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洞穴前进
经过前辈学者们数十年的努力,赤水河流域的旧石器时代考古工作已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果。但这些发现主要集中在赤水河的支流桐梓河流域附近,而在贵州赤水河干流流经的仁怀、习水、赤水三县(市),还没有明确的旧石器时代遗址的发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憾。而我们这次所要进行的仁怀至赤水高速公路考古调查工作,恰恰是在赤水河中下游核心区域的仁怀、习水、赤水三县(市)境内。尽管公路调查是一种配合基本建设工程的线性调查方式,所涉及的调查范围很有限,但我们仍然希望能够在课题意识的指导下,有针对性地扩大调查范围,以期能够解决一些学术问题。因此,出于专业的偏好,我们自然不会放过沿途附近的每一个洞穴,希望能在这一区域有所突破。前进的老家在遵义市道真县,因此他也就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了访谈、问路的角色。“大哥/老乡,你们这里附近有没有山洞”,“洞口有多大,多高”,“里面是平的还是斜下去的”,“洞里有没有水”,“上去方不方便”,一路上这样的问话,一直都在我的耳边萦绕,时至今日,我仍然能够清楚地回想起其中的点点滴滴。
拟建公路沿途的群众非常的淳朴和热情,有的人甚至放下庄稼地里的农活,去带我们看洞,逢人还略显自豪地说,“我带几个考古专家去看洞”!有时还会引来不少的追随者和观望者。也正是因为群众的这种热情,他们有时也会善意地欺骗一下我们,其中有一次,着实让我们吃到了苦头。那是在仁怀,我们正在问路,走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哥,听说我们找洞子,就席地摆起龙门阵来,说得天花乱坠,和我们想找的洞穴条件十分符合。“洞口向阳,又宽又大,里面平平整整,你们绝对值得一去!”“有多远?”“不远,不消二十分钟就到了。”我们一听就来劲了,走!一开始,是一片山坡下的树林,高高的林木挡住了午后的太阳,花儿相迎,鸟儿歌唱,一切都显得那么惬意,我和前进自然也陶醉在其中。但走过了一个个弯,跨过了一道道河,又翻过了一座座岭,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没看到洞穴的影子,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快到了吧?”“马上就到了!”“哦,快到了。”又是一个弯,又是一座岭,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在遥远的前方,我仍然看不到洞穴的影子。老大哥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焦急,“张老师,翻过那座山就到了。”我远远望去,还好,山不太大,尽管如此,那根神经线还是被他刺痛了。
调查路上正借助简易“小桥”跨过一条河的考古队员
大约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山顶,他兴奋地指着对面的山说:“到了,就在对面的山腰上,和你们说的一样吧。”我的神经线再次被他刺痛了,看着远远的山坡,群山之巅一处孤悬的山洞,完全不适合人类长期生活。
我和前进相视一笑,摇摇头,沉默了。没办法,只好休息一下,再去看了,希望能有些化石,我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结果自然是令我们失望的,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我们只是又多爬了近半个小时的山路而已。从此,这成了我们时常说起的一个段子,但凡调查,老乡说“不消半个小时”,你就准备走个把小时吧;说“马上就拢了”,“马上”大概相当于半个小时;说“到了”,你也别急着高兴,这有时候只是说明用肉眼可以看到了。
我们一路向西北而行,大娄山渐渐离我们远去,山势也渐渐地变得平坦。虽然沿途看了不少山洞,但不是地势太高,就是洞口太小,洞子周围的环境也不大好,一直没有什么令人振奋的发现。焦躁不安的情绪开始弥漫起来,古人类的足迹是否踏上过大娄山西侧的这片山区,这里到底有没有古人类生活过的山洞?有的话,他们生活在哪里?我已经能够清楚地嗅到大家心中的一种低落、迷茫的味道,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转眼间已经进入了习水境内,顺着地图一眼望去,县城周边几个乡镇的地形倒是不错,山不算大,水不算少,听当地介绍情况的同志讲,洞穴也有不少,有的还曾经发掘出过动物化石,这些线索迅速给了我们新的动力,我们又重新满怀希望地开始了紧张的“钻洞子”。很快,就有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