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的文化资源观是实现文化资源合理利用的基础

引言

思想是行为的指南，理论是实践的依据。树立正确的文化资源观，是对文化资源进行合理利用的前提和条件。树立正确的文化资源观，必须掌握文化资源的基本特征、全面认识文化资源的多重价值，充分了解文化资源价值实现的特殊性与复杂性，认真把握文化资源价值实现的内在规律。

一、掌握文化资源的基本特征

文化资源是人类生存和发展最宝贵的财富，因为与其他资源有着很大的不同，因此，掌握其特征就成为文化资源利用的最基础的工作。

探讨文化资源的特性，可以有多种角度。不同的角度，可以对文化资源的特性进行不同的把握。有学者将文化资源的特征概括为无形性、传承性、稳定性、共享性、持久性、效能最大性、递增性等。 ^[1] 本文认为，对文化资源特性的把握首先决定于对文化资源的界定。

什么是文化资源？如果用整体的、发展的、动态的眼光来进行考察，我们就会发现，文化资源和文化的内涵和外延基本上是相同的，只不过是把握角度有差异。

正是基于此，我们认为，文化资源是指可供主体利用和开发，并形成文化实力的各种文化客观对象（包括前人所创造积累的文化遗产库，今人所创造的文化信息和文化形式库，以及作为文化活动、设施与手段的文化载体库等 ^[2] ），把握了文化的基本特征，也就把握了文化资源的基本特征。

文化是人类的独特创造，文化又反过来塑造了人类。因为地理环境、历史、民族等诸多的差别，世界上的文化呈现出千差万别、异彩纷呈的多元发展景象，但是，无论哪一个历史时期、无论哪一个民族的文化都有一些共同的基本特征。这些特征可以被概括为以下几方面： ^[3]

（注： 2014年正月初十，六枝梭嘎长角苗的传统跳花节。）

自然性与超自然性的统一。文化是人类在与自然相依为命的过程中顺从自然、认识自然、改造自然、遵循自然的统一体。自然为人类提供了生存环境，也给人类文化提供了发展的空间。事实上，所有文化都是对于自然的利用，对于自然性的改造，并使之成为超自然性的成果。例如，人类关于日月星辰、风云雷电的古老神话，就是在人类面对日月星辰的运转、风云雷电的变换等自然现象时在想象中把它们拟人化产生于自然又超越自然的结果。

个体性与超个体性的统一。个体性是指文化的具体实现方式，一般而言，文化均是由个体在创造、体验和享用。超个体性是指文化的存在的方式。因为文化只能靠社会群体的积累传承和推广而存在，正是个体与群体相结合，成为超个体性的存在。因此，个体性的实行方式总是与个体性的存在方式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普遍性与民族性的统一。所谓的普遍性是指文化为人类的基本生存、生活需要和社会组织服务的特性。这种特性不因种族、民族、地域、阶级、时代而有所区别，因此，是全人类所共同拥有的财富。而所谓的民族性是指文化所具有的民族间的差异性。文化的普遍性与民族性统一的特征，使文化拥有自己的独特创造方式、存在方式和服务方式。

阶级性与时代性的统一。文化既具有阶级性也有时代性，但是阶级性和时代性都不是绝对的。原始社会时期没有阶级性，但原始社会时期的文化却同样有自己的时代特色。如今，阶级性与时代性则鲜明地存在于每一种文化内容之中，但同时，许多文化内容又已经明显地超越了阶级的成分而成为时代的产物，成为全人类共同的财富。

累积性与变异性的统一。所谓的累积性是指文化在传承发展中累积与叠加。累积继承是发展的前提，没有累积继承也就很难有发展。所谓的变异性是指文化在累积发展过程中不断变化的特性。文化的累积性与变异性的统一，是一个内容的两个方面，没有累积就不会有发展，没有发展也就不会有变异。累积性是文化发展的特点，从人类第一次创造了文化，人类的文化就在不断地累积着、发展着，以至于今天形成了如此丰富多彩的文化类型、文化系统和文化内容。同时，文化的累积又为文化的变异提供了全新的领域，为人类的文化创造提供了最坚实的基础。正是这种累积、发展和变异，使文化在丰富多彩的文化类型、文化系统和文化内容的基础上，能适应于不同种族、不同地区、不同生态环境下的人，并使各自的文化保持平衡和发展，并最终导致新一轮的累积和变异。

