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务街
贵阳盐务街自北京路东段北侧起,至市北路省政府东侧门止,全长855米,往西与八鸽岩路相连。盐务街因为民国时期贵州盐务局驻此得名。自盐务街南口再往南穿过北京路到沙河桥头全长200米的道路,实际上原来是盐务街的一段,以前那里还有盐务局的部分住房、仓库,后因街两旁住户搬迁、旧城改造,仅存贵阳医学院附属医院的门诊部、住院部,市政府地名办于是在1986年将这一段街道更名为贵医街。
盐务街也叫盐务新村,过去的范围包括从沙河桥往北到今省政府后门一带,与卢焘的半日山庄毗邻。现在的贵阳医学院西部,原有一长排茅草房,人们喊它叫“一条龙”。之所以叫“盐务新村”要追溯到抗日战争初期,那时日寇疯狂、江浙沦陷,设在扬州的两淮盐务局内迁至黔与贵州盐务辑私局合并,先借老四川会馆办公,后迁宅吉今盐务街一带并成立贵州盐务办事机构。上世纪四十年代初,为响应蒋介石提倡的“新生活运动”,当时的市政府在盐务办事处地盘上建设新村,取名“盐务新村”。改革开放以后,才把“盐务新村”改称盐务街。
早年的盐务新村大门在今贵阳制药二厂处,立有两座方形高大的石砌门柱,上面刻着“盐务新村”大字。大门内左面就是盐务办事处办公楼。右侧是一大排灰扑扑的盐仓,盐仓大门前有盐警站岗。当时,这一带建有盐仓六座,运送盐的大卡车、驮马挤成一团,在那儿卸盐、装盐。据说建在沙河桥边今贵州医科大学院附属医院门诊部那里的甲仓容量为7000担,每担为100斤。由于这座仓库地势低矮,曾于1942年、1949年两次被大水淹没;其余乙、丙、丁、戊、己盐仓均建在高处,容量分别达7000、21000、9000、9000和10000担。这些盐仓为了避潮都架空一两尺高,铺上刷过生漆的黑色木板。解放后,这些盐仓有的改作办公室,有的还撒上滑石粉,成为跳交谊舞的舞厅。过了盐仓再往里走,有三排整齐的平房,其中有瓦房、也有茅草房,还有球场和公厕,可见当年的盐务新村已有相当规模。记得那里有一个有几十个蹬位的旱厕,直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前仍然是贵阳最大的公厕,但也是味道浓重的公厕。随着城市建设步伐加快,居住人口日增,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这里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食盐与健康、饮食攸关,国民离不开盐,国家亦十分重视盐的采制和销售。从春秋时期管子创盐铁官营之策、汉代桓宽的《盐铁论》,可以看出盐政在整个封建社会的各个时期都是十分重要的国策。不仅如此,盐税也一直是历代朝廷的一大财源。唐宋元明清,历代王朝无不重视盐政及其可观的收入。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后,最能反映清末贵阳商业现状的要数食盐、鸦片、日用百货、农副土特产的交易。民国时期,盐税同样是民国政府的主要财源。1915年,黔岸督办辑私局设立,随后军阀把持政权,派员管理盐务。1926年,贵州盐务总局成立。1936年2月,国民党政府的中央财政部以每年拨给162万银元的协款为条件,收回贵州的盐务权。1937年7月抗战爆发,贵州成为西南后方要冲,食盐供配增繁。于是,1938年7月设贵州盐务办事处,属财政部管,以每人每天吃4钱盐为标准,实行计口售盐。1940年成立驿运队,核定零售盐价。1941年,试行岸口官收代运办法。1942年开始实行盐专卖制度,把贵州盐务办事处改组成为盐务管理局。抗战胜利后1945年10月放弃销务管制。1946年改回贵州盐务办事处,1947年3月又改为贵州盐务管理分局。回溯盐务历史,可以看出历代官府对食盐的重视。
贵阳地处黔中,自古地处边远,由于不产盐,广大山区民众因无盐而淡食,不堪其苦。解决缺盐的办法就是调运外地产的食盐,过去贵州吃的都是四川自贡自流井产的巴盐。巴盐呈块状,因此又称岩盐或锅巴盐。由于山高水长、路途艰险,贩运成本高,素有“斗米斤盐”之说。在旧社会,贵阳讲究一点的人家,要先用石擂钵把盐舂碎再用,叫“舂盐巴”。穷人们则不然,有的把盐块放在锅里涮两下就拿出来,这叫做吃“涮盐”;有的将盐块用绳吊在灶台上,不得已的时候去舔一下,这称之为吃“吊盐”;有的连盐都买不起,只得用草灰或酸菜汤来替代食盐,甚至用阴沟水来熬“盐”。《中国盐业史》对此记有:“贵州全境多山,地形崎岖,交通阻塞,陆运需要人背马驮,水运要盘滩过载……历代统治者官商一体,层层盘利,盐价奇昂,广大劳动人民长期以来深受贵食、淡食之苦。”