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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方家坝
所属图书:《大河上下——赤水河考古记》 出版日期:2014-07-01 文章字数:1999字

发现方家坝

我是一个坐不住的人,不论到了哪里总喜欢不惜体力地到处找东西;从事考古工作,很大程度上也是源于自身的爱好。在发掘官仓坝期间,有侯哥这样的高手坐镇,我就可以安心地腾出身来干点别的事情了。于是,新的一轮调查开始了。

队里年纪最小的是罗辑,那年他刚刚从学校毕业成为一名文物工作者,正在如饥似渴地学习文物考古方面的知识。他总是谦虚地叫我张老师,老被他这么叫着,心里总想着这个老师不能被白叫啊,好歹得给人教点绝活呀!工地上,他天天跟我们在一起,也懂得了不少考古发掘的知识,这些考古发掘的知识虽然有用,但在地方上所用的机会却并不多;对于基层文博单位的工作人员,学点辨认不同时代文物的知识,学点考古调查的方法,用处显然要大得多。这样,有那么几天,我就带着小罗去周围进行了一些调查,这不经意间就发现了方家坝遗址。

那是2011年3月的一天,我们起了个大早,向着方家坝出发。当时考古队里还没有汽车,我们只能徒步前往,而去方家坝就必须要经过黄金湾再往上游走1公里多,我不知道方家坝那里有没有古遗址,但黄金湾对我来说,却并不陌生。所以,我先带着小罗来到了黄金湾。在那里,我们一起在地上找陶片和瓦片,挖断面,寻找古遗址。一路上,我给他讲怎么找遗址,中医说“望、闻、问、切”,考古也有些类似,叫“查、望、问、切”。“查”,就是查找文献资料。了解调查地区的历史沿革和既往发现,看看古代遗存集中在哪些方面,又在哪些方面是缺环,这样就能带着问题去调查。“望”,就是察望地形。通过地形图或者在现场查看,对可能的埋藏地做出初步的判断。

队员们正在按照5×5米的格子划布探方

一般贵州的古遗址,都距河流较近,常处在河流阶地旁。对于河边那些地势平坦的坝子,要多加留心,土城周边的黄金湾、官仓坝都是这种情况。“问”,就是访问当地老乡。当地乡民长期在这里与土地打交道,他们对该地地下埋藏有什么东西往往比调查人要熟悉得多,尽管很多时候他们不懂什么是我们要找的文物,但如果调查人员随身带些陶片、石器什么的,老乡一看便知,这也是了解文物线索的重要方式。“切”,就是现场勘查。查找资料、察望地形、询问老乡,都只能提供指向性的线索,真正确认遗址的存在,就必须进行现场勘查。现场勘查除了要对地表进行一般的勘查外,还要特别注意对各种断面的查看,因为有时遗存埋藏较深,地表难有发现,只有通过勘查断面,才能有所发现;此外,断面上保存的信息量要远远大于地表,因为在断面上还可以初步观察到遗址的堆积情况,特别是对于寻找遗址的原生文化层有很大的作用。如果勘查断面还不行的话,那就需要进行钻探或者试掘了。钻探是考古工作者必须具备的一项基本功,也是一个技术活,即手拿一根长长的探铲,朝着地下一寸一寸地打下去,从几十厘米到几米甚至几十米的地下,然后把泥土提上来,通过这些泥土,我们也可以观察到土层的变化,甚至会在泥土中发现古代的遗物。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聊天,我们终于到了方家坝。一听名字就知道,方家坝是一个适合农耕的坝子。坝子在赤水河的东岸,虽然不大,却很平坦。“查”“望”的环节,都已经走过了,我们今天主要是来“问”和“切”的。可惜的是,周围村民很多都外出打工去了,留下的都是一些妇女和孩子,他们对这里的情况似乎并不熟悉。于是我们就直接进入“切”的环节。首先,在地表找找陶片什么的,我们俩转了一大圈,尽管庄稼很低,也刚刚翻种过,却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我知道,这里可能埋得深了,必须去找找断面了。叫上小罗,我们来到了河边,几经周折,终于寻到了一个断面。有文化层的地方,一般来说颜色要深一点。因为人类的活动总会带来一些生活的废弃物。很快,我们就在这里发现了一条颜色略深的条带土,拿出小锄头,下面都是体力活了,挖吧!五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挖到。换个地方再来,又过了十分钟,终于见到零星的动物骨骼。“贵州的遗址,陶片都少得很,慢慢来,不着急!”有人说。休息一会之后,我又开始了,这次终于见效,断面上露出了一抹红色,那是陶片的断茬,我说:“小罗,快看,找的就是它。”顺着我挖的地方,小罗接过锄头继续撬动这些坚硬的黄土,而我则在周围寻找更好的断面。他挖的陶片渐渐多了起来,而我也在不远处的断面上找到了一个圈足器的器底,又一个汉代的遗址,就这样被我们发现了。我迅速地掏出钢卷尺、日记本、GPS,绘制了剖面图、地形草图,登记了地理坐标,随后又初步勘察了遗址的面积,我们这才启程回了驻地。

考古人员钻探提取出来的地下泥土,通过钻探我们能够了解到地下土层的特点和变化

考古队员挥舞着小锄头在坚硬的断面上探寻人类遗物

虽然方家坝与黄金湾遗址相距仅1公里,但文化堆积厚度较浅,文化遗存分布范围较小,也没有发现绳、纹、瓦等建筑材料,从等级上看,明显要低于黄金湾遗址。调查时发现的陶器残片,火候较低,多饰细绳纹,初步分析,方家坝遗址应当也是一处商周至汉代时期的村落遗址,并很可能与黄金湾遗址存在着一定的关联。

大河上下——赤水河考古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