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绍囊貌与坐家:奇特的婚恋习俗
布依族人生礼俗中,最丰富最具有戏剧性也最摄人心魄的,莫过于婚恋习俗。婚恋习俗包括了恋爱和婚姻两个阶段的习俗。
恋爱阶段,布依族中有一个很富有特色的“囊绍囊貌”习俗。
很多有关布依族文化的文章或书中,都把“囊绍”译为“浪哨”,这与原发音[naŋ6θa:u1]不够吻合,这与汉语西南官话鼻音、边音不分有密切关系。因此,应按原发音将“浪”译为“囊”。“囊绍囊貌”是布依族青年男女间社交活动和谈情说爱形式。先是社交,而有些情投意合者,则发展为真正的谈情说爱。
所谓“囊绍”、“囊貌”中的“囊”,译成汉语,意思是“坐”,而“绍”、“貌”,原分别指姑娘、小伙子,后来专指“女情人”和“男情人”。因此,“囊绍”、“囊貌”翻译成汉语,分别就是“与姑娘(或女情人)坐”、“与小伙子(或男情人)坐”之意。“囊绍”是从男方的角度而言,“囊貌”则是从女方的角度而言。这种活动有谈情说爱的成分,但更多的恐怕只能算是一种娱乐和社交活动。因为谈情说爱照理说是未婚青年男女进行的活动,而且举行婚礼后女方未到男方家“坐家”期间,男女双方均有参加“囊绍”、“囊貌”的自由。在这种活动中,未婚青年或没有定亲的青年可以说真正地是谈情说爱,希望能找到称心如意的终身伴侣,而已婚青年,也可能他们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他们不满意,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情投意合的伴侣,以表示对封建婚姻的反抗。但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漫长岁月中,封建婚姻制度的锁链并不是想挣脱就能挣脱的,只有少部分勇敢者能挣脱出来,但一般都要付出代价甚至沉重的代价,例如不能立足本乡,只能情侣双双逃离他乡。这就是布依族中会出现《逃婚歌》的原因。
“囊绍”、“囊貌”主要是青年男女娱乐和社交活动,还有这样的特点:很多青年男女参加“囊绍”、“囊貌”活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找对象,而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的口才、胆量和交际能力等,因此,他们往往不只是与一个固定的人“囊绍”、“囊貌”,而是可以与若干个。每个参加者都把能与貌美、口才好、心地善良、为人处世好的人“囊绍”、“囊貌”而感到荣幸,认为是一种享受。
望谟布依族男女青年对歌的情景
“囊绍”、“囊貌”活动多在赶集、喜庆活动以及节日期间走亲访友等场合中进行。结交的方式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一方喜欢另一方,却没有第三方从中做媒介,就主动向对方挥动手巾,同时发出“!
!”声,召唤和邀请对方,如果对方接受邀请,也会做出相同的回应,两人就慢慢走到一起,交谈、唱歌。另一种方式是双方相互心仪又有双方都熟悉的人从中做穿针引线的工作,之后,女方选择一个地方先走,到一个众目所及的地方等候,男方随即跟上。无论哪一种方式的结交,走到一起后男方都先主动打招呼。第一次见面,双方且谈且唱,内容一般是相互了解对方的一些情况,相互赞美,时间也较短,绝不能涉及爱、婚姻之类的话题,否则会被对方认为可笑,认为粗俗、不懂礼。如果双方觉得谈不到一块,一方就会找一个理由,草草收场。如果双方都感觉不错,就会约下次见面时间。第二次以后的见面就不用第三方撮合了,只要一方发出邀请,两人就继续交谈、唱歌。