蹇先艾的短篇小说《盐巴客》一文对贩盐过程亦有生动描绘:“他们有一种特别的本领,便是背上驮着仿佛大理石块子的盐巴,重叠着像两三尺高的白塔,和骡马一样,跋涉十天半月以上的坎坷长途,每天走七八十里或者一百里,不算一回事——他被大家叫做盐巴客。”民国时期的贵州省主席王家烈,上世纪二十年代就在松坎当过“盐巴客”。他个子高、力气大,比别人多背一半,也比别人多得一半的钱。他从小水到松坎背150斤盐巴到县城,往返120公里,得点“脚力钱”。沿途要上下石牛栏、闷头箐、祖师观、楚米铺,中间只吃几个从家里带来的苞谷团团充饥。那时的盐巴老板用盐折工钱,叫“盐盘盐”,王家烈领到的大多是盐。王家烈发迹以后,知晓他这段艰苦历程的人,都饱含况味地说这是“背过盐巴的省主席”。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国民政府迁都重庆。随着政治、经济中心向西南地区转移,贵阳成为抗战的后方重镇。在特殊的环境和背景下,临近省区通往贵阳的公路相继开通,盐改为车运,“盐巴客”虽然因此逐渐退出了历史,但长途运输也一样艰辛,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从重庆运输食盐到贵阳,最快也要三天时间。如今,生产发展、交通快捷、货畅其流,食盐早已不再是奇货可居、炙手可热的特殊商品了。
1949年11月,贵阳一片混乱,贵州盐务办事处的盐务警区长左谅先生,率先站出来带领一百多名盐警和税警,维持盐务新村和盐务办事处秩序,迎接贵阳解放。先生个子不高,但目光炯炯、慈祥和善,抗日战争中随两淮盐务局内迁至黔,在盐务新村住了差不多一个甲子,是盐务新村沧桑变化的见证者,于96岁高龄在筑谢世。左谅曾亲手绘有盐务新村范围详图,可惜已不知所踪。
黔道“盐巴客”
谈到盐业,不能不提到华家。贵阳旧时有“唐家的顶子、华家的银子、高家的谷子”的谚语,就是说华家是贵阳首屈一指的富户。光绪二年即1876年,贵州平远(今织金县)人丁宝桢就任四川总督,决定改变川盐运销贵州的办法,对川行黔边盐岸大力进行整顿,盐业渐呈兴旺之势。由于华联辉在辅助丁宝祯整治四川盐政中提出的“官运商销”办法,对革除弊端很有贡献,丁宝桢将仁岸销售特权给予华家。华联辉在贵阳开设“永隆裕”盐号,在仁怀茅台村开设“永发祥”盐号,在永岸开设了“永昌公”盐号,因此成为贵州最大盐商。
华家早年在仁怀茅台村经营食盐时惠眼识美酒,创建、经营成义酒房,使得茅台酒在清后期异军突起。光绪年间茅台酒年产约数千斤,开始销往贵阳、重庆等地。1915年,华家成义酒房的茅台酒参加美国旧金山的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一举成名。1944年,茅台酒曾经成为苏联政府宴请外宾珍品;二战时期,美军来华联合对日作战时尤其喜欢茅台酒。茅台酒当时外销量为产量的40%,与白兰地、威士忌齐名。由于盐业的辉煌掩盖了华家在酒方面的成就,很多人都不知道华家与茅台酒的渊源。
随着历史的发展,盐务街“盐味”已渐渐淡去,但读书的书声却逐渐响亮起来。这条街的沿线学校林立,而且都是名校。小学有实验小学、实验二小、实验四小;中学有贵阳市第六中学、贵阳市第二实验中学;高等学府是贵州省商学院。
在盐务街南口东边是贵州省著名的高校贵州医科大学,创建于抗战时期,原名国立贵阳医学院,是当时全国九所国立医学院校之一。1950年,国立贵阳医学院划归贵州省,更名为贵阳医学院,是中西部高校基础能力建设工程实施高校之一,是省属重点高等院校,是省内唯一的医学博士学位授予单位和“卓越医生教育培养计划”试点高校。2015年,贵阳医学院正式更名为贵州医科大学。在盐务街与昔日盐仓相邻的贵州商学院是一所文理兼容的普通高校,前身为创建于1947年的贵阳市尚信高级会计职业学校,是贵阳乃至贵州最早的商业职业教育机构。今天的商业专科学校和北京华联盐务街超市都曾经是盐务局办公和宿舍区。当年的这里,柳树、杨树、槐树绿影成荫,树木中掩映一幢幢排列有序的平房,周围水田、菜圃相映,门前的则溪缓缓流过,宛如一幅幅青山绿水画卷。1952年8月,以尚信高级会计职业学校为基础,将建中会计训练班、知新和求是会计补习学校并入,合组为贵州省贸易学校。以后改名贵州省商业学校,先落址飞山街,后迁盐务街。1960年,省委批准省商业厅将该校扩建为贵州省商业学院,受三年自然灾害影响和国民经济困难而未能办成。1981年,贵州省商业学校评为全国重点中等专业学校。为了顺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对人才的需求,经国家教委函复,1987年5月,贵州商业高等专科学校在省商业学校成立,填补了贵州省商业高等教育的空白,对培养商业专门人才、高等人才具有积极作用和重要意义。贵州商业高等专科学校于2015年升格为全日制本科学校,并更名为贵州商学院。