可再生性与不可再生性的统一。在文化资源中，有的文化资源是可再生的，如一些人类文化的优秀成果，在不同的时代焕发出不同的时代光芒，体现出不同的时代特色，譬如，中华文化、古埃及文化、古希腊文化、古印度文化等，虽然历经沧桑，仍显示其灿烂的光辉。但有的文化资源是不可再生的，例如口传的文化资源、历史文化遗迹等，一旦文化的载体消失或被破坏，其将不可再生。

二、全面认识文化资源的多重价值

本课题是文化资源的利用研究，更多地涉及文化资源的价值及价值实现，因此，除了要把握文化资源的一般特性外，还需要我们从文化资源价值和价值实现的角度去更加深入地把握文化资源的特性。

（注： 2014年正月初十，六枝梭嘎长角苗的传统跳花节。）

文化资源与其他资源不同，它所具备的价值是多重的，这种价值的多重性是由文化的多重功能所决定的。从不同的视角研究文化的功能会得出并不一致的结论。有的学者认为文化的功能主要有以下几方面：满足需要的功能，文化的功能就是为了满足人类不同层次的各种需要，包括直接的需要和间接的需要。而且，不管是低层次的需要还是高层次的需要，人类文化的介入都表现得非常明显甚至非常直接。认知的功能，文化的认知功能表现为人类所具有的一种知识能力和创造能力。文化的形成和发展过程，就是人类对自然、社会、自身的认识不断深入不断丰富的过程。规范的功能即文化一旦产生，就反过来影响人、塑造人、约束人。调控的功能，即调控人与自然、人与族群、人与人以及与其他族群文化之间的关系。 ^[4] 有的学者则分别从物质文化、行业文化、制度文化、精神文化四大类别对文化的功能进行细致的探讨。如在对物质文化的探讨中，物质文化对科技及经济社会发展基础、推动和决定作用被进行了分析；在对精神文化的探讨中，价值观念的取向功能、激励功能、凝聚功能、规范功能、整合功能，道德规范的导向性功能、操作性功能、评判性功能、整合性功能、培育性功能得到了强调，思维方式的规定性功能、系统性功能、决策性功能、驱动性功能、协调性功能等也被进行了分析。 ^[5] 有的学者则从文化的社会意义来分析文化的功能，在他们那里，文化具有五大功能，即认识功能、教育功育、审美功能、媒介功能、经济功能。他们之间既有内在联系，又相互制约。认识功能通过知识体系，掌握事物的规律性让人获得“真”；教育功能通过采取意志方式和行为规范，达到人的社会活动的目的性使人从“善”；审美功能以艺术形象，显现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真与善的统一赋予人以“美”；媒介功能则是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连接的纽带和桥梁；经济功能则着眼于人类社会实践最基本的生产活动。五大功能相互贯通，对人类社会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 ^[6] 有的学者则从文化资源在人类社会特别是现代社会的发展中所起的作用来分析其作用与功能。他们认为，文化资源起着方向性、支撑力、凝聚力、推动力的作用。 ^[7]

（注： 2014年正月初十，六枝梭嘎长角苗的传统跳花节。）

尽管学者们从不同视角进行的考察得出的结论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大家都看到了文化资源价值的多重属性。文化价值的多重属性，决定了我们在进行文化资源利用的时候，不能仅仅只看其经济价值而忽略其认识价值、审美价值、教育价值、伦理价值等，更不能忽略其积累创造民族文化、凝聚民族精神、传承历史文化等独特功能，也不能因为强调其他价值而否定其经济价值。

