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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故事的城市
所属图书:《一座城的穿越》 出版日期:2014-04-01

第二节 一个有故事的城市

道光年间,道光皇帝与时任贵州巡抚的乔用迁曾有过一次颇为有趣的对话。

道光问:贵阳疆域封闭,外人不易去,这个地方风俗情况究竟怎么样(“于四封无所介,俗何如”)?

巡抚答:实际上,贵阳这里也已经有了很多外地来的人,尤其是江浙两湖一带的许多人都居住在这里,这里的风俗跟我们没什么大的差别,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啊!

看来,这个皇帝对边陲的贵阳的确是十分陌生。不过,他企图通过对贵阳民俗民风,也即贵阳的乡土文化,来了解贵阳这个地方,倒还是有些道理的。

在贵州历史上,这位叫乔用迁的封疆大吏政绩如何我们暂且不论,但他对道光帝的回答,还真的比较到位——贵阳这个地方并不如外人所传的那样封闭,许多的贵州人走了出去,许多的外省人走了进来。外来的人们已在这里扎根,外来的文化已融入了这方土地。

一个例证是,从清顺治到光绪年间,已有从中原到两广的16个省的外地商人,在贵阳城成立了11个省级商会(会馆),如河北、河南、山东等的北五省会馆(今富水路小学处)、江西会馆(今龙井巷处)、两广会馆(今遵义路原贵阳三中处)、福建会馆(今六洞街处)等,都是颇具规模和影响的。

有文章说贵阳是一个“有风景的城市,过日子的城市,赶潮流的城市”。我们想再加上一句:贵阳还是一个“有故事的城市”——这些故事是贵阳民间的故事,这些故事是贵阳民俗民风的一个反映。

一、关于“坡”的故事

贵阳“山中有城,城中有山”,“坡”自然就多,如城内地名中的茴香坡(今醒狮路)、卫坡(今都司路)、崔家坡(今通衢街)、何家坡(今嘉禾路)、沙子坡(今岳英街)等等。这些含“坡”的地名,许多早已经不用,有的依旧存在,如毛栗坡(今天叫大营坡)、莲花坡等。

贵阳城众多的“坡”中,最为有名的当属头浪坡、二浪坡和三浪坡了。这三个“坡”就是今天整条中山东路。从老东门起到蔡家街口,称头浪坡;蔡家街口至小十字称二浪坡;小十字至大十字称三浪坡。到了大十字(今大十字广场一带),才算下到了平地。

于是,民间有了“禹门三叠浪”的故事:

禹门即老东门。老东门有文昌阁,文昌阁里面供奉的是管理读书人功名的文昌帝君,读书人高考前,务必是要拜拜此君的。

拜文昌帝君当然要爬坡,爬了一坡一坡又一坡,才能来到文昌阁。但话说回来,只要能得到帝君阁下的保佑,这点辛苦又算什么?

拜完帝君,转身出阁门,要冲三次浪(下三个陡坡),冲了三次浪,才能来到大十字,大十字旁有“贡院”(考场)。犹如鲤鱼跳龙门,人生能有几次搏,打起精神进考场。

当收卷的铃声响起,步出考场,如果揣摩着分数肯定能上线,你就可以把复习资料扔的扔,送的送,再邀上几个同窗好友,去丽江转转,到凤凰游游,彻底地放松放松,只等“录取通知单”了。

明明是一条坡大坎多的路,上坡下坡都不好走的路,经过“禹门三叠浪”这一包装,成了这么一个浪漫的“励志”故事。那时节,你如果没去爬一爬这三个坡,冲一冲这三叠浪,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贵阳城里的读书人。如此的华丽转身,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就好比到北京,“不到长城非好汉”一样。

