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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光明 奋斗一生
所属图书:《布依族杰出人物》 出版日期:2014-09-01 文章字数:10900字

迎接光明 奋斗一生

陆镇藩简介

陆镇藩,1919年4月16日出生,平塘西凉人。20岁时任国民党西凉乡乡长,1949年11月参加革命工作,历任西凉乡乡长,平塘县人民政府武工大队中队长,平塘县人民政府民政科科长,贵州省独山专区行政公署副专员,贵州省林业厅副厅长;当选第一届,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第三届、第四届委员;第五、六、七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贵州省第一届各族各届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代表;贵州省第一、二、三、五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贵州省政协第三、四、五、六届委员会常务委员;第六届省政协民族宗教委员会主任。1953年曾参加中国人民第三届赴朝鲜慰问团,任组长率队到上甘岭黄继光英雄连慰问。同年,赴京出席全国人大,会议期间,受到毛泽东主席亲切接见并合影。他是该次唯一与毛主席握手的贵州代表。陆镇藩于1994年9月退休,2004年10月4日去世,享年86岁。

青年时代—穷人孩子早当家

黔南与桂西北交界地带是莽莽群山,省道和县道都在群山中蜿蜒,在948县道上,自桂入黔,穿过距边境线约莫10公里处的大山,地势豁然开朗,呈现一片低洼的坝子,坝子之间为零星的丘陵,这就是西凉盆地。这里历来是黔南进入广西的重要关口之一,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盆地中散落着几个村庄,其中,最大的要数播岜寨了,“播”在布依语里是“山坡”之意,“岜”为“雷公”之意,因此,当地汉族称播岜寨为“雷公寨”。当地人说,连绵起伏的群山就是一条巨龙,这条巨龙到了西凉盆地就猛一回头,龙的腰就在盆地中央的播岜寨,所以播岜寨又叫回龙寨。远远看去,播岜寨所在的丘陵又像滚圆的罗汉肚,风水先生因此美其名曰“罗汉晒肚”,陆家正好处在肚脐眼之上。

陆鎮藩

西凉一带自古是布依族聚居地,肥沃的土地和特殊的地理优势吸引了各方客民,自明朝起,就有不少外地人相继到这里经商、耕种。经过多少代的融合,这里已有布依、汉、苗等民族,十几个姓氏的人家,户数最多的要数陆姓了,人口占本地的90%以上。传说陆姓的始祖来自河南,由于年代久远,家谱中只能清晰记载他们的前几代,据说是从关岭县的永宁搬迁过来的,当时有一部分去了现今的思南县,一部分迁往黔南的平塘,西凉的陆姓就是黔南这一支。长期的颠沛使陆姓的祖宗明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道理,因此,陆家历来十分重视读书。到了西凉,虽然深居大山,距平塘县城百里之遥,交通不便,但是陆家几乎代代书香不断,清朝道光年间,陆连青就曾经参加过科举考试,老百姓称之为“考顶”。也正因如此,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陆家在当地总是处于领先,祖祖辈辈都是这一方的自然领袖。

1919年4月16日,回龙寨的陆家大院里一个小男孩呱呱坠地,他就是陆镇藩,镇藩的上面是两位姐姐,在重男轻女的社会里,小镇藩的到来无疑给陆家增添了不少喜悦,这可是陆姓香火的继承人。