三、充分认识文化资源价值实现的特殊性与复杂性

文化资源不仅具有价值多重的特性，而且有其价值实现的特殊性与复杂性。充分认识这种特殊性和复杂性，才可能在实践中寻找到其发展的内在规律，并在遵从这种规律性的前提下充分实现文化资源的价值，实现文化资源的可持续利用。文化资源的特殊性和复杂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文化资源价值具有潜在性。文化资源价值的潜在性是指其价值是客观存在的，但是有的价值是无法计算的。计算价值的前提是对象化和具体化。在庞大的文化体系中，只有一部分可以对象化，如意识文化中的绘画、音乐、诗歌、小说等，可以对象化；物质文化中的建筑、园林、服饰等也可以对象化；纯意识文化、理论意识文化、制度文化等则很难对象化。无法对象化的文化资源很难度量，然而它的巨大影响是客观存在的。因此，文化资源价值的潜在性决定了有的文化资源可以进行计量估价，而有的文化资源不能进行计量估价。 ^[8] 文化资源具有潜在的巨大经济价值，这是文化产业发展的动力和基础，但文化资源价值内涵中更重要的是它具有独特的文化和社会价值。文化价值就是其文化内容和精神因素对人与社会的生存发展所具有的作用、影响、意义。文化社会价值包括认识价值、审美价值、教育价值、伦理价值等，具有积累创造民族文化、凝聚民族精神、传承历史文化等独特功能，这是文化资源的根本性价值。但这种价值很难在文化产品市场交换中进行等价计量，由此带来市场机制调节文化生产的局限性，其突出表现是，它主要反映和调节产品的经济价值，难以反映和调节其中的文化社会价值。文化社会价值是一种超经济的价值诉求，它是对文化产品使用价值的根本提升和相对规束，并为使用价值的创造和实现设置社会空间。显然，现有通行的价格机制对于这些文化产品的文化社会价值调节是失灵的。因此，一方面要加快完善特殊的文化市场调节机制；另一方面，寻求市场之外的调节手段就显得十分迫切。 ^[9]

（注： 2014年正月初十，六枝梭嘎长角苗的传统跳花节。）

2.文化资源价值实现具有滞后性。文化资源的滞后性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在文化资源中有些文化资源是不可再生的。物以稀为贵，这些不可再生的文化资源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实现价值的增值，有人将其称为古董效应，越少越值钱，时间越久越有价。其次，有些文化资源可以反复地被利用，其文化价值和社会价值可能是在当下，也能是在未来。如优秀的文化具有强烈的冲击力、震撼力和感召力，能够升华思想，激扬精神，醇化道德，陶冶灵魂。其功能是持久的，其价值是永恒的，可以满足人们世世代代的需求，是全人类的共同财富。历经千年的唐诗仍在焕发灿烂的光辉就是很好的例子。第三，人们对一些文化资源价值的认识有一个过程。不少文学家、艺术家，如曹雪芹、梵高等，生前穷困潦倒，死后作品价值连城。梵高生前只卖出一幅画，1890年6月梵高创作《加歇医生像》时写道：“人们也许会长久地凝视它们，甚至在100年后带着渴念追忆它们。”历史证明，梵高的预见是正确的。1990年5月，《加歇医生像》在纽约克里斯蒂拍卖行售价8520万美元，创下绘画的天价。

（注： 2014年正月初十，六枝梭嘎长角苗的传统跳花节。）

3.文化资源价值实现具有整体性与相互关联性。如果对文化资源进行更深入的思考，我们就会发现，文化价值的实现，往往在于文化功能的实现，而文化功能是互相影响的，例如文化的经济价值往往与文化的认识、教育、审美等价值紧密相连。正如马林诺夫斯基和布朗为代表的英国功能主义文化学派所认为的那样，文化是一个有机整体，由各个互相联系的文化要素所构成，其中每一个要素都起着一定的作用，完成着自己的功能。各文化要素功能间的相互作用，便是决定文化性质、存在与发展的机制。更有学者打了一个比方：如果把价值构成看作一个金字塔，而经济价值位于塔尖的话，其他价值则是塔尖的支撑，它具有支撑塔尖那个经济亮点的作用——它提供的是某种丰富的文化氛围，某种文化意蕴，某种使经济价值生成的更持久的源泉。也就是说，一种文化资源价值生成是一个系统作用的结果，不是某个孤立的点使然。既然是系统，文化本身就应具有完整性。尽管在极速变化的世界里，完整是相对的。但不管如何变，如果要使这种文化资源具有持久的价值，就需使之保持比较完整的存在形态。 ^[10]

