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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王呐
所属图书:《小舒请教.1,贵州文化名人访谈录》 出版日期:2017-07-01 文章字数:9528字

3 王呐

王呐

采访前言

参加贵州省话剧百年的纪念座谈会,话剧界的新老艺术家竞相发言。当记者多年,在各个领域不同圈子的聚会上出没过,渐渐发现聚会的风格也是“隔行如隔山”——老师们的聚会,经常会说“我教过的一个学生”怎样,或者“我带过的那个毕业班”如何如何,故事都是这样开始的;美术界的聚会,现场的标语条幅都是自己动手,散会后总能发现最有名的那几位艺术家写的条幅不翼而飞。至于擅长舞台表现的话剧界艺术家,共同的特点就是发起言来都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忽而震耳发聩,忽而婉转低回,忽而兴高采烈,忽而黯然神伤……仿佛会议室也变成了舞台,一切言说,都如台词般绚烂。

我就是在这个座谈会上认识了王呐老师。一位熟悉戏剧的朋友正好来电,听说是话剧座谈,立刻友情提示:“王呐到没?贵州话剧百年,少不了他。”刚挂电话,我就听见王呐开始发言,听到他说到动情处的哽咽。别人的发言稿都是提早交给工作人员的,记者一来就能拿到打印好的成稿,但王呐的没有。工作人员说他的发言稿一直都在修改,以至于他发言结束,众记者只能分享他手上唯一一份手稿。

我决定马上约他做个专访。正好坐他身后,就拍了他肩膀几下,打算说几句悄悄话接个头。没想到这位扭过头来的老同志对我的“秘密接头”行动完全不配合,他扯着嗓门卖力地问:“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听不见!”会场上一束束如炬的目光全都向我们射来,我窘得要死,慌忙对他摇手,做“安静”的手势。接下来我只好改变战术,和他递纸条,用印着会议议程的打字纸的空白处。呃,好多年没有和人写纸条了,这游戏只在读书时代玩过。

会议第二天,王呐和夫人就要到息烽温泉疗养。那天一早,赶在他上路之前,我找到他位于小河兴隆城市花园的家,拷贝资料,以及“布置作业”——“小舒请教”的套路,都是要出考卷的,嘿嘿,难倒一个算一个。哪怕一个都难不倒,也不能动摇我要出考卷的决心。那天在王呐家和老两口匆匆聊几句,印象最深的是王呐说:“现在的年轻人,做什么都要问为什么。我们那时候什么都不问,叫怎么就怎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我其实挺想知道他为什么名“呐”,是不是有个弟弟叫“喊”呢?时间紧,忘了问,后来再见也懒得问了,留个悬念也好,“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注: 在息烽温泉见面那天是2013年11月8日,宋老师说11月11号就是他们结婚56周年的纪念日,拍张合照就算提前留影纪念了。)

一周过后,接到王呐电话,说题目答好了,“哎呀,我说了很多,却感觉还是没说清楚……”我赶到息烽温泉,车刚停好,就看见他已经在路边张望。身型依然魁梧,面色红润。他的脸上其实没有太多沧桑的印记,除了白发。有的人像是有种自然过滤功能,再多的苦难夺不去他的真挚、热情和理想。王呐应该就是其一。在漫漫岁月和诡谲世事中一路摸爬滚打过来,谁还能痴心不改一派天真?这样的人,在我看来,几乎就是一流高手。如同百毒不侵,赤子之心永在。

王呐的回答都是手写的,交给我的正式答卷是13页A4打印纸。在把最后的答案誊正之前,他已经写了几十页纸的草稿。我们拍合影,王呐的夫人宋可兼突然要我们也帮他们夫妻拍张照。那天是11月8日,宋老师说,11月11号就是他们结婚56周年的纪念日,这个就算提前留影纪念了。老两口都笑:“我们这日子选得好玩啊,现在这天都成光棍节了……”

从息烽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接到王呐的短信:“小舒:看电视才知道今天是记者节,错过了当面祝贺的时机,请恕罪,衷心祝你节日快乐!”我回复他:“今天见到您,还收到您那么好的答卷,就是最开心的礼物。”