有的是接触几次后才慢慢感觉实在找不到共同话题了,因此也就结束这种单独的交谈和唱歌,只作为一般朋友见面时打打招呼而已了。经过多次接触,随着感情的发展,双方都感到难分难舍,爱情、婚姻之类的话题才会自然地提出来。但如果双方都因包办而有了对象或配偶(女方未坐家),双方也会掂量结合的可能性,如果决心确实很大,就会相约出逃,到他乡成家立业,如果困难很大,就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来生,或将来通过做亲家(干亲家或儿女亲家)的方式来续这份纯洁的友谊和感情。
囊绍囊貌
包头帕
“囊绍”、“囊貌”活动要遵循一套严格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首先,必须是在白天。有些不了解布依族习俗的同志把布依族青年男女晚上在家里进行的集体对歌也称为“浪哨”(即“囊绍”),这是不对的。这种集体对歌是一种有一定竞赛性质的娱乐活动。当然也不排除通过对歌,其中某对青年男女相互产生了好感和单独在一起继续交谈、唱歌的愿望,并付诸了实施,这才叫“囊绍”。如果这仅仅是愿望而没有付诸实施,也是不能称之为“囊绍”的。其次,选择“囊绍”的地点,必须在众人目力所及的地方。布依族认为青年男女之间的交往,包括单独在一起的“囊绍”、“囊貌”,都是正常的,光明正大的,但是越轨却是不允许的。所以,众目睽睽之下一男一女在一起“囊绍”、“囊貌”人们习以为常,但如果两人是在避人处,就会被视为违规,有“问题”,将受到舆论谴责。第三,“囊绍”、“囊貌”时,两人相距必须在一米以上,不能太近。由于布依族受汉族封建文化影响很深,“男女授受不亲”观念深入人心,男女在一起时,都表现得非常“封建”,更重要的是这种活动受到严格监督,违犯者将受严厉处罚,因此,青年男女都能自觉遵守习俗的规范,在习俗允许的范围内自由享受着柏拉图式的爱情,自由抒发、表达自己的感情。当然,不可否认这种婚姻封建化和恋爱自由的矛盾导致了很多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遭受痛苦的精神折磨,甚至酿成人生悲剧的事实,但相当多的人则是通过这种方式度过自己浪漫的充满诗意的青春年华,也给自己的一生留下了甜蜜的回味。
布依族青年男女虽然有自由社交和恋爱的自由,但却要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除前面提到的社会舆论和习惯法的严格监督制约和严厉惩处之外,还要受到宗教因素的制约,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制约,也是一种更为深层的制约。布依族中有一种“独养”[tu2ʔjam4]信仰习俗,认为男女之间非婚性关系怀上孩子(布依族传统不能容忍非婚怀孕,所以孩子多半会被弄死)后,该女子身上就会附有一种鬼,称“独养”[tu2ʔjam4]或“独闹”[tu2ʔdap4]。这种“鬼”会作祟于人畜,使之发生昏迷、精神错乱等症状。当哪家有人畜出现这种情况时,首先就会怀疑是受“独养”作祟所致,于是就摘来桃树枝,象征性地抽打“受害”的人畜,同时辱骂被怀疑有“独养”的人,喝令其立即离开。如果还不奏效,“受害”者的家人就会用大粪等污物泼洒在被怀疑有“独养”的人家,并大声辱骂被怀疑有“独养”的人。因为这是一种群体信仰,所以群众都站在“受害”者一方,被怀疑对象即使没有其事,也有口难辩,只有忍气吞声。更为严重的是,被怀疑有“独养”的人家受到人们的孤立,人们耻于与之为伍,不愿与之结交、开亲。布依人家在为儿女缔结婚姻时,首先就得了解对方家有没有“独养”这种“不洁”历史,如果有,即使原先不了解后来知道了,婚事都必然告吹。