4.文化产品生产具有特殊性。一般来说，文化产品的生产必须遵循市场价值规律，但它是市场价值规律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是经济价值规律与属于其自身特有规定性的文化规律的统一。文化产品是人类精神智力创造的物化形态，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它具有经济价值，包括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但它又具有特殊性。一方面，它具有满足人们需要的有用性，具有使用价值。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领域，满足人们的精神需要，成为它区别于其他产品的本质特征。另一方面，文化产品在市场上流通，具有交换价值。按一般经济规律，交换价值是商品价值的外化，但作为文化价值的存在形式和载体——文化产品的生产是一种探索性、开拓性、创造性的劳动而不是机械的重复性劳动，这种劳动的投入量很难加以标准化。这使得文化产品在交换过程中等价交换原则难以准确地体现。文化产品的价格更容易受供求、竞争因素的影响，各类文化产品市场上都普遍存在价格背离价值的情况，这是文化产品市场容易出现投机、哄抬、杀价现象的重要原因。在文化产品的生产、流通和消费过程中，一般的市场经济价值规律、供求机制、价格机制、竞争机制、等价交换原则、赢利最大化原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影响到文化产品品质、效益和文化生产者的行为选择。价值规律作用的自发性及其所带来的盲目性和局限性，以及文化产品供求矛盾的特殊性，决定了市场调节手段的有限性。传统经济学中的价值交换理论主要是用来解决物质的经济价值的市场交换问题的，文化产品价值不同于物质价值的生产，在市场交换中也应该具有自身的特点和规律。如何根据这种特点建立有利于文化发展而又体现等价交换原则的理论和运作方式，是我们面临的新课题。

（注： 2014年正月初十，六枝梭嘎长角苗的传统跳花节。）

5.文化产品价值实现具有特殊性。文化产品价值实现与增值是生产过程创造和消费过程再创造的辩证统一。文化产品的价值实现与增值来自生产主体的创造，更有赖于消费者的认知与再创造。与物质产品消费过程损耗或消灭产品实体不同，文化产品比如艺术品的消费过程，是在观赏、聆听、阅读过程中对审美对象进行感受、体验的过程，是消费主体在感受、体验中获得情理结合的审美把握，于“润物细无声”中得到精神陶冶的过程，这个过程也就是消费者对审美对象文化价值再创造的过程。在这个消费过程中，文化产品的审美价值不但没有减少，反而通过消费实现了价值增值。而这个过程的实现，对消费主体有一定的要求，包括要有相应的审美态度、审美能力、审美心境。文化审美价值的实现与增值，有赖于消费者的文化素养，提高消费者的文化艺术修养是产生和拉动需求的前提。于是产生了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实现文化产品的文化价值要以培养大众审美情趣与能力为基础和前提；对文化产品的价值评估亦不能简单地以其消费量作为质量标准。 ^[11]

（注： 2014年正月初十，六枝梭嘎长角苗的传统跳花节。）

全面认识文化资源价值的多重属性，充分了解文化资源价值实现的特殊性和复杂性，是我们实现对文化资源理性利用的前提。只有对文化资源价值的多重属性有全面而清醒的认识，才能防止对文化资源的简单性利用，才能建立起发展文化事业和发展文化产业并重的战略眼光；只有对文化资源价值实现的特殊性和复杂性有充分的了解，才能实现对文化资源价值实现内在规律的不断把握，避免文化资源利用中的短视行为和盲目跟风，建立和培养起整体性的眼光和可持续发展的规划意识以及结构性的把握能力。

（收录于《布依文化与乡村旅游》，贵州民族出版社，2008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