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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西北白苗服饰装饰图案文化内涵考析
所属图书:《毕节民族研究(四)》 出版日期:2017-12-01文章字数:7589字

黔西北白苗服饰装饰图案文化内涵考析

黔西北“白苗”因四季皆着白色麻布衣裙而得此称谓,又因头戴巨型木梳,故外族他称“木梳苗”,自称“Ab Hmongb”,其语言属于汉藏语系苗瑶语族川黔滇方言白苗土语区。主要分布在毕节市的纳雍县、大方县、织金县以及七星关区中部和西南部。

正如杨正文先生所述,川黔滇板块苗族服饰的装饰纹饰主要以几何纹为特征,这与他们以织花和挑花、贴花工艺为主有关系。当然这一地区也运用动植物纹饰,但多以几何形出现,几何形纹饰应该说是人类最古老的纹饰之一,可以这样说,它在服饰上出现是在人类掌握了纺织技术就开始了。[1]白苗支系作为川黔滇方言区众多苗族支系中的一支,其服饰装饰纹样的造型与表现也极具这一典型性特征。李砚祖先生这样阐释纹饰与文化之间的关系:文即纹,所谓文化即纹化,这是文化的最初最本原的意义,文化与纹化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发生学的关系,文化由纹化而来。[2]对于只有独立语言而无独立文字的“白苗”支系而言,其服饰上的装饰纹样同样承载着浓厚的文化内涵,它较为翔实地记录了该民族的生息、发展、战争、迁徙及宗教信仰的信息,是一种凝固的文化符号,被学者称为披在身上的史书。

一、战争迁徙的印记

反映战争与迁徙的纹饰主要包括江河图案和羊角花。江河图案常常装饰于“白苗”支系的蜡染花裙的第三段,造型极其抽象,为连续环绕裙体一周、由彩色的布条堆叠而成、宽约五毫米的彩色线条。其制作材料随着时代的发展有所变化。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制作材料为自织自染的麻布,现在为市面上的成品棉布或彩色丝带。江河图案数量的多少现今可根据自己的审美来决定,多者可达五、六条(如图1)。但在调研的过程中,本支系民宗局的同志和老年人一致认为,最传统的花裙,江河装饰图案只有三条,至上而下连续环绕裙体一周的第一二条河流用彩色堆布来表现,且布条颜色相对固定,前者为红色,后者为红、黄、绿、白四色组合。大方县民宗局古籍翻译办公室的李登高老师和纳雍县龙场镇大营村的杨光荣先生这样解释:这些图案代表滋养苗疆的河流,是不断战争沿河迁徙的记忆,红色的布堆叠而成的江河纹样苗语叫“dlex ndob”(的多,浑水河之意)。黄色或黄红白相间的彩色布条堆叠而成的江河纹样苗语叫“dlex nchab”(的察,青水江之意)。纳雍县大营村的杨奶奶这样补充红色堆布线条的含义:这一条,老辈人是用红色的布打上去的,也称“gangb lab”,意思是红色的线,代表我们祖先蚩尤败北时,战士的血把浑水河都染红了,远远望去就是一条红色的线,把它画在裙子上是为了让孙孙们永远不要忘记。第三条河流纹饰接近裙角,不用色布堆叠,为苗家自制蓝靛染制而成的深蓝色布缝制,且这一条河流纹饰一致被叫作“gangb dlob”(杆多,黑水河之意)(如图2)。羊角花苗语:(droud gob yangx)主要装饰于男女花背上,造型近似从正前方看上去的羊头,表现手法有蜡染和挑花两种。老人解释说,绣此图案是为了纪念在迁徙时利用“悬羊击鼓”的战术,帮助部族顺利逃脱的羊。