因此,被怀疑有“独养”的人家,只能跟异民族或路程比较遥远而且贫寒的人家通婚。这样一些因素使得这种人家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也使青年男女在“囊绍”、“囊貌”以及日常生活中注意约束自己的行为,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给自己、给家人和后代带来无尽的痛苦。总之,在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布依族青年男女的“囊绍”、“囊貌”基本上被框定在娱乐和社交范围内。
布依族婚姻的缔结需经过媒妁。即使在“囊绍”活动中私订终身的也如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有的情侣私订终身后,父母或长辈不同意,姑娘就私奔来到男方家,然后由男家备办酒礼去认亲。也有的双双逃到他乡,独立创建家业。
父母包办的婚姻,一般首先要考虑是否“门当户对”。给自己儿女选择配偶时,通常要考虑这样一些因素:脾气、性格如何,教养情况,家族或亲戚情况(如有无“独养”、麻风病人等),身体状况(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无传染病等),八字是否相克等等。除此而外,男家主要看女方手工如何,有的还要看其“私房钱”多少。女家则要看男方是否聪明机智,有无本事,孝不孝顺等等。
选择对象确定下来后,即进入提亲阶段。一门亲事的确定,往往要经过“三回九转”。布依族谚语:“一锄两锄挖不出坑,一次媒两次媒说不成亲。”这样才能显得女方的尊贵。
提亲的程序和礼俗大同小异。第一次一般都是试探。在黔西南地区的贞丰一带,男方家先请一中间人向女家试探,如未许人家而女方家又不拒绝,就请媒人带上一两块红糖向女家正式提亲。
提亲时,主客之间的对话往往不是直截了当,而是用比喻,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安龙县一带,女家明知媒人来提亲,却故意说:“今天是哪样仙风哟,把你们吹到我家来了?是过路呢还是串寨?”媒人说:“听说你家有枝橘子花,经得风,受得雨,某某家请我们来向你老人家讨这花去栽在他家园里,让花开得更香,结出甜果。”之后,女家招待媒人酒饭。若女家同意这门亲事,媒人临走时就说:“我家这枝橘秧还嫩得很,多培植几天再说吧!”暗示媒人过几天再来。若说,“多培植几个月再说吧!”则是暗示媒人过几个月再来。媒人提来的红糖,女家即使同意开亲也不能轻易动用,而是过三五天后托人还给男家,过一个半月,男家又托媒人再带到女家。如此反复,最后女家收下糖不再退还,说明亲事初步同意。这叫“吃走路糖”。
册亨、望谟一带,媒人去求亲时,只带一点小礼物去放在女家神龛上,无须提及求亲的事,只闲谈一阵,问问他家女儿是否在家(意思是嫁出去没有),问毕,媒人返,过几天后,如果女家不退还礼物,说明此事有希望。过一段时间后,男家再请媒人带上礼物前往。有的地区,媒人把礼物放在桌子上,女家即明白来意。媒人绕山绕水地夸奖女家某女孩如何好、如何贤惠,又讲男家某儿子如何有本事、如何会当家等等。在这种情况下,女方家长答:“我家女儿年纪小,还等几年才给她找门户。”这表示女家拒绝了。如果女家答复说:“我家女儿很笨,不会做什么,怕人家嫌弃。”这就表示这门亲事有几分可能。于是,过一段时间后,男家又请媒人带礼物去讨回话,如女方家长同意,则给媒人吃一顿便饭,两家商议定亲时间。