与盐务新村仅一墙之隔的还有贵阳市第六中学、实验小学。这两所学校都建于1954年,是解放后贵阳新建的第一所中学和第一所小学。贵阳六中完全按莫斯科高尔基中学的图纸修建。主楼四层,顶楼是音乐和美术教室;还有学生宿舍、篮球场、足球场和两层楼的饭厅,是当时贵阳乃至全省最摩登的中学。六中与盐务新村间有一条小道相通,上世纪五十年代,六中绿化校园时还顺着小道栽了几棵树直到盐务新村。六中的学生中还曾有个日本女生叫发村矩子,能说生硬的中国话,她父亲是抗日战争时来中国的医生,后根据国家遣返日侨的规定回国。1960年,印尼排华,很多印尼华侨子女回国,六中受命安排近一百学生。这些学生,后来又陆续回去了。留下来的,有的当了省人大副主任,有的还当了市政协副主席。实验小学与六中并排相邻,校舍也是苏式建筑风格,袁奚、牛秉章、谭佛佑等先生,都曾在这里教过书。这两所学校现在是望子成龙的父母们梦寐以求的地方。
除了朗朗“书声”,这条街上还有浓浓的“药味”。沿盐务街由南往北第一个十字路口通往贵医后街的道路,从祈福贵阳医学院越办越好,培养出更多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医生的愿望出发,贵阳市政府地名办为这条街起名兴贵路;十字路口西边的通道全长500米,因狭窄而称巷,又因为该巷内有制药、售药的企业,引百草入药之意,命名为百草巷;毛泽东主席于1965年6月26日作出“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指示,于是将在这条巷里成立的制药厂命名为贵阳六二六制药厂,后更名为贵阳制药二厂,国企改制后这里成为省政协宿舍。巷内还曾经有过贵阳民族商品厂等单位。如今的百草巷两旁,已经成为人满为患的住宅区。
解放后仍然设在盐务街的贵州盐务局现在已经搬迁到延安东路,曾经的位置上坐落的是实瑶酒家。旁边还有一家挂着盐天下招牌的特种盐专卖店还有点“盐味”:店里销售含碘盐和不含碘盐,还有来自北京的三和园竹盐、四川核黄素碘盐、浙江兰海星鲜味盐等特色系列。此外,还有孜然盐、椒盐等地方风味系列;有足浴盐、足浴矿盐、香熏浴盐等保健用盐系列;有搓背盐、沐浴盐等不同名称的日化盐系列。还有包装考究、售价不菲的四川自贡中华经典名盐之类。实瑶酒店门口挂着的“贵州省盐务管理局贵阳分局”金黄色牌匾,让来往于街上的年长过客依稀记起此地的过去,回想起盐业在贵州的艰辛历程。
现在的盐务街,诊所、酒店、网吧、百货杂品店,随处可见,第三产业也极兴旺,住宿、交通便利,对外联络也极为方便。大大小小的餐饮小吃店铺令人目不暇接,大型商业零售的北京华联超市和集贸市场人头攒动,贵阳农村商业银行的营业大楼和各家银行的网点前顾客盈门。贵州最大的房开上市企业中天城投所建的“中天碧苑”楼盘,还有省盲人按摩医院、社区医疗卫生站和省外事办、省侨办和省中外友好协会的办公楼,都矗立在盐务街的两旁。可以说,日常生活的一般需求,在这条街上基本都能得到满足。
贵阳市与盐务相关的还有盐行街,就是如今中华南路上的都司路口至邮电大楼一段,原来的路名叫盐行街。旧时入黔食盐由商人分岸包销,分为仁、綦、涪、永四岸,贵阳地区属于仁岸销区。当时,贵阳食盐由贵阳岸商“永隆裕”、“永发祥”、“协兴隆”、“宝兴隆”、“义盛隆”等几家大盐号直接从自流井起载运销批发,各设分站经销,每月营销食盐达六七十万斤。后又有利民盐号、同德盐号以及零零总总的包包门市行店约20余家,如刘恒泰、周双裕、彭子祥、陈万镒等,这些专门经营盐的铺号都设在这条街上。由于历来经营食盐,因此得名“盐行街”。直至1949年末,盐行街上仍然随处可见食盐店铺。盐务街是政府盐务机构成立后的产物,盐行街则是盐业经营中自发形成的街道,其历史比盐务街更长。
盐务街及其“盐行街”街名,说明食盐在民众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在历史进程中,盐行街早已融入了中华南路,知道“盐行街”的人已很少了。所幸还有盐务街,它不仅记载了贵阳的昨天,见证了贵阳解放以来经济社会的发展过程,而且成为全国城市街名中仅有的盐务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