图1

图2

黔西北苗族的族属渊源,当与远古时代的九黎、三苗、南蛮有着密切的关系。[3]关于苗族的发源和早期部落的战争迁徙,相关学者也进行了考证,石朝江先生认为:苗族发祥于我国长江及淮河流域,曾北渡黄河,挺进中原,是最早进入中原的部落之一,在原始社会的中晚期,与由西向东发展的黄帝和炎帝集团发生了纷争。[4]相关的汉文献也对战争进行了记载。《史记》云:“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杀蚩尤。”《太平御览》载:“黄帝与蚩尤九战九不胜。”《梦溪笔谈》曰:“解州盐泽,卤色正赤,里俗谓之‘蚩尤血’。”由此可见战争是何等的激烈,该战争的结果是“九黎”部族首领蚩尤被杀,就此失去了控制黄河流域的历史性机遇,败退南归。正如陈靖先生撰文:“中华民族文化是一个浩瀚的大海,各族人民就是不断给大海送来流水的大小江河,苗族是这些河流中的一条——注水时间很长和流源最长的一条:她由南向北,又由北而南,即从杭嘉湖流向冀鲁豫,在那里生根发芽,继续开拓,建立起黄河中下游的九黎集团。涿鹿之战后,又流向长江中下游,再开拓发展,建立起著名的三苗国。”[5]然而,尧舜以“三苗在江淮、荆州数为乱”为由对其进行时长三年多的征讨,直至窜三苗于三危后才停止。甘肃省《永登县志》载:“县城西南十里许,有村落,名曰西坪……居民全系苗族……相传舜帝窜三苗于三危,道经此地,所遗留者。”“今三苗的黔西北一支,就是古三苗中被迁入三危的那一支的后裔。”[6]关于战争迁徙,黔西北苗胞也有自己的心史记载:“尤娄和沙陡鏖战在黄水河十二段,沙陡和尤娄厮杀于浑水河十二湾……血腥战争打了九年,两军将士厮杀十载,鲜血染红黄水河边,血光映红浑水河畔……危难中尤娄施计策,派人送信给沙陡,说要宰牛祭奠阵亡将士英灵,说要杀猪祭祀殉难的兵丁亡魂……夜幕降临尤娄把山羊拴在墙边,尤娄将木鼓挂在羊脚下……三天三夜渡过浑水河,三天三夜渡过黄水河……尤娄部族来到一条明净的河边,平坦的河岸正好开垦田地;尤娄部族达到一条清澈的河岸,平整的河畔正好开渠筑堰……沙陡率兵像黑云一样扑来,沙陡驱兵像狂风一般卷至,他又要霸占尤娄的地盘……与沙陡交战整一年,与沙陡血战整一载,鲜血映红清亮的江水,鲜血染红清亮的江河,良田不能插秧,沃土不能撒麻……尤娄撤离富饶的清江畔,率领老幼迁居碧水湖岸,尤娄放弃肥沃的清江岸,率领将士迁到黑水河畔……”[7]那么古歌中所记录的浑水河、清水江和上文所述的黄河和长江有什么关系呢?川黔滇方言区的苗族同胞历代传说浑水河即黄河,清水江指长江,黑水河是发源于四川北部的黑水河,并且在地图上进行了指认,但当今学术界对此持有不同的观点,有学者认为清水江非今日之长江,而是浑水河的一个支流,黑水河非四川境内的黑水河,而为乌江或者是金沙江。笔者想说的是,面对已逝的千年历史,任何一种观点都需要有力的佐证,无论当今学术界持哪种观点,都无法否认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坚强的苗胞在江河的滋养下繁衍生息的事实。再者,虽然说苗族的古歌不是历史,但是对于没有文字的苗家人来讲,这些古歌、指路词并不是随意编造,均为苗族巫师世代口传心授传承而来,尽管在记录和传承的过程中难免有失真之处,但绝大多数的内容还是可信的。由此足以印证,花裙上的江河和羊角花纹饰是苗家人智慧的象征,也是战乱纷争时艰难跋涉、沿河迁徙的印记。

二、农耕文化的再现

“白苗”支系服饰上体现农耕信息的纹饰主要有稗籽纹(苗语nchaib choud)、铧口花(苗语ghouk kik)、螺蛳纹(苗语droud ghux)以及荞和小米花(苗语lob jex lob cod)。调研得知,稗籽纹的另一种说法为“gangb nteut”。纳雍县罗俊华老师和大方县杨雪女士这样解释两个词语的含义:从字面意思来讲,“gangb”为一行行,“nteu”为小点点,一行一行画小点点就代表毛稗和小米成行。“nchaid”为女儿,“choud”为稗,两者合起来的意思是毛稗的籽,所以“nchaib choud”一词应理解为单体的一个小点点。而“gangb nteut”则代表环绕裙体一周的一行的点,又补充道,不论是哪一种说法,皆为农耕时代的记忆。稗籽纹、荞和小米花常常装饰于蜡染花裙的第三段,前者为两排连续错位的小点点,后者为由五个小点为一簇组成的上中下各三簇共九簇的方形点状纹饰,表现手段主要为蜡染(如图3)。螺蛳花装饰于男女上装的肩背部、婴儿背扇和传统蜡染裙的第三段,造型为螺旋形的线,表现手法有挑花和蜡染两种。

图3 蜡染裙上的螺蛳花、稗籽纹、荞和小米花

装饰于男女上装肩背部和婴儿背扇上的通常用挑花来表现(如图4)。铧口花呈彩色的三角形,常常与长方形的田垄和田块花相搭配,装饰于女子上装的袖子中下段,表现手法为拼布(如图5)。

图4 新娘披肩上的螺蛳花(挑花)