定亲,贞丰一带称“拜订”。需择吉日,请媒人带上礼物(多用红糖,加上鸡、酒等),前往女家定亲。数量多少根据女家家族户数和亲戚的多少而定。册亨、望谟等地,红糖数量需根据对方家族和亲戚多少而定,给女家的还有公鸡二至四只(以双数为吉),一坛酒,一方猪肘肉,两套衣料。男方邀约家族中的男人和媒人一起到女家,女家设宴招待并请家族人作陪。这种仪式称“吃开口饭”,花溪一带称“吃鸡”,长顺一带称“吃鸡腿”。有的地区,男方去的人吃完饭后将一只鸡腿用红布包回,供在男家神龛上,并做些别的菜,请家族中人来吃饭,宣布与某家已开亲了,以后要认识这门亲戚,逢场走亲遇到,要招待,喊亲。
兴义南龙古寨布依族干栏式建筑里的定亲仪式
定亲后,要举行“背八字”仪式。贞丰一带布依语称“拜事”。需择吉日举行。届时,男家请寨中德高望重、能说会道、儿女双全的老者率几位年轻小伙子,带上粑粑、猪肉、鸡、酒以及男方的“八字”前往女家。女家杀鸡祭祖,并款待男方客人,请家族男人作陪。席间,主客进行风趣的对话并互相祝福。例如,女方的长者问:“今天诸位莫不是走错了路,到此有何贵干呀?”男方使者答:“某某家有只小牛犊,特意叫我们拉到这里来请老人给驯。”女方长者道:“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普天下这么多人家,寨上也不少人户,不走上家不走下家,不走东家不走西家,偏偏到了这家,是不是走错了?”男方使者答:“话虽这么说,但古话说得好:前世有缘,今生才会相逢。走对也好错也好,今天来到你家,是缘分,就认准你家啰!”于是双方发出爽朗的笑声,互邀“喝酒,喝酒”的喊声不断,酒宴充满欢乐气氛。
酒宴结束,女家请布摩或阴阳先生将女儿的“八字”写在未来女婿的“八字”书上,用红纸封好,连同回赠给未来女婿的布(或衣服)、布鞋放在一个篮内,由男方派去的一位未婚小伙子背回男家。小伙子上路后不准回头看,因为篮内有女方“八字”,如果回头看,据说以后女方会依恋娘家,迟迟不来“坐家”。
在“背八字”仪式上,男家还把择定的办小酒和婚礼的时间托使者告诉女家,让其作好各方面的准备。
办小酒,贞丰一带称“捞高弦”或“捞交弦”,是一次仅次于婚礼的较隆重的仪式,男家和女家均要办酒席,内亲和好友都要前往庆贺。
办小酒的主要内容是男家向女家交聘金。届时,男家请两位儿女双全、德高望重的老者做使者,并请几个小伙子挑上红糖、粑粑、酒、猪肉、鸡等酒礼,前往女家。
各地交的聘金和数目不尽一致,但除了给女家置办嫁妆外,很多地区还要交一笔给女方外家的“舅爷钱”。议定聘金时,双方故意讨价还价,激烈争论,叫做“不吵不亲”。男家的使者都留有一手,先要大大“杀价”,使最后双方接受的议定不超过男家交给他带来的数目。人们认为,聘金越高,越显出女方的尊贵,所以女方一般都“喊齐天高”。但也考虑男家的承受力,如果像挤牙膏一样,最后实在挤不出,女方也会“见好就收”,以免影响情绪。
办过“小酒”后,一般距结婚都不会太远。有的相隔几个月,有的相隔一两年,个别七八年才能结婚。这主要看男女双方的“八字”适宜于何时举行婚礼,或双方家里有无发生变故(如老人去世等),能否如期举行婚礼。
结婚典礼,布依语称“捞老”,是布依族整个婚姻礼仪中的“高潮”。由男家根据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推测吉日,然后通知女家。届时,男女两家均摆酒席,亲友前来贺喜。女方家提前一天请酒。这天下午,男方家请接亲客、鼓乐队挑上酒礼来到女家。接亲客各地不尽相同,但一般都有押礼先生、未婚少女二人和若干抬嫁妆的青壮年人。傍晚,在女家祭祀祖宗后举行交接仪式,由押礼先生做特使代表男家向女家提交礼金和礼品。在贞丰一带,礼金通常有“奶母钱”(父母养育女儿的报酬)、“走路钱”(新娘步行到男家的辛苦费,若坐轿)等等。数目均为双数,以12、120为最好,表示月月红。