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祝愿
两汉织物显著的特征是云气动物纹和吉语文字的大量使用,此与两汉的祥瑞观念和修仙思想密切相关。汉人对祥瑞的信仰既强烈又普遍。如公元前110年武帝封禅泰山时,要求将得自远方的珍禽异兽放满山野,如此就好像是许多祥瑞从天而降。又因珍禽异兽所处的环境是丛林、山谷和边远之地,受祥瑞思想影响,汉人又崇拜山和云气。有汉一代,无论是日常用的车、镜、香炉、妆奁、酒器、木器,还是住房或坟墓,都普遍装饰着祥瑞的形象。不仅许多水平很高的工艺品上饰有祥瑞动物的图案,连普通百姓也愿用此类图案来装饰他们粗糙的陶制用器。这一切都源自当时人们一种简单的想法,即在日常用品和衣服上描画祥瑞的图像可引出真的祥瑞,这也就是所谓的“发瑞”。两汉时人们狂热追求成仙,热衷寻找仙气,而祥瑞的出现也就常有云气相伴。他们认为动物是上天的使者和吉祥之兆,可以佑护人们安宁幸福、羽化成仙。
吉语文字锦始见于西汉晚期,盛行于东汉中后期至魏晋时期。关于织锦上的文字,有学者将其分为四类:一为一般意义上的吉语;二为政治术语;三为弘扬儒教理念及其社会文化价值的文字;四为根据绿洲城邦国家的贵族审美和功利目的而专门设计的汉语—胡语双语文字。也有将学者吉语文字分为反映祈寿延孙、祈福求仙、历史政治事件的三类。
千秋万岁宜子孙锦枕
楼兰—尼雅地区所出的带吉语文字的锦包括韩仁绣文衣右子孙无极锦、延年益寿锦、“乐”字锦、登高明望四海锦、“永”字锦、长乐明光锦、“续世锦宜”锦、延年益寿大宜子孙锦、万世如意锦、“阳”字锦、长寿明光锦、望四海贵富寿为国庆锦、登高贵富锦、广山锦、延年益寿长葆子孙锦、永昌锦、“泽”字锦、续世锦、“孙”字马纹锦、“年”字禽兽纹锦、“万”字禽兽纹锦、登高锦、“寿”字锦、“王”字锦、王后合昏千秋万岁宜子孙锦、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安乐如意长寿无极锦、登高明望四海贵富寿为国庆锦、世毋极锦宜二亲传子孙锦、安乐绣文大宜子孙锦、千秋万岁宜子孙锦、“金池凤”锦、“讨南羌”锦、受右锦、韩侃吴牢锦右二(亲)锦、恩泽下岁大熟长葆二亲子孙息兄弟茂盛寿无极锦、德宜子生锦、大明光受右承福锦、元和元年锦、子孙锦、宜吉锦等。
汉设西域都护后,对西域绿洲各国实行“可安辑,安辑之;可击,击之”的政策。汉王朝对西域绿洲国家之一的精绝国的安辑政策有实施屯田、“财赂怀诱”、和亲三项。精绝国墓地出土的丝绸、漆器、铜镜就属于“财赂怀诱”的见证。而尼雅95一号墓地三号墓墓主夫妇身上盖的“王侯合婚千秋万岁宜子孙”锦被,有学者认为即为和亲而由汉朝工房专门织造。而尼雅墓地所出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其上“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几个字,专家们认为实为古代星占中的“五星占”,而古时五星占又多与用兵有关,具兵阴阳的性质。兵阴阳的特征为“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也”。与此织锦相关的占文,史载有两条。《史记·天官书》载:“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汉书·天文志》载:“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夷狄用兵者利。”此锦上的动物图案,有世乐鸟、鸵鸟、天禄辟邪类翼兽、狮子。世乐鸟,《临海异物志》言其“五色,头上有冠,丹喙赤足,有道则见”。《汉书·武帝纪》载元狩二年“南越献驯象、能言鸟”,颜师古注云:“即鹦鹉也,今陇西及南海并有之。”万震《南州异物志》云有三种,一种白,一种青,一种五色。并载“交州以南诸国尽有之。白色及五色者,其性尤慧解,盖谓此也。”鸵鸟产自非洲,经西亚传入我国,典籍多称“大鸟”、“大爵(雀)”,或称“安息雀”、“条支大鸟”。翼兽为羽翼和禽兽的合体,这一翼兽的形象受到了西亚艺术影响。狮子原产非洲、西亚,非中国所有。总之,织锦上的四种动物皆为域外纳贡或被神化的珍禽异兽。