这就是贵阳的民间故事、乡土文化。

在“缺憾”中也能发现精彩,也找到乐趣,彰显了贵阳乐观豁达的民风民俗。

还有一首歌谣:“一(余)家坝,二浪坡,三板桥,(四)次南门,五显庙,六座碑,七(齐)家湾,八角岩,九华宫,十(石)板坡。”(还流传有其它版本)。

它实际上是一支关于贵阳街巷名称的顺口溜,通过谐音的手法,用数字“1、2、3、4……10”,把老贵阳的一些地名串联在了一起,读来使人饶有兴味。

我不知道其它城市是否也有类似的歌谣,这样的歌谣实际上是一种乡土文化的教育,一种民俗的传承,从中我们更能体会到的是贵阳人的幽默、机智和乐观的心态。

歌谣里提到的这些地名,有的早已废去不用,如余家坝(今米市巷口)、六座碑(今弯弓街)等;有的略加改动,仍继续使用,如九华宫,现叫九华村;有的则一直沿用,至今朗朗上口,如次南门、八角岩等——尽管门已消失,岩也不见。

贵阳城的许多地名,都各有故事,譬如上面这首歌谣中的余家坝,就拉扯上了顺元城时期的人和事,是一个白手起家、自强不息的故事;飞山街据说和中国家喻户晓的杨门女将有关系;金顶山则是外地商人在贵阳城创业的传奇经历……还有石岭街、相宝山、青云路、和尚坡……城内城外故事很多,宛如平常一段歌……

二、大十字的故事

说起贵阳城的地名,“大十字”那自然是名气最响亮的。

据考,大十字的称呼明代就已经有了,清代的贵阳城地图上,“大十字”三字更是赫然在目。贵阳城南北向大道和东西向大道在这里交叉,它的向北的街道叫城北正街,向南的街道叫城南正街,以东叫东街,以西自然叫西街。

旧日之大十字。

优越的地理和交通条件,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流与物流,在这里开门面的、摆地摊的、挑着箩筐走过来串过去的,多了去了。从早到晚这里始终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反正那时没有市容问题,也不担心城管干涉。而外来的人到贵阳都定会到这里转转,看看贵阳百态,采购采购土特产,如同我们去了北京、上海,一定会去王府井、南京路逛逛一样。

说到“大十字”,我们不能不提到那个颇有些遥远的年代——公元907年。

这一年是唐天祐四年,也是后梁太祖开平元年。

这一年,延绵了290年的大唐王朝灭亡,“五代十国”粉墨登场。

这一年,在贵州高原,世居黔西北(鸭池河以西)的彝族乌蛮的首领主色,率大军攻入矩州(今贵阳),成了矩州的新一任统治者。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锻炼年轻干部,主色本人没有驻扎矩州,而是转移到了离矩州几十里外一个叫石人山的地方(今白云区大山洞),让他的儿子若藏留在矩州城内搞管理。临走之前,他给矩州取了一个颇具“乡土气息”的名号——“黑羊箐”。

“黑羊”无需多解释,“箐”则指山间的大片竹林。

看来,那个时候的贵阳给这位土司最深刻的印象有两点:一、黑皮山羊多;二、竹林多。

如今贵阳街头,常常看见有卖羊肉粉的招牌,上书“六盘水黑皮山羊”,以示正宗。其实,贵阳的米粉店老板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写成:“矩州黑皮山羊”或“黑羊箐黑皮山羊”——至少1000年历史,威武多了。

经商办企业,多懂得些历史知识还是有好处的。

不过,“黑羊箐”的名号只叫了不足70年。

宋太祖开宝八年(975年),水东(鸭池河以东)宋氏土司宋景阳,因替朝廷征战有功,被赵匡胤封为“宁远军节度使都总管”。因为“挂靠”了中央王朝,又受到过表扬,底气自然比一般的土司足得多。宋土司也看中了黑羊箐,凭着如日中天的势力,他一举赶跑了在这里上班的主色后人,成了这个黑羊箐的新统治者。