其实也不需要祝贺。因为做记者,得以走近那些值得尊敬的,有趣有故事的,以及让我看见那个理想中的自己的人们。这让我对这个职业充满感激。

我经历了贵州话剧的黄金时代和苦难岁月

小舒请教之提问王呐

谢谢你的抬爱,专程来采访我。

很可能这是一次错爱。你去采访戴明贤、何光渝是对的,他们都是学识渊博的文化学者,能给读者带去学识上的教益,思想上的启迪。我却是一个学识浅薄、思想简单的人,许多事情都是未经思考就信口雌黄的,应该说我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文化人。七岁那年,刚上小学,抗日战争就爆发了,从此过着兵荒马乱、动荡不安的日子,没有得到好好学习。说来好笑,我上过各种学校,国民党的,汪精卫的,官办的,私立的,教会的,甚至农村私塾,却没有安安心心读过一天书。经常转学,跳级,结果没有毕过业,没得过一张文凭。参加革命后上了华东大学,也只学了三个月的“猴子变人”,直到1956年至1958年在上海戏剧学院进修,才安安心心、认认真真学了两年,而这两年主要学的是表演,无暇顾及别的。如今想学也晚了,眼睛看不清了,脑子记不住了。很高兴和你们年轻人聊聊,向你们学习新知识,接受些新思想,但又怕落后于时代,遭你们笑话,更怕报上发表后贻害青年,当然,也怕引来围攻批判,这是“文化大革命”的后遗症。

1

那天在会上发言时,情绪激动,有些失控。至于具体在哪里哽咽了,当时怎么想的,确实不知道,也说不清了。其实这段时间里我都很激动。贵州话剧一百年了,多不容易呀!我有幸参与并经历了半个多世纪,付出我的大半生,我看到了它的黄金时代,也经历了它的苦难岁月,思前想后,心潮澎湃,酸甜苦辣,百味俱陈。今天能有这样一个座谈会,得来何易呀!

总之,我们的事业是伟大的,我为它献出了青春是幸运的。年纪大了,做不动了,能在座谈会上发发言,就是莫大的幸福了,能学年轻人说说话,也就真尽心了。

2

是的,艺术家的感情更丰富,这是职业的需要,也是职业的特点。尤其是演员,我们的职业就是要塑造人物形象,塑造人物形象就要观察、体验、表达人的思想情感。过于理性的人可以说得很清楚,却很难充分表达出来;演员有时说不清,却可以表达出来。这其中感情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当然理性也是必需的,它指导演员正确把握形象,恰当体现情感。艺术创作需要创作者全身心地投入,这样就使得艺术家更加容易激动,更加容易动情。

3

性格不是天生的,是环境和教育形成的,是可以改变的。我三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七岁时日寇侵华,整日惊恐不安。我是在日寇的铁蹄和母亲的羽翼下长大的,那时经常哭。参军后性格大变,虽然经常激动,却从来不哭了,几十年都没哭过。近些年来又变得爱哭了,大概是年纪大了,控制能力差了。这些年,一些老朋友相继离去,更使我多愁善感起来。像今年,唐佩琳、翼洲、赵谦、赖汉培、李鸿韵这些老艺术家像割高粱一样成排倒下,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悲痛。他们都是宝啊,他们的才华都还没有得到充分展现呀!

(注: 1950年的“七·一”腰鼓,气宇轩昂的青年王呐(中)。)

4

初次演戏确实很紧张,那时的我不仅没演过戏,看都没看过。排练时是在平地上,前后左右一目了然;演出时从左边下场要穿过后台从另一边上场,这时台上的戏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完全不知道演到哪里了,一看台上没人就赶快上去。这个教训值得所有初学者借鉴,也给导演们老师们提个醒,排练时一定要认真,切不可草率。如果经过走台、彩排等工序,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故了。一般人初演戏都会紧张,多演几次就好多了。熟能生巧了嘛。对专业演员来说则有专业技巧存在,这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更不是说一说就能解决的问题。我是在上海戏剧学院进修时,在苏联专家叶·康·列普柯夫斯卡娅的亲切教导和严格训练下才逐渐明白,并在日后的长期实践中基本解决的。