民国初年,社会极其动荡,黔桂边境更是匪患频频,距西凉不到十公里的甲茶寨有一股土匪,他们经常抢掠附近各村寨,有钱抢钱,有粮抢粮,无钱无粮抢妇女,让周围百姓鸡犬不宁。常言道: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西凉盆地良田千亩,是平塘县南部的天然粮仓,这块富足之地自然成为这股势力的垂涎之地。他们屡次进犯西凉,都未得逞,就是因为西凉有陆镇藩的父亲和伯父,是他们率领民众抵抗所致。土匪对这两人怀恨在心,暗地里买通国民党平塘县政府的某位要员,县政府于是以召集双方到县城调解为名,通知陆氏兄弟前往平塘,当走到马场附近时,枪声四起,兄弟俩倒在血泊之中。陆家从此由盛转衰,当时陆镇藩才3岁,其弟1岁,陆镇藩的母亲是平塘县大户人家的千金,小时候还缠过足,她虽然是个识字之人,但是,面对此情此景,也无能为力,只好将家里的二十几亩田租给寨上人耕种,一家人就靠地租维持生活,陆镇藩的弟弟后来生病,因为没有钱医治就夭折了。每逢西凉赶场天,陆镇藩的姐姐就带着他去赶场,既可以让小镇藩开心,又可以教他做一些买卖。

因为西凉只有私塾,没有公立小学,陆家就送陆镇藩到通州上学。七八岁的他在大人的带领下,蹒跚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到达通州,脚板底下已布满血泡和水泡,疼痛穿心,每个学期都是这样来回走过的。在通州读完三年级,陆镇藩又转到平塘县城读小学,寄宿在熟人家里,因为买不起书,他就借同学的书来看,趁同学睡觉之时抓紧看书,居然每回都考得前三名,聪颖好学的他深得老师喜爱。读到小学五年级,家里实在困难,只好休学回家干农活,成了家里主要的劳动力。在平塘读小学那段日子对陆镇藩来说是一笔财富,陆镇藩回家不久,平塘县要招收土地测量员,一旦考上就直接录用,有微薄的工资,他的一位老师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那位老师还估摸本次考试的内容,他认为凭陆镇藩的写作能力,应该没问题的。果然,陆镇藩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考取了这个职位,当上了一个小职员。

自秦汉起,中央王朝笼络少数民族首领的政策是羁縻制,这一制度后来演变为土司制度,民国初期,贵州一些地方还留有土司制度的痕迹,布依族所在的黔南、黔西南就有相当一部分土目,这就是土司的残余。由于经济和军事等方面的制约,国民政府在地方的统治力量是比较薄弱的,为维持稳定,在地方官的任用上尽可能“以夷治夷”,就地取材,利用一些土司后裔或当地具有号召力的地方头人。平塘县政府也如此,他们要在西凉物色一个布依族青年来担任县参议,好管理这一方百姓,陆镇藩读过高小,还干了几年的小职员,有实际工作经验,是理想人选。又因他敢作敢为,且有号召能力,20岁时,国民党平塘县政府委任他为西凉乡乡长。

1944年,日本人打到独山,国民党军队溃退,一些军官私下盗卖枪支弹药,以此赚钱。民间纷纷买枪,陆镇藩也买了一些枪支,作为乡公所的武器装备,当时乡公所有一个40多人组成的民众自卫队,常住的有10多人,其余就在家做农活,需要训练的时候大家才集中起来,自卫队的职责是守卫村寨,以防贼盗骚扰。乡公所的枪支弹药基本上是陆镇藩自筹的,有1支捷克式轻机枪,有若干支手枪,还有1把二十响的快慢机和1支美国造的卡宾枪。

虽然“以夷制夷”是国民政府的大政方针,但是,政府又千方百计制约地方势力,必要时对他们采取“长草短草,一把挽倒”的屠杀政策。政府常以杀鸡儆猴的方式杀害少数民族地方领袖以暗示各地方势力绝对顺从其统治,1940年前后被害的原国民党西路水上纵队司令王海平和劫富济贫、保卫家乡的“四大天王”之一陆瑞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两人都是布依族著名的地方领袖,陆镇藩不会不记得这些血的教训。

陆镇藩自小聪敏机灵,自懂事之时起,他的母亲时常在耳边讲述父亲及伯父被害的经过,儿时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他一心想为父亲和伯父报仇。他十分痛恨那些扰乱老百姓生活的土匪,另一方面,他对那些贪图钱财的国民党官员及其反动势力深恶痛绝。