古代织锦上的吉语文字大多以汉字形式存在,也有部分双语文字的织锦出土。如1999年营盘墓地出土的汉文—佉卢文双语织锦,其上织有汉字“王”字并织有佉卢文。佉卢文经释读意为“悉(一切的)”,纹样为外来的狮子纹。有专家认为此锦应是西域绿洲城邦诸国王族或朝贡使团、质子(古代派往敌方或他国去的人质)请中原织匠根据其审美、功利意愿而设计生产出来的。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护膊(民丰尼雅墓出土)
寓意纹样在清代发展至极致,“图必有意,意必吉祥”是这一时期丝绸图案的主要特征。这时的寓意纹样多以动物、植物和吉祥文字作载体,或取其形,或取其音,表现美好的寓意。如:鹤鹿同春,纹样为鹤鹿与松树。鹤、鹿两者与松代表了富贵长寿。鹿与禄、陆同音,鹤与合谐音,又有“六合”同春之意。松鹤延年:纹样为松树和仙鹤。松,寓意长寿,并为志节的象征。仙鹤表长寿。二者的组合既有延年益寿也含志节高尚之意。喜上眉梢:纹样为梅花和喜鹊。古人认为鹊能报喜,故称喜鹊。梅与眉同音,借喜鹊立于梅花枝头,寓意喜上眉梢。马上封侯:纹样为猿猴站立于马上。猴与侯谐音,寓意立即封侯、荣登富贵。麻姑献寿:纹样为麻姑手捧寿桃。麻姑是神话中的仙女。旧时给女性祝寿多以绘有麻姑献寿图案之器物为礼品。福禄寿喜:纹样为蝙蝠、鹿、寿桃和喜字。蝙蝠之“蝠”谐音为“福”,“鹿”谐音为“禄”,寿桃寓意为“寿”,加以“喜”字,表示对幸福、富有、长寿和喜庆的向往。长命富贵:纹样为雄鸡引颈长鸣,并牡丹花一枝。雄鸡长鸣喻长命,牡丹乃富贵之花,喻富贵。五福捧寿:纹样为五只蝙蝠围绕一个寿字。蝙蝠与福谐音,五福为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福寿双全:纹样为蝙蝠、寿桃。寓意幸福、富有和长寿之意。福寿三多:纹样为蝙蝠、寿桃、石榴或莲子。石榴多子,莲子为连生贵子之意。三多乃多福、多寿、多男丁之谓。三多九如:纹样为蝙蝠、寿桃、石榴、如意。九如为《诗·小雅·天保》中所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数者组合为祝愿福寿延绵不绝之意。年年有余:纹样为鲶鱼。鲶与年、鱼与余谐音,表示年年有节余,生活富余。一路平安:纹样为鹭鸶、瓶、鹌鹑。鹭与路,瓶与平,鹌鹑与安谐音,为祝愿旅途安顺之意。一路荣华:纹样为鹭鸶和芙蓉,鹭与路,蓉与荣谐音,寓意一路荣华富贵。龙凤呈祥:纹样为一龙一凤。龙凤为瑞兽灵禽,两者的组合既有男女和睦也有天下太平的寓意。岁寒三友:纹样为松、竹、梅。松、竹、梅三者都有坚贞的品格,在严寒的环境下也不凋落,故有岁寒三友之称,寓意高尚的气节、品格。太师少师:纹样为大狮子和小狮子。大狮子即大师、太师,大师为三公之最;少师,亦官名,其尊下于太师。此纹样表示辈辈高官的愿望。除却上述所论,尚有玉堂富贵(牡丹、玉兰、海棠)、富贵长春(蝙蝠、寿桃、牡丹)、五谷丰登(五谷、峰、灯)、太平有象(瓶、象)、瓜瓞绵绵(瓜果、蝴蝶)等。
在由动物、植物与文字组合而成的寓意纹样之外,尚有八吉祥和暗八仙纹样,也含有美好的寓意。八吉祥,即佛教八宝。由宝轮、宝螺、宝伞、宝罐、宝花、宝盖、盘长、双鱼组成。宝轮,佛说大法圆转万劫不息之谓;宝螺,佛说菩萨果妙音吉祥之谓;宝伞,佛说张弛自如曲复众生之谓;宝罐,佛说福智圆满具完无漏之谓;宝花,佛说出五浊世无所染着之谓;宝盖,佛说编复三千净一切药之谓;盘长,佛说回环贯彻一切通明之谓;双鱼,佛说坚固活泼解脱坏劫之谓。暗八仙,即八仙所执的八种物件,即张果老所执的鱼鼓,吕洞宾所持的宝剑,韩湘子所持的洞箫,何仙姑所执的荷花,铁拐李所背的葫芦,汉钟离所执的小扇,曹国舅所持的玉板,蓝采和所携的花篮。八仙为道教中的神仙,其所执物件类于法器,各有功用。“鱼鼓频敲有梵音”,能占卜人生;“剑现灵光魑魅惊”,可镇邪驱魔;“紫箫吹度千波静”,使万物滋生;“手执荷花不染尘”,能修身养性;“葫芦岂只存五福”,可救济众生;“轻摇小扇乐陶然”,能起死回生;“玉板和声万籁清”,可净化环境;“花篮内蓄无凡品”,能广通神明。
八吉祥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