(注: 1955年,上海留影)

5

我来贵州既是为了爱情,也是因为贵州需要。我们的誓言是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以留恋大城市为耻。为了照顾我和宋可兼的夫妻关系,上海戏剧学院动员她留校任教,上海人艺也要她,她都拒绝了。我尊重她的意见,就和她一起来了。有人说我们傻,我们并不觉得傻。一个革命青年就应该到艰苦的地方去。现在的人羞于说“革命”二字,以为这是不合时宜的政治口号,只谈个人享受,不谈革命理想,这才是傻。每个人都应该有追求,有理想,中国梦就是我们当今共同的理想。

我来贵州已经55年,从来没有后悔过。不如意的事不仅有,还很多,但从来没有动摇过,因为我的信念从来没有动摇。我自信是一个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的人,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注: 1958年“六一”儿童节,在《马兰花》中饰树公公。)

(注: 1958年,在《红色风暴》中饰施洋。)

6

至于对别人,我将不做任何具体建议。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同的。但有一点,夫妻二人的意见必须一致,要志同道合,才能同甘共苦。

7

我并不完全理解“粉丝”这个词的意义,从简单理解来看,我是没有的。我们受的教育是集体主义,反对个人突出,更别说个人崇拜。在生活中尽量不让观众认出自己,甚至不愿被看出自己是某剧团的,尤其是话剧团的人,都是普通干部的形象,尽量使自己消失在普通群众之中,生怕被说成出风头。观众对演员的喜爱是很自然的,特别喜欢哪个演员也是很自然的,至今还会有我不认识的老人对我说他是我的老观众,看过我的什么戏。大约在1961年左右,我在大十字突然听见有人喊“一条叉”,我一愣,这是我十年前在苏州、上海演的一个戏的角色名字,怎么在这里有人喊?急忙抬眼去找,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笑嘻嘻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果然是你!你什么时候到贵阳来的?”原来是我的一个老观众,我不认识他,他也喊不出我的名字,却记得我十年前演的戏,并在异地他乡的大街上、在人丛中把我认出来,这应该就是我的粉丝了吧!

我认为观众和演员应该是互相关爱、互相尊重的好朋友,但某些现代粉丝的痴迷和疯狂,却是不值得提倡的。

(注: 1956~1958,王呐就读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师资进修班,在那里与妻子宋可兼相识并相爱。1957年10月进修班于北京演出《无事生非》,周恩来总理与周扬部长与演职人员合影。)

(注: 1975年,陈毅同志观看《无事生非》)

8

这个落差是难以形容的,“文革”导致的不只是十年时间全国只有八个“样板戏”,更重的损失是伤害了世代积累的根基。浩劫过后,人们刚从地上爬起来,力图为失去的岁月而努力拼搏的时候,又吹来一阵“自生自灭,死活由之”的冷风,吹冷了广大文艺工作者的心。一阵承包风,摧毁了百万大军,这个损失我无法形容。我曾尽力争辩、说服,但是蜉蝣撼树无补于事。话剧受挫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损失是惨重的,但我相信话剧绝不会消亡,凤凰涅槃的日子总是要到来的。我没有绝望,但却很伤心,也很灰心,因为我已经老了,不能再为之奋斗了,只能寄希望于年轻人,而我们留给他们的是一大堆问题,一大堆困难,实在有愧呀!自己已经做不成什么,只能为年轻人呼喊几声,也就算尽心尽力了。

(注: 1957年王呐和妻子宋可兼参演的《无事生非》在上海演出,周恩来总理与扮演女主角希箩的宋可兼亲切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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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演员是不会计较角色大小的,正所谓“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生活中是一样的道理。人在社会上都占有一个位置,各人职责不同,都要做好自己的事,只要能对社会有贡献就是值得赞扬的,就是好人。干部的离退休只是角色的转换,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位置换了,其他并无改变。有人会说:“忙惯了,闲下来不习惯。”那就自己主动找事干。杨善洲种树是我们的楷模,那些上街捡废纸的老人也是我们的榜样。