国民党平塘县政府对陆镇藩表面上支持,暗地里却寻找机会收拾他。县长李繁苍多次想杀害陆镇藩,一次,李县长下来开会,地点选在西凉小学,当天早上,县保警队就把西凉小学包围起来,还布下了几个机枪手。陆镇藩知道来者不善,此次开会凶多吉少,他高度警惕,安排自己的警卫员在远处潜伏,枪口一一对准那些机枪手,并吩咐如有不测,先干掉那些带重武器的,他自己带有手枪,腰间别着一颗手雷,紧挨着李县长坐,心想只要有动静自己就可以解决那个县长。李县长的秘书走出来一看,觉得势头不对,悄悄给县长耳语,这回的抓捕行动才不了了之。之后,县政府又诱捕几次,均未成功。

为此,陆镇藩对国民党随时存戒心,高度警惕,父亲和伯父被害已是刻骨铭心的前车之鉴。所以,他表面服从县政府的领导,县里的大小会议,他总是借故推辞。对于其所委任的乡长之职,他巧妙地利用,一来可以凭此名分保境安民,二来可以凭借乡公所的武装防身。目睹县政府官员作风腐败且肆意欺压百姓,陆镇藩思想长久处于压抑、彷徨,他多么希望找到一条新路,摆脱国民党的统治。

西凉乡的副乡长裴信凯,是陆镇藩的一个得力助手,其弟裴传孝在毕节师范教书,他经常听到弟弟提到毕节师范有共产党地下党在活动,于是,他将此事告诉陆镇藩,还向他讲述共产党为劳苦大众谋幸福的思想。陆镇藩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深切嘱咐裴信凯委托其弟早日联系共产党地下党组织。遗憾裴传孝就一介书生,担心会惹来杀身之祸,迟迟没有开展牵线工作。

1949年11月15日,贵阳解放的消息传到西凉,陆镇藩立即派陆方炎和裴信凯分两路去寻找解放军,陆方炎走通州、惠水一带,裴信凯走平塘县城及独山一带。裴信凯在县城遇到了解放军,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五兵团十七军五十一师一五一团政治部主任陈播接待了裴信凯并给陆镇藩写了一封信。信中肯定了陆镇藩寻找解放军这项英明举措,并希望他继续稳定地方秩序,做好征粮工作,支持解放军。陆镇藩按照陈主任的要求一一去落实,他吩咐手下将裴信凯带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布告》张贴于西凉各个村寨,多方面动员父老乡亲,很快就征到了7000多斤粮食,他又带领大队人马历尽艰难险阻将粮食运到平塘县城,送给解放军。