交礼时女方的家族均在场,双方进行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仪式结束,摆晚宴招待接亲客。当晚,男家请来的鼓乐队尽情吹奏,青年男女则集体对歌。在黔南、黔中一带,婚礼酒席上亲友边喝酒边对歌,气氛十分热烈。有些地区新郎要带上伴郎亲自到女家迎亲。晚宴,女家在堂屋特设专席招待新郎和伴郎,并请房族同辈作陪。席间有若干姑娘在一旁斟酒添饭招待。姑娘们尽情刁难和戏耍新郎和伴郎,让他们出洋相,以此取乐。例如,用红丝线把筷子捆扎在一起,杯、碗口用红纸封住,若要求解开丝线和红纸,就得给“红包”(内装二角、四角、六角至一元二角不等)。有时则叫新郎唱歌,凡举一件餐具就唱一首,以测试新郎才华机智,若不唱就不让新郎起杯开饮,直到把新郎伴郎作弄得毫无招架之功才罢休。
兴义南龙古寨布依族接亲时抬新娘
次日天未亮,鼓乐队用唢呐吹奏开门曲、出阁调,新娘子哭泣(但不唱哭嫁歌),据说要哭才吉利。由送亲娘帮着梳头。祭祀祖宗后由新娘的兄长或弟弟背出阁,用轿接的背上轿,不用轿的背出门。平塘同洲一带,新娘清晨梳洗完毕即哭嫁,家中姐妹、姑母、婶母娘也来陪哭,哭时坐在一张长凳上,两足踏在两只小凳上,两腿跨过一个筛子,筛子下点一盏菜油灯。新娘哭到某位长辈时,这位长辈也哭着安慰,并送一份礼物给她,表达了姑娘出嫁即将离别亲人的依依惜别之情。出阁时,大门槛上放一副马鞍,马鞍下点一盏菜油灯,新娘从马鞍上跨过。
镇宁、关岭、普定、六枝一带有一种被称之为“打抱古”的习俗。结婚典礼前一天,男家派两名男青年带礼物前去接亲。布依语称接亲的男青年为“抱古”。女家提前一天用20公斤糯米打成两块大粑粑等候。“抱古”名为“接亲”,但并非直接接走新娘,将两块大糯米粑抢回男家祭供祖宗,接亲任务即告完成。届时,女方寨上的孩童以桐籽果、苦楝果、泥巴、小石子为“武器”严阵以待。“抱古”一出现,即用这些“武器”追打,“抱古”冒着“枪林弹雨”,抢出粑粑,抱回男家。孩童们一直追打出本村地盘才罢手。无论自己被追打得如何狼狈,“抱古”均不得还手。
除少部分用轿子而外,大多数情况是新娘打着伞与接亲客、送亲客一道步行到男家。而威宁一带,男家专请一帮小伙子轮流把新娘背到男家。途中还用新郎平时穿的衣服、戴的斗笠罩住新娘的全身,到男家时把罩在新娘身上的东西丢在屋檐下,才进屋。
男家这天宾客盈门,唢呐声此伏彼起,锣鼓喧天。神龛两侧,大小门上均贴上红纸婚联,大门上挂红布一匹,中间挽成花样,象征大红大喜。神龛上点红烛一对,前置八仙桌一张,上摆着猪头及酒菜。家族中两男两女四位长者分坐两侧,等待子媳的到来。大门口安放八仙桌一张,桌上放一只斗,斗内装稻谷,斗口插剪刀一把、镜子一面。斗前放一装上大米的升子,升口放钱币数元。桌上还摆放数碗酒菜,绑上一把撑开的伞。大门槛上,跨一副马鞍,鞍上放红坐垫。新娘到男家后,一般先在大门口或院子里稍坐片刻,布摩举行“改申”(扫除邪气)或“回车子”仪式后,新娘才由伴娘扶着跨入男家大门。新娘先用手象征性地提一下桌上的斗,跨门时用手摸摸马鞍,意为“进家收租吃,出门有马鞍”。新娘进门后,与新郎举行拜堂礼。随着执事者的指挥,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二拜祖宗,三拜父母,夫妻对拜,之后,新娘由伴娘陪着进入洞房。喜酒为期三天。这期间,新娘新郎不同宿,新娘的食宿均由伴娘招待和陪伴。