我是1993年10月离休的,已经63岁,我是早有思想准备的,当月就到新加坡帮他们排戏去了。回来后又到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去教表演,再后来又在贵阳市好花红艺术学校教了三年中专,时已76岁,实在教不动了,就集中精力在老艺术家委员会做些工作。这个贵州省老艺术家委员会是由七个离退休老人发起,于2001年正式成立的。开始时既无场所也无经费,做什么事也都是自己找,自己定。十几年来,我们编辑出版了《黔岭星空》《贵州话剧光辉历程》等五本书,组织了中国话剧百年的纪念活动,演出了大型话剧《黑奴恨》,一位昆明的老领导说我们做了功德无量的善事。我感到莫大的欣慰,从未感到角色转换有失落感。

(注: 1958年《骆驼祥子》,饰演祥子。)

(注: 1959年《蔡文姬》,饰曹操。)

人,特别是老年人,最怕自己成为社会不需要的人,最怕受到社会的摒弃。只要觉得自己还是社会需要的人,就是幸福的。多做些力所能及的,有益社会的事,就是最好的“润滑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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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959年《智取威虎山》,饰杨子荣。)

汪小川部长是我非常怀念的一位老领导,“四清”“文革”都把他当头号敌人来批斗,不仅没有批臭,反而令人看清了他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风骨,和一个真正共产党员的品格,我永远怀念他。

在《山寨人家》之前,我没有见过他,也不了解他。那年我正在外地看戏,突然接到团里的电报,叫我立即回团接受新任务。回团时,团长在大门口迎着我说:“快看剧本,明天上午开会。”我回家见床头摆着一个叫《乌江激流》的剧本,连夜看完后感到十分为难,第二天我直陈观点:“这个戏达不到排练水平,不能排。”团长说已经决定了,不能不排。我说:“那我只好服从,但我保留意见。”于是全体决定,由井立民、刘宝田协助修改剧本,我担任导演,立即开展工作。

(注: 1961年《北大荒人》,饰高建民。)

(注: 1960年国庆,在《东进序曲》中饰陈秉光。)

(注: 1961年《红旗谱》,饰冯兰池。)

(注: 1965年《建设时期的游击队》。)

(注: 1975年,话剧《云顶山》。)

(注: 1980年,演出话剧《迟开的花朵》)

不久汪部长到团里来了,他直截了当地问我:“你看这戏,观众能坐得住吗?”我也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们尽量让他们留住吧!”猛然间我发现他脸红了,愣了一下,很和蔼地说:“哦,哦。我只是提供些素材,你们把它弄好吧!”这个见面顿时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给我的感觉不是官气,而是人气,是平等的亲切的合作关系。此后他经常到团里来,并直接到排练场,听取汇报,了解情况,和演员交谈,还带我们去安顺二铺、遵义南白镇的农村去熟悉生活,修改剧本。对我的意见他都认真聆听,明确表态。后来《山花》要发表剧本,我们当然署名汪小川编剧,他却改写成我们。我们坚决不同意,又改成他,他又改成我们。反复几次,他总说:“我只是提供了些素材,目的是促进你们的创作,你们才是作者。”最后只好以贵州省话剧团集体创作的名义在《山花》上发表。不料这个戏竟成了他的一大罪状,我也被打成“汪小川的黑帮”“反动学术权威”“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他是全省头号敌人,我是话剧团头号敌人。在这黑云翻滚、恶浪滔天的时刻,他自己面临灭顶之灾,却努力保护我们,一再声称:“对这个戏,我负一切政治责任。”到“文革”过后,他却在文艺界的大会上郑重宣布:“《山寨人家》的作者不是我,是王呐、井立民、刘宝田。”这样有担当有情义的领导,怎不令人敬佩,令人怀念!