而立之年——迎接光明跟党走

1949年11月下旬,陆镇藩积极组织民众迎接解放军,正式投靠人民政府。黔桂边境的国民党残部密切注意陆镇藩的动向,对其投共的举动十分愤怒。1949年12月31日,残部总司令莫树峰命令第二纵队司令黎芳蔚派其支队头目黎光华、刘应禧、刘应科、陆方普、王登伦等,率众约1000余人趁着天黑突然进攻西凉,当晚,刘应禧、陆方普带200多人分两路攻打陆镇藩家,当时,西凉乡公所在家的武装人员才有10多人,有几人还在下面征粮未归。陆镇藩家是砖木结构的四合院,进入朝门是石板镶砌平整的天井,到堂屋上九级石坎,天井左右各有一排二层楼的厢房,四合院外墙壁厚,一般枪弹击不穿,各个方位都设有用来自卫反击的枪眼,易守难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陆镇藩首先做好武装人员和家人的思想工作,稳定人心,同时积极做好战斗部署,大敌当前,他沉着冷静,毫不畏惧,指挥家里全体人员(包括老人、妇孺,力所能及统统上,陆镇藩此时才发现,他那九岁的儿子陆庆麟也会打枪,而且枪法还准)进行坚决抵抗。这些武装人员一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勇敢战士,对敌人进行猛烈反击,特别是那挺轻机枪发挥了很大的威力,一次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将来犯之敌压制到好几十米之外,敌人根本没有机会挨近墙边。第二天,敌方又有数百人前来支援,都受到顽强的反击。敌众我寡,形势十分危急,陆镇藩于是派人趁黑夜悄悄潜出送信,到县城找解放军救援。敌人久攻不下,一把火烧了陆镇藩邻居家房舍,顿时,回龙寨变成一片火海,陆家与邻居家之间虽然有些距离,但是,因为火势过猛,也燃了起来,大家于是一边应战,一边救火,平时,天井处有一口能装十七八担水的大消防缸,前几天因为清洗还未来得及盛水,只好将饮用水也用来救火了,就连腌菜坛中的水也用上,最后,总算把火扑灭。第三天,还未见解放军来救援,无奈之下,深夜,陆镇藩安排妻子李开鲜化装潜出到30里远的翁招请外家亲戚来支援。李氏刚走到半路,天就亮了,被对方认出并抓为人质。敌人层层包围,从四面八方进行猛烈扫射,四合院几乎不剩下一片好瓦,陆家就这样不屈不挠顽强抵抗了三天三夜,几乎弹尽水缺。时值寒冬,幸好当晚还下了一场冬雨,敌人围着火堆烤火,陆镇藩抓住这个良机,果断决定突围。他做好了周密的安排和部署,男女老少和武装人员一律轻装上阵,谁打先锋,谁断后,谁负责背老人和小孩等等,都一一交代。半夜,敌人困乏之时,陆镇藩带领大家从后门撤出,冲出重围直奔距西凉20华里的“拉么”深山,躲进一个位于半壁悬崖之上的山洞。第四天,天麻麻亮,敌人向陆家开枪,却不见回击,谩骂也听不见回应,于是派人慢慢靠近,最后冲进院内,才知院中空无一人,敌人将陆家洗劫一空,一把火烧了整栋房子。共产党平塘县委书记兼团政委苏相信率部连夜奔赴西凉,敌人闻风纷纷逃跑。第五天,当解放军到达西凉时,陆镇藩家已经是一片瓦砾,苏政委立即派人上山联络,将陆镇藩全家接下山来。陆家绝处逢生,见到了光明。陆镇藩带领地方寨老和群众迎接解放军,苏政委正式宣布西凉乡解放,陆镇藩无限感激地对苏政委说:“是中国共产党和解放军救了我们家,我决心永远跟党走,贡献我的一生。”苏政委代表人民政府任命陆镇藩为第一区队长,高广殿为政委,带领100多名武装人员留在西凉,维持治安,清缴国民党残余势力。经多方努力,做好残余势力的工作,宣传共产党的政策,劝他们弃暗投明,立功赎罪,寨老们又出面担保,李氏夫人才得以释放回来。

1950年1月4日,解放军将陆镇藩一行接到平塘(有30多名队员随同到平塘,有10多人回家),聚集在西街汪家休整2天后,由高广殿同志主持召开会议,宣布县人民政府的决定:把原西凉乡乡长陆镇藩组织领导的“西凉乡民众自卫队”改编为平塘县人民政府武装工作队第一中队,委任陆镇藩为中队长,高广殿为指导员,陆镇洋为西凉乡乡长(后来叛变被镇压),陆庆鸿为副乡长兼任第一分队队长,陆运清为第二分队队长,陆运科为第三分队队长,陆庆鹏为第四分队队长,陆庆和为事务长,队员共40多人。该中队负责驻守西凉,同时派部队的排长吴占榜、陈先礼,文化干事查雪堂协助工作。武工队的任务是维护西凉地区的治安,了解动态,防止骚乱,征集粮食支援县城。