婚礼当晚,很多地区有闹新房习俗。布依族的闹新房非常文明。贞丰一带,吃过晚饭后,青年们推一位口才好的小伙子,用方木盘端上几杯茶,来到洞房门口,敬给新娘和伴娘,向她们讨葵花籽、瓜子、花生和糖果吃。伴娘们都推说没有,考验小伙子口才如何。小伙子总是使出浑身解数企图说服伴娘。最后伴娘终于拿出来请大家吃。在黔南一带,闹新房的主要内容是“要荷包”,即通过唱歌来索取荷包。两人一对搭帮合唱,也有一人主唱一人帮腔的。男女不限,老少不拘,但都必须唱足12首“荷包歌”才能得到一个荷包。荷包用双色布或多色布缝成,有桃子大小,上面绣有各种花卉图案,内装桂圆、白果、花生,这是预祝新娘结婚后得“贵子”。得到一个荷包后,要唱两首“多谢歌”献给新娘,然后退出,好让别的人接着唱。这是一种借要荷包比试歌喉和聪明智慧的娱乐活动,所以参加者很多。
20世纪80年代前,很多地区布依族有婚礼后“不坐家”的风俗。一般在婚礼的第三天早上,男家招待送亲客和众亲友后,请几个小伙子挑上礼品送新娘及伴娘回到女方家,称回门。长顺代化一带,新娘回门时新郎家邀约一帮伙伴相送(人数要成双),带去九个大粑粑、一坛酒,新郎回家时岳父母送一对鸡给他带回。晴隆县、六盘水部分地区婚礼当天娘家就邀约亲友把新娘接回门。他们组成大队人马,但是不能进寨,只在寨门山路上等候,新娘来了,才一路浩浩荡荡地回家。男家也派若干青年男女相送。到女家后,女家又大摆筵席,款待宾客。
此后,男家每遇红白喜事和农忙季节,就由嫂嫂或姑子去把新娘接来帮忙。第一次新娘往往挑一挑水,吃一顿饭即返回娘家,以后在夫家待的时间逐渐增多,每次住一两天至三五天,夫妇同宿。水城一带,新娘回娘家后当年不再回婆家,要在娘家过了最后一个大年,到第二年过大年时夫家才携带礼品接她回去,从此就不能再回娘家过大年了。
婚礼后新娘在娘家待的时间视夫妻年龄、感情而定,三五年不等,少数甚至七八年。一般情况是女方有了身孕即到夫家“坐家”。在娘家期间,新娘抓紧时间纺织和缝制衣物(后期有身孕后还缝制婴儿衣物),挑花刺绣,以备“坐家”后用。同时学习和熟练各种家务,以免“坐家”后因不会操持家务遭耻笑。镇宁扁担山一带,婚礼后结束娘家生活到婆家“坐家”之前,要举行“戴假壳”仪式。“戴假壳”布依语称“长更考”。不管婚礼举行了多久,一般都要在女方长到二十三四岁以后举行。时间多选在农历八月到次年二月。在这阶段里,无论何时,男方家都择吉日,届时请两位中年妇女,提上一壶酒、一只母鸡、一丈二尺自织靛青布,在女方家不提防的情况下来到女家,发现新娘后一把将其搂住,强行松开发辫,梳上一把,有的要剪下一小撮头发,然后将“假壳”戴上,才算完成使命。
“假壳”是以竹笋壳为架、用布和花帕子制成。戴上“假壳”,意味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已经结束,而步入为人妇为人母的阶段。加上有的婚姻由父母包办,使女方产生反抗心理,因此“戴假壳”往往因女方的挣扎、反抗而需反复几次才成功。如果一次就侥幸戴上,女方家把男方使者带来的鸡杀掉,置酒招待两位使者,之后,使者返回男家。如果没戴上,第二年再照例进行。如果使者三次都戴不上,往后就由女家来完成这个任务。“戴假壳”后,一年半载就得到婆家“坐家”,结束她在娘家的生活。
坐家
布依族婚俗。举行婚礼后,女方回娘家居住,到农忙季节或男方家(包括家族)中有婚丧喜庆等事时,由男方的妹妹或母亲去接来帮忙,夫妇开始同宿,这样往返于夫家和娘家之间,待怀孕后,就到夫家长住,称为“坐家”。也有人称这一风俗为“不落夫家”。在镇宁一带,为结束女方在娘家继续生活,到夫家长住,要举行“戴假壳”仪式。所谓“假壳”是一种撮箕形帽子,内衬笋壳,外包青布。举行婚礼过后数年,当男家想要女方结束娘家生活来“坐家”时,就选择吉日,由男方的母亲、嫂子或亲戚中的两个妇女,携带一只鸡和事先准备好的“假壳”,悄悄潜入女方家,隐蔽起来,乘女方不备,突然把“假壳”戴在其头上。如果成功了,女方马上就到夫家“坐家”,如果女方对自己的婚姻不满,就会激烈反抗,使“假壳”戴不成,这样,就得另选时间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