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岜沙和囊女仙娃

很久以前，在北盘江畔分布着两个布依族村寨，这两个寨子隔河相望。江的东面寨子有一名叫光岜沙的孤儿，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一幢破烂的房屋给光岜沙。光岜沙八岁就开始给有钱人家放牧当童工，十六岁被雇为长工。光岜沙勤劳、勇敢，在放牛时，经常和那些欺负他的人对打，不知他哪儿学得了功夫，久而久之，同龄人谁也不敢欺负他了。就因为这样，光岜沙的名声越来越大。

北盘江西面的寨子住着一对母女，女儿叫囊女仙娃。囊女仙娃三岁时她的父亲就因病去世了，只留下母女俩相依为命。囊女仙娃随着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地干活，艰苦度日，母亲好不容易才把囊女仙娃抚养成人。长大后的囊女仙娃其实是世间罕见的美女，但因家庭贫穷，穿不起绫罗绸缎，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她。在母亲的教导下，囊女仙娃学会了纺织、编织、刺绣等。

有一天，光岜沙去西边砍柴，巧遇到囊女仙娃洗完衣服后坐在江边做针线活。光岜沙划船靠近，抽了一会旱烟便开口对囊女仙娃唱道：“我要来割草，哥要来砍柴，怕有人管山，请妹帮说好。”囊女仙娃应声说：“柴生在半岩，草长在四边，哥要割多少，谁也不来说。”光岜沙听后，知道囊女仙娃是个好心人。他又继续试探道：“绣花手脚紫，绣花指头红，手脚紫红条，妹未成对就直讲，哥未成双就直说。”囊女仙娃接声唱说：“这只单筷无人找，这个花碗无人问，要等好心肠的人来哟。”唱完，囊女仙娃把绣好的一朵胸花丢给光岜沙。他们就这样相爱了，这河边就自然成了他们的相会地点了。在囊女仙娃十八岁那年，他们又来到河边约会，这次他们私下定下了姻缘，囊女仙娃把“保命珠”送给了光岜沙，而光岜沙把唯一的家产——筒箫赠给了囊女仙娃，当作信物。

因为光岜沙和囊女仙娃两家都很贫穷，所以就没有什么礼金和接亲仪式了。可是，按布依族的礼节，还是要准备简单的结婚仪式。在囊女仙娃二十三岁那年，他们准备结婚了，囊女仙娃的母亲去请来算命先生——王公，择定出阁吉日，定于新年正月二十三出阁。二十二日晚上，囊女仙娃的母亲又去把王公请来，让他给囊女仙娃仔细查算八字，看要选择何时辰出阁？

说实话，光岜沙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了，他白天帮人家干活，只有晚上才回家睡觉，家中一无所有，他只好从雇主家那儿买了香、纸钱、一对蜡烛和一个猪头，这些就是他结婚时敬供祖宗的祭品了。

而囊女仙娃的母亲请来了王公，请他在十二时辰中按囊女仙娃的八字逐一推算女儿出阁的最佳时辰。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寅时。

母说：寅时是好时，寅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寅时是好时，寅时是好年，寅时是属虎，天天躲森林，不敢到明处，有食饱有时饿。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卯时。

母说：辰时是好时，辰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卯时是好时，卯时是好年，卯时是属免，天天跳草窝，成肉被擒食。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又问：看书择得何辰时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辰时。

母说：卯时是好时，卯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辰时是好时，辰时是好年，辰时是属龙，时常在深海，天天使水涨，人们都在骂。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哪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巳时。

母说：巳时是好时，巳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巳时是好时，巳时是好年，巳时是属蛇，出洞晒太阳，女人见吐痰，男人见棍打。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走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午时。

母说：午时是好时，午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午时是好时，午时是好年，午时是属马，嘴屁同出气，抬嘴笼辔系，弯腰人要骑。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未时。

母说：未时是好时，未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未时是好时，未时是好年，未时是属羊，前面胡长有福气，看样子是长寿，可是尾长不过膝。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申时。

母说：申时是好时，申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门，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申时是好时，申时是好年，申时是属猴，天天爬树尖，躲在悬崖上，日时饱时饿。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酉时。

母说：酉时是好时，酉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酉时是好时，酉时是好年，酉时是属鸡，口袋挂下巴，客至屋檐下，急忙烧热水。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戌时。

母说：戌时是好时，戌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戌时是好时，戌时是好年，戌时是属狗，昼夜门口守，嘴去吃盆食，人手抓锄头。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亥时。

母说：亥时是好时，亥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亥时是好时，亥时是好年，亥时是属猪，腊月去十五，拎脚甩桌上，刀儿捅破喉。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子时。

母说：子时是好时，子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儿！

囊女仙娃答：子时是好时，子时是好年，子时是属鼠，老鼠天天钻墙洞，嘴去舔锅铲，耳听猫大哥。这个时辰我不出，今天女儿不出嫁，我不能丢下我的母啊！

母问：看书择得何时辰王公？

王公答：看书择得丑时。

母说：丑时是好时，丑时是好年，戴斗笠出阁，出门去了我的女儿！

囊女仙娃答：丑时是好时，丑时是好年，丑时是属牛，四肢抬粮仓，头顶金银宝，一定是好时。这个时辰我出门，今天女儿要出嫁，我要出嫁丢下母啊！

母说：只要你去坐屋，只要你去成家，去和情人成双对，我还有坎上的妯娌家儿，还有坎下的婶婶，你去我不愁。

囊女仙娃答：阿妈，坎上妯娌家的女儿要菜怕菜老哩！坎下婶婶家的女儿舀水怕水浑哩！

母说：若坎上妯娌家女儿摘的菜老，我慢选慢吃；若坎下婶婶家女儿舀的水浑，我慢滤慢喝。

囊女仙娃的母亲请来王公帮忙择得出阁吉时，王公经过多次筛选，最后择为丑时出阁，也得到囊女仙娃的同意，囊女仙娃的出嫁时辰就是这样确定了。

囊女仙娃的出阁时间快到了，这时母亲开始为囊女仙娃做好梳妆等准备工作，等到丑时，只见囊女仙娃穿着婚服，头戴斗笠，收下母亲给的“护身符”后，她左手抱一只鸡，右手拎着摆筒栋青水（表示平安无事）和三炷香，向堂前祖宗拜跪三个头，转向母亲和王公先生各拜一拜，然后就出门上路去了。