陆镇藩跟党走,心如磐石,这可以从他誓死守卫县城及动员国民党残部投向人民的行动中体现出来。

1950年4月3日,敌部黎方蔚纠集3000余人攻打平塘县城。解放军这边,当时驻城部队与武工队加起来才200人左右,双方力量悬殊。县委当即成立了由政委苏相信、县长孟州和153团2营营长张传书组成的作战指挥部。根据敌众我寡这一现实,指挥部决定全力坚守政府大院、龙脑坡、榜上碉堡和北门碉堡四个据点,并分兵驻守。四个据点以政府大院为中心,龙脑坡为后卫,榜上碉堡和北门碉堡为左右卫,负责镇守北门的重担就落到了陆镇藩一家。

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眼看敌人就要打进城来了,裴信凯对陆镇藩说:“土匪就要打进城来了,解放军是否能来也没个准,我想出城到乡下的亲戚家躲过一段时间,你是不是让我带个把孩子出去,万一你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都还有后代啊!”陆镇藩说:“感谢你了,信凯,你对我是好心好意的。但是,这一生,跟共产党我是跟定了,我相信,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不会丢下我的,只要共产党还在,我就有活着的希望。”见陆镇藩如此坚决,裴信凯就带着自己的孩子从望山那边趟水过河,因为那里河水相对浅一些。不料,被敌人发现,密集的枪弹就朝他们飞来,裴家几口牺牲在河中。

1950年4月4日,天刚蒙蒙亮,敌人就纷纷过河,窜入城内,发起总攻。我各据点的守军立即向敌人猛烈还击。陆镇藩一家把小坡方向来的敌人堵在200米以外,把从上梭方向的来犯之敌挡在河对岸。4月5日,上午,大批敌人冲进各条街道,占据了大半个县城,瞬间,他们包围了榜上碉堡和北门碉堡,榜上碉堡守军为了扭转形势,冲出碉堡,与敌人激战于平塘中学和新场坝一带。陆镇藩带着家人坚持顶住了敌人的疯狂进攻。下午,敌人用密集的炮火封锁了政府大院前门,守城部队和县武工队与敌人激战于大街和新场坝,来回厮杀。敌人同时加强了对北门碉堡的攻势,缩小了包围圈,直冲碉堡大门。陆镇藩一家也集中力量守护大门,战斗极度紧张的时候妇女和儿童都一起上阵,10岁的陆庆麟握着枪,趴在碉堡内侧一个枪眼边,投入战斗。当晚,敌人喊话,威胁要用煤油烧碉堡,用手榴弹来炸,陆镇藩毫不动摇,继续坚守阵地,狠狠打击了敌人。

共产党没有让陆镇藩失望,4月6日,从独山来支援的部队赶到县城,他们的到来使城里的解放军军威大振,坚守北门碉堡的陆镇藩带领的武装人员及家人向敌人进行猛烈还击,敌人四处溃逃,4天5夜的激烈战斗终于把县城保住。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人们对新生的人民政权还是比较生疏的,对于该投靠国共两党的哪一边,多少人都在持观望态度。一些原本有投共倾向的地方头人因经不住国民党残部“反攻大陆”传言的影响,思想上也产生动摇。针对这种情况,陆镇藩的原则是:尽可能做思想工作,一天不成第二天再来。即使是面对那些国民党残部和地方强人,只要有可能,陆镇藩都是思想动员为上,不轻易动用武力。为做好劝降工作,陆镇藩常常将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且看他劝廖启书的惊险一幕和劝陆镇洋的良苦用心。

1950年底,陆镇藩和县公安局申连尧局长两次参加了对盘踞在罗甸、惠水、平塘3县交界地带国民党残部的合围。他们的任务是配合138团和151团进行围剿,并开展政治宣传工作。第一次行军路线是从县城出发,经马场到西凉,再折转通州往西走。这次在通州收降了国民党残部支队司令廖启书,在黔桂边境收降了支队司令陆镇洋。

