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梦庚:从举人到山长
(注: ※世昌广场上的贺梦庚像。)
这首题名为《校中有感》的七律诗,是贺梦庚的晚年之作。从少年悔负虚名,到青年衣锦还乡,再到老时一事无成,诗歌叹尽了人生况味,道尽了一世哀愁,真实生动地剖露了他晚年的心境。
但他的一生,却闪烁着许多亮点,以至于在百年之后的今天,我们依然可以自豪地向世人介绍这位清代的苗族先贤,因为他是松桃人共同的骄傲。
贺梦庚,本名贺增龄,贵州省松桃直隶厅人,1868年出生于乜道寨(苗语吉洞,今蓼皋镇文山村)。生于苗族农民家庭的贺梦庚,从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他幼年时就早出晚归从乜道到厅城读私塾,师从洪、李二先生。后闻铜仁府名师喻竹君在盘市营设馆,于是前往受业,同时常以作业向松桃厅教谕谌德波和松桃厅举人李松岩请教,孜孜求学。
贺梦庚14岁参加童生试,20岁考取秀才,之后不久,通过考试补上廪生的职务,充当县试考生的保荐人。贺梦庚补上廪生后,在乡亲们的鼓励和资助下,积极参加乡试应考,连续赴省城参加过1894年、1897年和1900年三届乡试。因为路途劳顿,再加上体质孱弱,他在前两届考试中,都未考完。参加第三届考试时,到第三场病又复发,但他带病坚持完卷,终于考取,成为松桃苗乡第一个庚子辛丑科举人。
贺梦庚中举之后,即着手作参加会试准备。辛丑年例行的会试春闱推迟到1902年,并将考场移到汴梁(今河南开封)。
这一次,贺梦庚的赴考路线,是由松桃乘船顺流直达常德,转赴澧州、荆州、襄阳、南阳,直抵汴梁。然而,此届会试开始废除八股经文,改用新法命题。松桃僻处苗乡,贺梦庚一向只学封建经典,对新法命题从未涉足,骤然临场应试,落选自在意料之中。
但这并不能阻止一个苗乡青年对知识的渴求和梦想的追随。在贺梦庚看来,考试作为一条获取知识的重要渠道,给他带来的已经不是一种压力和恐惧了,而是一种激励与诱惑,所以,他才能写出这样积极向上的诗句:
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贺梦庚以举人的身份出任崧高书院山长(院长),主持教育工作。崧高书院是公办学校,凡未经考取秀才的士子,都可以到书院读书。书院分住院和走读两组,由山长主讲并负责评改作业。师生济济一堂,堪称全县的中心学府。
因为有过太多的考试经历,作为山长兼教师的贺梦庚常常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所感融会在教学中,生动讲述,感染力很强,深得学生的好评。
清宣统元年(1909年)的东风再一次向贺梦庚吹了过来,因为这一年,清廷宣布在京举行考职,凡属会试落选的举子,以及出贡的贡生,均可进京参加考试,按其才德分配职务。贺梦庚满怀信心到吏部接受面试,终于不负众望,获得第二等的分配,成为江苏布库大使,负责管理粮食仓储。1911年春,他奉命从松桃赶赴南京就职,到职时,受到江宁布政使樊增祥的接见。遗憾的是,到差未及半年,推翻清朝的革命浪潮席卷全国。南京人心惶惶,官吏纷纷离散。面对动荡时局,贺梦庚不得不随波逐流,弃职西旋,在举国推翻帝制的高潮中回到故里。
回到家中的贺梦庚并没有被失败所击倒,重拾教鞭,为家乡的教育添砖加瓦,尽职尽责,以赤诚之心推动松桃的教育事业向前发展。所以,作为松桃苗乡唯一一位举人,他在仕途上的声誉远远不及他对松桃教育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
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宣告成立,地方行政也随着厉行改革,人事重新调整。贺梦庚改任松桃县劝学所所长,掌管全县教育经费和学产,主办督导乡区国民教育。在他的积极主持和倡导下,松桃的教育开始与时俱进,学校改行新学制章程,采用部颁新订课本。初小有修身、国文、算术、手工、图画、唱歌、体操。到高小加上理科、本国历史、地理和英语。在废除帝制建立民国的大变革中,松桃的教育站在了时代的前列,培养出了大批的优秀人才。打响“八·一南昌起义”第一枪的欧百川就是从这一新的教育体制中脱颖而出的优秀代表。
1923年,由于身体的原因,贺梦庚主动辞去了松桃七汛教育基金保管所所长职务。但他辞职不辞心,仍受聘到学校教书,并热情地教育学生,垂暮之后仍尽瘁桑梓。
教育的兴盛,是贺梦庚中举之后,献给松桃人民的最丰厚的礼物。除此之外,他还为我们带来了文学领域的惊喜。
贺梦庚在有生之年写了许多诗词文章,其文学造诣之深可见一斑。在他游历了汴梁、北京、金陵三地之后,挥笔写就了《三游记》,洋洋数万言,艺术地描述了政局形势,以及沿途的历史人文和自然风光,表达了自己对祖国大好河山的迷恋与热爱。
(注: ※贺梦庚的出生地:蓼皋镇文山村。)
1933年,贵州军阀廖怀忠匪部窜到松桃,附郭苗寨多被抢劫。抱病在家的贺梦庚在劫难逃,被匪军阻击威吓,险些丧命。事后,他曾写《捕鱼说》,以抒愤慨。
文章洋洋洒洒,直抒胸臆。由此可见,他是多么渴望获得精神上的安宁与自由,像陶渊明一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过着“优游安闲”的生活。这种进与退、得与失的人生哲学,正是他身处危难时刻的内心写照。
不久,因受匪患困扰,再加心身疲惫,终感“老来惭愧文才薄,一样浮沉笑舌耕”,便以衰老之身卧病床褥,连年不起,于1937年溘然与世长辞,享年69岁。
(注: ※崧高书院全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