那个被赶走的主色后人叫普贵,我们在前文曾讲到过。

一年前(974年),普贵土司才带着矩州的“土地证”,千里迢迢到京城进贡,受到大宋皇帝的亲切接见,聆听了一番“谆谆教诲”,还获得了“矩州刺史”的“正规”乌纱帽回来。本打算长期扎根边疆,没料到,半路杀出了个宋土司,不由分说就把他“罢免”了。

皇帝金口玉言封了的官也可以不算数,这就叫“天高皇帝远”。

宋太宗雍熙四年(987年),宋景阳故,朝廷赠太尉名号(相当于享受今部级待遇),准其子孙世代继承其爵位。可见宋朝廷对这个人的看重。

宋景阳把办公地点搬到黑羊箐后,废掉了“黑羊箐”这个名字,恢复了“矩州”的称呼。

不过,黑羊箐这个名称,则被民间一直沿用,直到1940年代,这个词还留在一些老人口中。

有一个传说,黑羊箐的中心就在今天的大十字。今大十字老百货大楼旁有一个巷子叫黑羊井巷,巷子里原先有一口井,叫“黑羊井”,传为黑羊箐遗迹。

令人痛惜的是,1939年日机轰炸贵阳城时,大十字成了废墟,黑羊箐被彻底摧毁掩埋。如果此井还在,无疑是贵阳最古老的珍贵历史遗存——至少可以追溯到唐代。

这是日本军国主义者欠贵阳人的又一笔账。

说到黑羊箐被日本轰炸机毁灭,我们想起了一部“书”。

“贵州省城,四面环山成为天险,是风景优美之地。北面有黔灵诸峰耸立,南面有南明河水长流……不愧为一省的省会。”这是谁说的?

如果你以为这是哪个驴友路过贵阳时写下的感言,那就大错特错了——这是日本出版的一部叫《新修支那省别全志》的书里的一段话。

早在光绪十六年(1890年),日本一些有军方背景的人,就在上海成立了一个叫“日清贸易研究所”的机构,这个“研究所”的业务范围只有一项——收集中国情报。

1895年甲午战争后,“日清贸易研究所”摇身一变成了“东亚同文书院”,书院的名称虽说“斯文”多了,但只有一个“专业”——收集中国情报。

多年“努力”终于修得“正果”:1918年,一部叫《支那省别全志》的书,在日出版;1943年,又出版了《新修支那省别全志》。

这部“全志”详细地记录了中国各地的地理特征、水文地质、历史沿革、人口民族、资源物产、省会情况、交通运输、商业贸易、财政金融,乃至名胜古迹等。

所以,在这部书的贵州部分,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其对贵州政治、军事、经济、地理等方面的调查,甚至我们贵阳的贵山、东山、相宝山、黔灵山、南明河、浮玉桥、甲秀楼、阳明祠、仙人洞等等,也一并记录在案,“舍不得”有半点遗漏。

他们记录这些,当然不是仅仅因为羡慕别家的如画风景,更不是为了热心人类文化遗产保护,它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日后日本军国主义者的军事侵略行动,准备情报资料——所以,《新修支那省别全志》出来后,就立即印发给侵华日军各部……

话似乎有些远了,但回顾这段史实,是想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三、“通宝”和“银元”的故事

雍正八年(1730年),清廷给贵州设了一个“局”,这个“局”叫“宝黔局”。

“宝黔局”是专门负责在贵州铸造和发行铜钱的机构,清代贵州的铸钱活动便也由此开始。

估计是考虑到铜、铅等原材料运输的的方便,最初,这个“宝黔局”设在离云南较近的毕节,铸钱的炉子(官炉)自然也建在毕节。后来这“局”才迁址贵阳,贵阳城便也建起了“官炉”),开始了铸钱。