廖启书的家在通州长寨,陆镇藩几次曾到那里找过他,想把他争取过来,可廖启书避而不见。后来廖的寨上有一人来找陆镇藩,叫他再去一趟,说是如果只陆镇藩一人,廖启书就可能露面。经上级同意,时年31岁的陆镇藩带了一支上了膛的短枪,别着两颗手榴弹,一个人深入虎穴。

到了长寨,那人把陆镇藩安顿在一家小屋。与小屋相连的是卧室,卧室门紧闭着。坐定后,陆镇藩请那人去找廖启书,那人说等一会。在摆谈中,陆镇藩宣传起共产党的政策来,说,过去有罪恶的,缴械投诚了,不再作恶了,争取立功赎罪,就可以得到宽大处理,他还举了一些事例。谈兴正浓,卧室门突然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穿长衫的脸上长满胡须的汉子。仔细一看,正是廖启书。要是在别的地方,陆镇藩准认不出他了。一见面,廖启书先开口说:“听你讲共产党的政策,我愿投诚了,但是现在只剩下一挺机枪和一支驳壳枪,其他什么都没有了。”说罢,他回身从卧室把枪取出交给陆镇藩。陆镇藩把他引到通州场坝,连人带枪一起交给138团部队。

陆镇洋是陆镇藩的堂哥,解放前夕就已分道扬镳。解放初期陆镇藩搞支前工作,宣传党的政策,几次邀陆镇洋都被拒绝了。陆镇藩写了亲笔信专人送给陆镇洋,劝其不要再执迷不悟,最终使其回头,向解放军缴械投诚。

不惑之年——为党为民干实事

陆镇藩脚踏实地,为人耿直。1950年9月,他被任命为平塘人民政府民政科科长,后经中共平塘县委推荐和经各界代表大会选举,1951年被国务院任命为贵州省人民政府独山专区副专员,在此期间,受党的委托,陆镇藩积极动员并指挥黔桂铁路都匀至广西金城江段的修复工作,半年的功夫就通车了,受到各界的好评。1953年,独山专区改为都匀专区,他又被国务院委任为该专区的副专员。身为国家干部,又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遇到紧急事件,陆镇藩常常主动请缨,当领导的马前卒。

出任独山专区副专员不久,榕江县一些人受到国民党残余影响,起来闹事,进而发展成为叛乱。陆镇藩奉命带了部队去处理此事,到了榕江,他并没有立即采取武力镇压,而是耐心做肇事者的思想工作,找来了他们的头领,对他讲明共产党的政策,讲述了自己参加革命的亲身经历,听了陆镇藩的故事,对方的敌对情绪才缓解下来。最后,陆镇藩说:“这样吧,我们来比枪法,如果我赢了,你就听我的,好不好?”那位头领使用步枪,正儿八经瞄准却未击中目标,陆镇藩没有使用步枪,而是掏出他使用多年的手枪,“啪”的一下就将远处的酒杯击得粉碎。看着眼前这位神枪手,又听了他不平凡的经历,还目睹他对自己的宽容,那位头领佩服了,决定放弃了继续闹事的念头,主动解散了队伍并上交了武器,吩咐他的手下都回家安心种田去了。

新中国成立后农业合作化步伐过快,干部情绪急躁,工作粗糙,强迫命令严重,不注意民族政策,不注重发展当地的文化教育事业等长期累积的一系列问题开始显露出来。1955年,全国开始实行粮食“统购统销”,部分地区由于当地政府向百姓征收的粮食定量标准过高,地方干部又急于创造政绩,设法给百姓层层加码,强迫百姓完成任务。麻山地区本来田地就少,政府却要求当地百姓上交的公粮与其他河谷地带的村寨一样多,使得农民的口粮所剩无几,群众积怨很深。曾经与麻山苗族领袖熊亮臣一起干革命的杨绍斌和黄卜芝利用大众对中共统购统销和合作化政策的不满,利用巫术煽动民众参与迷信活动,进而发展成为政治性质的骚乱,给麻山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黔南地委在平息骚乱中立下了功劳,当时开展群众工作的同志中就有地委书记金风及副专员陆镇藩。

