多种实用功能,其中最主要是还愿、民间习俗、消灾祈福、治病保寿等,都要请祭师施法保佑。正是由于人们相信傩愿戏具有祈福纳吉、驱邪避灾的功能,使傩戏具有存在的必要性。而其中傩戏的娱乐成分,又使其具有了存在的可能性。

在松桃,各个傩戏班都供奉着傩公和傩母两尊神像。但在整个傩祭活动中,傩公并不管事,只坐在一边喝酒,处于从属地位,而傩母在傩坛上管全盘。祭师要请主家的舅辈打着伞去傩母那里替主家接儿接女(求子愿);在傩母神座前架寿元桥以求主人延年益寿(长寿愿);请傩母为主家病人治病(冲大傩);最大的供品(猪)和最精美的供品(鱼)均祭献于傩母座前(各种傩活动中的“交牲”、“上熟”仪式)。由此可知,傩愿戏带有明显的母系氏族社会的痕迹。

松桃苗族傩活动祭的成分多而戏的成分少。由于戏的成分不多,演出过程中所需道具就不多。面具只在正戏中出现,有开山、先锋、算匠、土地、秦童、八郎、判官、和尚共八枚。有的傩班有一个歪嘴面具,在正戏中,师娘和铁匠两个角色没有面具,只需要简易化妆便出场演出。傩戏的其他道具有绺巾、马鞭、师刀、令牌、开山斧、方巾、剪刀、布娃娃、雨伞、牛角、卦子等。这些既是演出道具,又是巫师的法器。这些法器带有道教的痕迹,例如竹卦,可变化出八八六十四卦,据说法师可以根据卦象来预测吉凶祸福。

由于傩班演员都是民间艺人,在演出折子戏过程中,傩戏的声、腔、板、调虽有一定的搭配规范,但由于傩艺承传以口传心授为主,各个演员(祭师)的文化素质参差不齐,演出时就没有按固定的唱腔调式和动作行为来表演。演员和观众没有严格界线,台上唱台下应和,演员忙不过来时观众主动帮忙。因而,一堂傩愿戏的演出过程,就是巫师(演员)、主家、观众共同酬谢神灵的过程,是驱除灾祸并以歌舞、说唱来娱神,同时娱人的过程。

目前,松桃全县仍有40多个傩戏班子活跃在各个村寨,新老祭师共有300多人。他们平时参加农业劳动,是普通的农村劳动者,而一旦穿上法衣,戴上面具,成为傩坛的演职员,就是神灵的代言人。他们可以自由往返阳世与阴间,任意调遣百万天兵,威风八面,法力无边。遇有驱鬼祈福的巫事,则师徒一同去主家为其酬神消灾。还傩愿的全过程所需时间一般为两天一夜,也有一天一夜或三天三夜的。

傩戏的服饰古朴简单,只有头扎、法衣、法裙,但有着深刻的文化内涵。头扎有点像佛教里当家和尚的头冠,法衣却又类似道教长老的道袍,体现了民间宗教的杂糅。每种服饰,包括上面的图案都有传说典故,充满神秘色彩。祭师们就是身穿着这样的礼服套装,行使着神赋的权力。

在傩戏演出中,通常还会展示一些傩技。傩技是祭师为了体现无边法力,增加傩坛神秘感,而展示的一种人体极限运动。它的功利动机是双向的,一方面向神鬼显示人的力量,另一方面又向观众炫示傩坛的神威。

傩愿戏有着巨大的文化史价值,它让我们从中发现傩文化对中国宗教、文学、艺术、风俗文化等方面的广泛影响,也为中国古代文化史研究提供了化石标本。

坐在祭师们的面前,看他们表演,我们的热情就会被激发起来。那种感觉不能描述,那当中既有对死亡的恐惧,也体现我们日常的苦难,更表达我们对生活的向往与期待,它们混成一团,不能区分。在观看时,我们不只沉默,内心更是激动。在沉默和激动中享受那种盼望已久的、属于天堂的和平。这成了我们生活的目的,成了我们战胜困难的力量源泉,这也是他们那巨大影响力产生的根源。因此,我们需要他们,一天也离不了他们,他们是使我们与另一个世界发生联系的人。

我们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一种神秘力量,但我们却对这种神秘力量的存在深信不疑。

这就是松桃的苗族傩愿戏,它无法破译,也无法模仿,我们只能感受到一种激情在燃烧。

每一次观看傩愿戏的表演,都会使我们的内心世界经受到强烈的震撼,精神地壳也会随之产生裂变。祭师们的表演冲击着我们的灵魂,他们精湛的技艺迸射出使我们感到惊讶的光芒。

一场生动的、充满张力的傩愿戏表演,就是一场没有硝烟但却饱含着爱与恨的战争,就是一场美与丑、生与死的战争。这样的表演,胆怯挡不住它勇敢的、豪放的气派,黑暗挡不住它夺目的、骄傲的光华,它带给我们的能量丝毫不因时间而损耗。所以,每当我们从那紧张的表演中释放出来之后,我们就会感觉到我们已赢得了战争的胜利,赢得了凯旋。

(注: ※松桃苗族傩愿戏是一种化妆演出的宗教祭祀戏剧,既酬神又娱人。)

(注: ※松桃苗族傩愿戏是一种化妆演出的宗教祭祀戏剧,既酬神又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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