囊女仙娃一边走一边唱，当她快要到光岜沙家时唱道：“一步接一步就来到半山坡，一步接一步就过了对门河，来到哥家的门口，一开口就说：‘起床啰哥，起床啰光，起来穿新衣，起来打扮，我已来到家，妹已来到屋’。”囊女仙娃没听到回应，又接唱道：“起啰哥，起啰光，哥是否有要事缠身，怕有扯皮的事挂头？”其实，光岜沙早已听到囊女仙娃的歌声，只是有点心烦意乱。当他听到囊仙娃女唱喊第二回，他一骨碌就翻身下床，便开门迎接囊女仙娃进屋。随后囊女仙娃的母亲和王公等送亲客也来到了光岜沙家。大家坐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忙着举行光岜沙和囊女仙娃结婚仪式。等仪式结束，吃完夜宵后，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囊女仙娃的母亲和王公等送亲客都各自回去了。

这时，光岜沙才把不按时起床的原因告诉了囊女仙娃：“光没有要事缠身，哥没有扯皮事挂头，是官府送文书下来，是官府写长书来到，通知所有天下年轻小伙，大战已来临，叫去为国立功才回家。翻来覆去地想，我们才新婚，又要立即出征去，所以才不按时起床。”

囊女仙娃听到光岂沙快要走了，心里很慌乱，她嘱咐光岜沙：“打鱼莫往深处打，打仗莫冲在前头，恐把人头去垫坐。”光岜沙回答：“打鱼我要往深处打，打仗我要冲杀在前头，要割下敌人的头来垫坐。”

光岜沙和囊女仙娃婚后一个月，他就要出征上路。他们在离别前，依依不舍，夫妻俩都在考虑拿什么礼物作分别纪念物？在犹豫中，光岂沙抢先说：“让我们把布鞋各存一只。”囊女仙娃接着说：“让我们把花鞋各存一只。”光岜沙又说：“来我们把梳子分齿存。”囊女仙娃说：“让我们把结婚的镜子分半存。”这些东西就作为他们的离别纪念物。

十个月后，囊女仙娃生下了一个胖男儿，囊女仙娃每天都帮别人做些针线活儿，艰苦度日，一晃就是五个年头了。她十分挂念着光岜沙，虽然从信中知道他不但没有战死，而且还当了官。可是，近两年来，战争又开始了，现在还不知他的下落。一天，囊女仙娃在神龛香炉中点了三炷香，看见那青烟直往上升，知道光岜沙还没有死。于是，她决定带着孩子上前线去探望光岜沙。上路前她把临别的纪念物和母亲给的一包护身符带在身上。一切都准备就绪，于八月十五早就起程上路去了。她带着孩子不知不觉走了六天，途中来到一个富人家投宿，得到主人热情招待。晚饭后，囊女仙娃抱着孩子坐在那儿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主人看到后便问道：“我看你左边的脸成稀粥，右边的脸成粉条，你到底有何忧愁？”囊女仙娃回答道：“我男人去打虎，我丈夫去打仗，我背着孩子，要去前线探望他。”第二天清晨，囊女仙娃又起程上路了。她按信上的地址走，一直走了半个月，终于快到光岂沙所在的地方了。人们见了都劝说囊女仙娃不要上前线去，说那里打仗会死人，到时性命也难保住。囊女仙娃又听到附近的人们都在议论：“前边阵地上光岜沙所带的部队被敌人包围得水泄不通，已经被围好几天了。”囊女仙娃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马上飞到光岜沙身边，助他一臂之力。她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囊女仙娃顺着上前线的路来到了敌人的第一岗哨，只见她用口袋的护身符往前一抛，两个哨兵便昏倒在地。囊女仙娃用这种方法一直闯过了敌人三个关卡，来到了光岜沙的阵地，只见士兵都忙着修兵器。不一会儿，有士兵前来报告：“向大人（光岜沙姓向）的夫人到。”此时，光岜沙急忙出来迎接，相见时，他俩愣了一阵，后来囊女仙娃拿出分别时的礼物给光岜沙看，光岜沙也从荷包里掏出分存的礼物合在一起，两个人顿时泪流满面，紧紧拥抱在一起。接着，囊女仙娃把这次探望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给光岜沙诉说，把用护身符迷晕敌人的事也告诉了他。光岜沙听后，又惊又喜地向囊女仙娃说：“我们被敌人围困多日，想不到被你囊女仙娃给解危了，待我派人看看。”于是光岜沙派士兵前往敌人阵营察看，果真如此。光岜沙带着兵趁敌人不备，一举攻破了敌人的防线，同时消灭了所有敌人。

光岜沙立了大功，朝廷准备提拔他，可是光岂沙不愿当大官，还说自己只愿解甲归农。就这样，光岜沙和囊女仙娃、孩子一同凯旋回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