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堂安人从哪里来
约翰·杰斯特龙先生治学严谨,用贵州人的话说,他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在考察苗族地区时一定要将苗族的历史问清楚,考察侗族文化社区时亦然。侗族和苗族一样,是一个迁徙到贵州的民族。
堂安的侗族先民最早居住在哪里?堂安侗族不是一支孤立的族群,它涉及整个侗民族的形成和迁徙历史。侗族主要分布在贵州、广西、湖南三省、区的交界地带,而在贵州主要分布在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黎平、从江、榕江、天柱、锦屏、三穗、镇远、剑河、岑巩等县。根据第5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侗族人口总数为296万。
身着清朝马褂的堂安寨老们
56个民族成分的划分产生于新中国成立之后。历代封建社会都是以汉族为中心,周边的少数民族被称为“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侗族属“南蛮”的一部分,文献记载,蛮常指南方民族,如三苗、楚、濮、群蛮、巴等,但不专指南方,南蛮的总称大概出于战国。南方的少数民族从地域上看分布在河南的伏牛山脉以南的汉水流域、淮河中下游、长江流域、珠江流域以及云贵高原等地,族系比较复杂。长江中下游有三苗、楚、群蛮,长江下游及珠江流域有百越,长江中上游有濮与巴蜀,云贵高原有西南夷多支族群。根据有关史料记载,侗族的先民是古代西瓯、骆越的一支,它们生活繁衍在岭南一带,即今天的广东、广西一带。据《旧唐书·地理志》记载,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派兵进攻岭南,曾遭到西瓯的抵抗,而骆越人和西瓯人都杂居于共同的地域。因此,不论是西瓯还是骆越,他们都应该是侗族的先民。
八寨一山的厦格寨
侗民族成为一个单一的民族,大概是在隋唐时期,侗族的迁徙也在唐代,唐朝初年置“梧州”“浔州”。唐朝中后期,由于唐王朝在岭南地区不断加重赋税剥削,并设立买卖“僚蛮”(史书中对侗民的称谓)人为奴,以输入内地的“僚市”,使民族矛盾进一步激化。到了唐肃宗至德元年(756年),黄峒蛮首领黄乾曜在黄峒(今广西大兴县西)聚众起义,得到了陆州(今广西钦州市)、武阳(今广西罗城县北)、朱兰(今广西东兰县)等一百余峒西“蛮僚”的积极响应,起义军达20万人,先后攻陷了桂管十八州,席卷广西数千里,声势浩大。黄乾曜又建立了强大的政权机构,《新唐书》载:“至德初,首领黄乾曜、真郁崇与陆川、武阳、东兰峒蛮皆叛,推武承裴、韦敬简为帅,僭号中越王,廖殿为桂南王,莫浔为南海王,梁奉为镇南王,罗诚为戎成王,合众二十万,绵地数千里,署置官吏,攻桂管十八州(唐朝政区,全称桂管都防御观察处置等使,设经略观察使一员,驻桂州治,即今桂林)。”公然与唐王朝分庭抗礼。黄乾曜领导的“僚蛮”人民起义斗争长达4年之久,在其最强盛的时期控制了左右江地区。乾元二年(759年),唐王朝派遣20万官兵前往镇压,与此同时,又采用了分化瓦解政策,前后经过大小200余战,于上元二年(761年)义军失败,黄乾曜等首领被斩首,余部归附唐朝。接着在大历十二年(777年)、贞元十年(794年)侗族先民又先后举行了起义,最终都被统治阶级镇压下去。
战争给岭南地区居住的侗族先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为了寻找生存之路,侗族先民溯江北上,先后来到了黔、桂、湘三省、区交界地区定居。这仅是从非常有限的史料来证实侗族是在唐代的中后期因战争迁徙的历史。侗族是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他们的历史都是通过口传,在侗族的《迁徙歌》中叙述了侗族先民因战争迁徙的历史,侗族的史诗中有“萨岁来自梧州”(梧州地处广西东部,市区紧接广东,为广西东大门,历史上曾一度是岭南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1897年被辟为通商口岸)。由此可见,岭南地区曾是侗族先民的家园。史学界对侗族迁徙的历史也存在争议,有几种不同的观点。一是土著说,认为侗族自古以来就生息繁衍在黔、桂、湘三省、区毗邻地区,形成以地缘为纽带的共同体。二是认为侗族由梧州迁徙而来,因为在侗族中流传有“祖公上河”的迁徙歌谣。三是认为侗族从长江中下游迁徙而来。第四种是江西说,认为侗族是来自江西吉安府朱市巷,事实上是明初调北征南时,汉族士兵在侗乡与侗族融合,被侗化的结果。一般认为侗族是由古代越人的一支发展而来的,他们主要居住在岭南一带,到了唐代被称为“溪峒”,因战争而迁徙至黔、桂、湘三省、区毗邻地区,至今有1000多年的历史。
堂安的寨老说他们的祖先是从柳州方向来到贵州的黎平东南一带,先是住在厦格,后因缺水才从厦格搬到堂安。据一位寨老讲述,在700多年前,堂安还不是一个侗寨,现在住在堂安的侗民最早是住在厦格侗寨,该寨有百余户人家,颇有些人气。有一年夏天,久旱不雨,人畜饮水发生了困难,“水”成为侗民们生活中的关键词。一天清晨,一只守寨的狗突然不见了,寨里的人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没有见到狗的踪影,下午太阳快要躲到山里去的时候,但见这只看寨狗跑回来了。狗的主人看见狗回到了家非常高兴,但也感到奇怪,为什么狗的身上全布满了青苔。青苔,只有水里才长,难道是狗掉在水里了?狗是去找水喝掉到水里的吗?主人思忖着,最后主人说,这条狗肯定是掉到水里了。第二天清晨,火辣辣的太阳把寨子晒得喘不过气来,主人头顶烈日,陪同狗出门找水,狗像是懂得主人的意思,朝着昨天的路重走了一遍。哪里有个弯,哪里有个坎,狗全记得清楚,主人紧跟其后,约莫往山的东南方爬了两里路,到了一个山湾,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没有人户,没有稻田,只有山顶那茂密的森林。这里和厦格寨不一样,它山高地迥,白云在脚下飘拂。此时,狗不再往山上爬,径直往山弯里走去,主人也加快了脚步紧跟其后,但见狗扑通一声跳进了一汪清澈的水塘里,主人惊愕了,是一塘清泉!它的周围长着的青苔和昨天狗背上带回家的青苔完全一样。这是一塘在哗哗地流淌的清泉,又是在白白地流淌的清泉,寨子里若有这股清泉,寨民们不高兴得笑掉大牙才怪呢。但泉水再好也搬不走,水搬不走人能搬走呀,主人看见这股水茅塞顿开,我们为何不能搬到这里来住?他对自己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主人回到厦格侗寨后向族人们说起发现水的事,随后他又带族人们来看这塘清澈的水,为水发愁的族人们动心了。不几天,便陆陆续续地搬来了几户,不到一个月,搬来了十几户,后来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寨,他们自称为堂安寨,距今有700余年的历史。现全寨有160户人家,800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