因上级需要,陆镇藩于1956年8月被调到贵州省林业厅,担任副厅长,其间他又干了几件实事,建设六盘水梅花山林场就是其中一件,他亲自带领科技人员去勘探,划定了整个林场的范围,动员当地群众搬迁,为林场的筹建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龙里林场的勘察和飞播也是陆镇藩带头完成的,现在的农科院就是龙里林场的一部分,当时,他坐飞机参加飞播就看准了这一点。还有一件是省林校57级的学生最难忘的。那年,贵州省林业学校招收了一批广东籍学生,由于贵州学校生活太艰苦,这一批学生受不了,于是集体逃学,他们悄悄上火车回广东老家。陆镇藩得到这个消息后,就一路追到龙里火车站,耐心开展学生的思想工作,最终,把他们劝回学校。

花甲之年——心系民族发展

身为民族干部,陆镇藩时刻想到为民族事业奉献自己的力量。

早在1950年代,陆镇藩就开始关心民族发展,黔南州建州时,组长是州委书记金风,金书记掌握全盘,陆镇藩是筹建小组的副组长,大量的群众工作就是他下去做的。花甲之年,他更为民族经济发展大事牵肠挂肚,在省政协和省人大期间,他曾多少次和王秉鋆、罗尚才、王思明等布依族省级领导一起拟提案,向中央提出许多宝贵建议。例如,关于建立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提案,就是他们几位老领导一起商讨的,198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同意了贵州省代表的意见,在贵州省建立第三个自治州,州府定在兴义市,这件大事也凝聚着陆镇藩的一腔热血。他的建议和提案得到了中宣部和文化部等领导的重视,如,对于中央提出的“中华炎黄子孙”的提法,他向文化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指出这种提法不完全,“炎黄子孙”的范围具有很大的局限,不利于民族团结,应该叫“中华各民族子孙”。后来,文化部特别回复,并行文郑重宣布以“中华各民族子孙”取代“中华炎黄子孙”这一称谓。

为了党的民族的事业,陆镇藩常常不计较个人的得失。

1990年代,时任省委统战部长王思明到陆镇藩家中传达了省委的指示,陆镇藩不再担任全国政协常委职务,建议他任全国人大代表。原因是陆镇藩年纪大了,作为全国政协常委要经常到北京去开会,对于老年人不太合适,而作为全国人大代表,一年只需进北京一次。因为是王思明部长亲自来做思想工作,当时陆镇藩以为省委将安排某位少数民族干部来接替他的职位,就欣然答应了。结果,省委将这一职务安排给汉族干部刘汉真同志。他后来还发现,省政府、省人大在职位更替上也存在这种情况。对于省委一些领导忽视了中央任用民族干部的政策(即“自治区或少数民族占多数的省份,其行政领导需从该省占人口大多数的民族中选举,保证其在省人大、政协的领导班子中占一定的席位”)的做法,陆镇藩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在首都北京召开人民代表大会期间,组团发言的时候,贵州省代表团的各位代表都保持沉默,生怕提意见会得罪某位领导。全国政协常委中贵州代表有三个,苗族、布依族、侗族各有一个,陆镇藩是布依族的代表。到陆镇藩发言的时候,他将贵州省委在任用省级领导方面所存在的问题反映出来,当时,国家人事部一位副部长在场。会后不久,中央即派工作组到贵州,经过调查,发现省委的做法实有不妥,于是,对贵州省领导班子作了相应调整。从黔东南州调胡贤生(苗族)来当副省长,从黔南调莫时仁(布依族)来当副省长,省政协这边也相应安排了少数民族干部担任副主席,政协常务副主席王思明后来被安排当全国政协常委。