(注: 1984年,担任《春光惹人醉》导演,此为演职人员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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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这些戏我都没看过,不看戏的原因有三:第一,票价太贵,脱离群众;第二,年纪大了,不愿出门。看场戏来回路上就要花三四个小时,再加上耳聋眼花,看不清表演,听不清台词,不如在家待着;第三,爱挑刺,又爱较真,怕伤害了别人。我不只没看这些戏,这些年几乎所有的戏我都没看过。

(注: 1981年《鲁迅与瞿秋白》,王呐参与编剧、担任执行导演并饰演鲁迅。)

总的来说有演出、能演出就是好事,年轻人敢冲敢闯就应该欢迎,应该鼓励。我祝他们一路顺风。

当然,也不可能一切新的尝试都会成功,更不能说一切新的都是好的,但一切好的都是由创新发展而来的,没有创新就没有发展,就没有繁荣。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个好政策,但真正做到不容易,大家共同努力吧。

(注: 2007年,为纪念中国话剧诞生百年,贵州省老艺术家委员会排演《黑奴恨》,王呐任总策划并客串角色。)

(注: 1979年担任《四渡赤水》导演并饰毛泽东。)

(注: 1979年担任《四渡赤水》导演并饰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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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非常认真又非常投入的观众,看电视时我都怕漏掉任何细节。同时又是个爱挑剔的倔老头,或者应该说我不是挑剔,而是对我认为不应该的错误是不能容忍的,尤其出现在某些著名人物身上时,我会难过很久。现在耳聋眼花,连看电视都很困难了,几乎失去了做观众的资格,更谈不上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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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苍头”是我的号。

唐明皇酷爱音乐,他组织了一个宫廷乐队,并亲自参加演奏。这个乐队的驻地名叫梨园,后来统称戏剧界为“梨园行”。我借用泛指戏剧界。

“苍头”是老奴仆的代名词,而且是专指男性的忠心耿耿的老奴仆。

我以“梨园苍头”作号,是表示我是戏剧界的一个忠实的老奴仆,组建老艺术家委员会就是我的具体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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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和艺术的关系问题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解决好这个问题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政治?有些人把具体政策或中心任务当成政治的全部,要求写中心,唱中心,造成了大量标语口号式的公式化、概念化作品成灾,将文艺创作推上绝路。这不仅是对政治的曲解,也是对艺术的无知。孙中山先生说政治就是管理众人之事,我认为就是解决人与人的关系问题的学问。它存在于整个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像空气一样,谁都离不开。

当前艺术和政治的关系,我认为不是相对疏离,而是走向正确。小平同志说:为政治服务的口号今后不要再提了,它容易引起误解。”这个英明决策大大解放了文艺界的创作思想,出现了生动活泼的繁荣景象。但有人说:“为政治服务的口号根本就是错误的。”这就不对了。有人还说:“从古至今没有哪部伟大作品是为政治服务的。”这就更错。

我们要正确理解小平同志的讲话,不提了不等于是完全错了。“五四”时期的新文化都在唤起民众推翻旧制度,土地革命时期描写农民翻身的作品,抗日战争时期号召团结抗日的作品,有艺术上的高低,但不能说都是错误的。我们的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就是伟大的作品,至今习近平同志还要我们发扬“要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的国歌精神。我们的四大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都直接描写了政治斗争,《红楼梦》反映了封建社会的兴衰,《西游记》似乎是远离政治的,实际它有很强的政治内涵,歌颂了大唐盛世的文化交流,以及战胜邪恶的正义斗争,更讴歌了为事业不畏艰险、百折不回的战斗精神。这不都是政治吗?《窦娥冤》《雷雨》《日出》《蔡文姬》《茶馆》《龙须沟》都浸透了深厚的政治意义,诺贝尔奖获得者莫言的作品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们现在不提文艺为政治服务了,不是还在提为社会主义服务,为人民服务吗?这难道不是政治吗?政治在生活中是无处不在的,艺术是反映生活的,自然也是脱离不了政治的。因此艺术家们不要企图脱离政治,而应主动积极地参与,从而正确地深刻地艺术地反映生活。

我喜欢那些既有审美价值,又能发人深省的作品。没有审美价值的作品不是艺术,没有思想的作品等于没有灵魂,同样也不能算艺术。也不应回避“服务”二字,文学总是要给人读的,戏剧总是要给人看的,歌总是要给人听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客观影响是必然存在的,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也必然会考虑自己作品的社会效果的。

(注: 1979年伍修权同志观看《四渡赤水》后接见全体演职人员。)

小舒请教.1,贵州文化名人访谈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