中华民国三十八年贵州省造“黔”字当银元半分铜元一枚。

不过,这并不是贵州首次铸造钱币,早在明弘治年间,贵州就已经铸造过好几批钱币,而且都是官方核准的。

那是弘治三年(1490年),一天,登基不久的明孝宗朱祐樘把大臣们召来,开了一个“碰头会”,议题就是关于准许贵州、云南、湖广、福建诸省铸钱的问题。

这几个省在大明王朝的版图上都尚属于边远地区,朝廷拟开放这些省自己铸钱,把这些地区经济活动纳入了中央王朝的视野,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很利于这些省份商品经济的发展,所以估计与会各位对此也无异议。

按说,一致通过了就发文件执行吧,可没料到这文件竟然拖了13年——拖到了弘治十六年(1503年),朝廷才正式行文通知这些省份:你们那里可以铸钱了,就铸“弘治通宝”吧!

此时,距贵州建省已经整整过去了90年。真是“抓而不紧等于不抓”啊!

当然,贵州的钱币流通,还可以追溯到宋元时期,只不过那时在市场上主要充当交易媒介的,多为朱砂、丝绸、绣品、食盐等,甚至还包括了茴香等等(“茴香”也可以当钱使,好像有些搞笑,而扛着一大口袋厨房里的作料满大街购物,今天看来也很有些匪夷所思)。

直到北宋景佑年间(1034年~1038年),官方从江苏、广西等地调运了30余万枚铜钱入贵州,贵州民间这才开始比较多地使用铜钱。自然,作为省城的贵阳,当是使用钱币最普遍的地区。

在开铸“弘治通宝”后,明朝时期的贵州还相继铸造过“万历通宝”、“崇祯通宝”等。其中的“崇祯通宝”上还特别铸有“贵”字。这种钱币形制多样,数量大,流通也最为广泛。

明末,南明小朝廷频迭,各路枭雄竞起,贵州也随着城头“大王旗”的不停变换,陆续铸造了“弘光通宝”、“隆武通宝”、“永历通宝”等;李定国、孙可望的起义军在进入云贵后,又铸造了“大顺通宝”、“兴朝通宝”;自然,那个吴三桂也是不会闲着的,他前后铸了“利用通宝”和“昭武通宝”;吴三桂死后,其孙吴世璠在贵阳“登基”,改年号“洪化”(1679年~1681年),也不甘落后地铸造了“洪化通宝”。

这种种“通宝”的铸造和流通,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那一时期,贵州、贵阳时局的动荡和经济的混乱。

清代,从顺治到康熙,贵州使用的钱币基本上都由外地调入。

直到雍正八年(1730年)在贵州设“宝黔局”。“宝黔局”在贵阳铸造的这些圆形方孔的铜钱,上面铸有“宝”、“黔”二字,这便是人们常说的“雍正通宝”。

在这以后的150余年里,除了同治皇帝时期的贵州没有新铸造钱币外,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光绪年间,都铸造有当时年号的各种“通宝”。咸丰和光绪年间,还造了面值较大的“咸丰重宝”、“光绪重宝”(一个可当五个、十个用)。

嘉庆之前贵州“宝黔局”铸造的铜钱质量较好,也就是“成色好,分量足,后来往往被一些人拿去融化重铸(掺杂使假),结果流传下来的真品反而比较少,成为钱币收藏界的追求。

因为清代银与铜钱同时都在市面上流通,故光绪十四年(1888年),贵阳还铸造过银锭。这种银锭上铸有“宝黔”二字,被称作“贵州银饼”。到了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在贵阳等较大的城市,逐渐流通起了“机制银元”(这种“机制银元”是晚清重臣张之洞从国外引进的新式设备制造的,首次制造于广州,随之各地纷纷效仿),市面上使用银锭、铜钱的情况也就慢慢减少了,并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贵州历史的长河中,货币的演变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历史的原貌,反映了当时贵州和贵阳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从“弘治通宝”到“机制银元”,也让我们看到了这一历史阶段贵州和贵阳发展脚步的蹒跚。

一座城的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