回顾陆镇藩这一生,他是中国共产党的亲密战友。他20岁时任国民党西凉乡乡长,1949年11月参加革命工作,历任西凉乡乡长,平塘县人民政府武工大队中队长,平塘县人民政府民政科科长,贵州省独山专区行政公署副专员,贵州省林业厅副厅长;当选第一届,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第三届、第四届委员;第五、六、七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贵州省第一届各族各届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代表;贵州省第一、二、三、五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贵州省政协第三、四、五、六届委员会常务委员;第六届省政协民族宗教委员会主任。1953年曾参加中国人民第三届赴朝鲜慰问团,任组长率队到上甘岭黄继光英雄连慰问。同年,赴京出席全国人大,会议期间,受到毛泽东主席亲切接见并合影。他是该次唯一与毛主席握手的贵州代表。陆镇藩于1994年九月退休,2004年10月4日去世,享年86岁。

严厉、真心而不乏情趣——生活中的陆镇藩

陆镇藩具有敏锐的思维,原则性极强,只要自己认为不合理的,就要讲出来。在下属的心里,陆镇藩是一个十分严厉而且极其严谨的上司。就是这种实事求是的精神,促使他时刻牵挂着昔日一起赴汤蹈火的同事,为他们分忧。“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陆镇藩经过统战部做工作,将原来平塘县中队的几名队员的待遇安排落实,因为时隔多年,已经没法还原他们的工作籍,县里采取发放生活补贴的方式给予资助。这些队员现在基本上都离开人世,年纪最小的那位叫陆庆云,如今都是87岁的老人了,他一直敬佩陆镇藩,每当提起陆镇藩,他都感激涕零,说是陆公带领他们走上光明道路才有今天的幸福。陆镇藩还时常关心家乡建设,为改变家乡的贫穷面貌,他费了不少心思。平塘县天生桥电站从论证到勘探,他曾向中央及省里提了许多宝贵建议。播岜寨的人畜饮水工程,他不但向有关部门争取经费,还主动捐款。为解决西凉乡的财政赤字及群众的就业问题,乡里的煤矿开采,也是他尽力争取得来的。

陆鎮藩的故乡西凉乡播岜寨

西凉、摆茹、马场一带都是布依族,具有浓厚的布依族风情,人很好客,而且美食颇多,最有特色的莫过于狗肉了。布依人家做狗肉的方法多种多样,其中火熛狗肉是各地布依族最喜欢的一种,做法简单,取少许干茅草,烧熛已经脱毛的狗皮,这样的狗肉无论用来炖还是炒,都香喷喷的。陆镇藩虽然离开西凉多年,还是留恋家乡的狗肉,闲暇之时,他常常约王秉鋆、罗尚才、王思明、蒙素芬等布依族朋友到家中吃狗肉,他特别喜欢吃狗爪子和狗肠子,他常说:“打狗没吃上这两样东西,也等于枉然。”

陆镇藩特别喜爱园艺种植,家中庭院种满了各种果树、桃、梨、花红、橘子、葡萄、腊梅、西红柿等等,到了收获季节,满院飘香,全家其乐融融,分享他的劳动果实。陆镇藩非常注重培养子女热爱劳动和吃苦耐劳的品质,家中庭院便是他教育儿孙的“课堂”,每每栽花、种地、下厨、杀鸡、宰鸭等,都要叫晚辈到旁边,言传身教,正如他总结的“一看、二教、三动手”。在家庭教育方面也非常严厉,但是,言语上不乏幽默、风趣,他经常给晚辈讲故事,晓之以理。陆镇藩常常鼓励孩子们勤学上进,嘱咐他们多读书,说是只有多读书,长大才有出息。儿孙也没辜负他的期望,他一生有两次婚姻,生有三男四女,如今,儿孙中已有大学生、研究员、工程师、博士等。陆镇藩还擅长吹箫笛,在娱乐项目普遍缺乏的日子里,婉转的笛声给全家带来了无限的快乐。“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至今还在儿孙们的耳边回荡。

布依族杰出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