图5 铧口和田块花

生活在土地贫瘠、高寒山区的黔西北白苗日常的农作物主要为洋芋和苞谷,在他们的服饰上大量出现江河、田园、螺蛳花和小米花等图案,显然与其生存环境是不相符合的,究其原因,是与其先民曾经在黄河和长江流域的繁衍生息有密切联系。20世纪50年代以来,考古专家在黄河中下游的大汶口文化遗址和长江下游的河姆渡文化遗址及良渚文化遗址发掘了贮藏粟粒的大型窑穴和稻作遗存,并发掘出大量的石器、骨器、丝织物和干栏式建筑,这些考古资料均属于新石器文化遗存,跟蚩尤九黎集团活动年代大致相当,从这些文化遗存来看其社会经济文化已经以农业为主。[8]再者,黔西北苗族把蚩尤尊称为自己的祖先,坚决否认自己是炎黄子孙。何为“尤”?据古籍《吕氏春秋·勿躬》载:“管子复于桓公曰:‘垦田大邑,辟土艺粟,尽地力之利,臣不若宁速,请置以为大由’”。并注曰:“大由,大农也。”《钱谱》神农币文“农”作“由”。“尤”是依传闻所记部落名称,与“由”为同音异字。故“尤”部落即“由”部落,亦即农部落。由此也可以从侧面印证,黔西北苗族之祖先蚩尤已经在远古时期统领其部族进入农耕时代了。关于农耕的记忆,黔西北地区也有古歌记载:“则噶老赶那黄牛耙旱田,耙那旱田土块哗哗翻。则噶老赶那水牛耙水田,耙得水田平似簸箕面……则噶老将小米种在旱地里,则噶老将稻谷种在水田中,则噶老在那火地里撒下小麦和大麦。则噶老的庄稼生长遍布地,绿油油的庄稼似青苔……则噶老收得的粮食堆满仓。则噶老会来拿,拿那小米做药酒,拿那高粱稗子来烤酒……”[9]古歌又唱道:“今年是灾年又荒年,种植小米不成熟,种下的毛稗变干壳,世间到处起战火……”[10]提及铧口花,李登高老师在肯定了它是农耕的记忆的同时又讲述了其在生活中的另一用途:“我们苗家的姑娘出嫁时,娘家都要托媒人送一对里面装着粮种的铁犁铧给婆家,铁铧口就是新婚夫妇的一个见证物,寓意好好生活,不得反悔。想必‘铁证如山’这句古语就是这样诞生的吧。”而且还向我们展示了他收藏的古歌《头尾角》。由此可见,农耕文化对苗家人的影响是颇为深刻的,所以,在服饰上展示远古农耕文化的信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三、宗教信仰的寄托

“白苗”支系服饰上体现宗教信仰的纹饰主要有虎眼花和鸡眼花。虎眼花,苗语“muas zhod”(吗中),造型比较抽象,外轮廓为圆形,在圆的内部,沿第二个同心圆的外围绘制放射形的点状纹饰,整体看上去近似瞳孔,常常四至七个为一组与稗籽纹、鸡眼花相搭配装饰于蜡染花裙的第三段和女子衣袖的上段,表现手法有蜡染和挑花两种(如图6)。鸡眼花,苗语“muas ghaid”(吗哽),造型为菱形,这个菱形就理解为鸡的眼睛。蜡染绘制时,先绘制出两两相对的三角形纹饰,然后在每对三角形围成的菱形内部画出一个同心菱形。常常左右相连成二方连续纹样装饰于上装的肩背部、女子衣袖上段或者与稗籽纹相搭配装饰于蜡染花裙上,表现手法常常为蜡染(如图6、7)。

图6 衣袖上的虎眼花和鸡眼花

图7 衣袖上的鸡眼花

虎眼花和鸡眼花纹饰在服饰上的出现,与苗族的宗教信仰有关。苗族大都敬畏虎,传说他们早年居住的地方,虎豹凶猛。她们都在衣服、裙子上绘制形象如虎的图案,这种图案可以避虎威胁。穿白色衣服的苗族蜡染,常以虎眼为图,这是她们崇拜虎的原因。[11]关于生存环境的恶劣,黔西北苗族的指路词和迁徙歌里的记载大致相同。指路词唱道“……走到大垭口,老虎张开嘴,拦住条大道,班虎张开嘴,拦住条大路。你不要害怕,使用你左手,挽一团火麻,塞进花虎嘴;挽一团苎麻,塞进斑虎嘴……”[12]迁徙歌载:“尤娄率兵沿着浑水河上游去,经过虎豹地……尤娄甩出火麻团塞入雄虎嘴,尤娄丢出苎麻团套住雄豹牙;挥刀舞剑唰唰砍,张弓搭箭嗖嗖射。雄虎尸体横倒三道湾……”[13]在调研中,灵峰寺的杨兴华老师讲述:“在我们村寨的墙上,以前都会画一只白虎,用它来保护我们平安。”由此更印证了“白苗”支系崇拜虎的这一观点。同时苗族是一个笃信巫教的民族,清人严如熠说:“苗中以作鬼事为重事,或一年三年一次,费至百金或数十金,贫无力者,卖产制衣为之。”近人刘锡蕃云:“苗人崇信神巫,尤甚于古。婚丧建造,悉以巫信决之。”黔西北“白苗”支系认为鸡有着神灵一般的超能力,它在该支系的婚丧嫁娶中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在人民的日常生活中,未婚女孩禁止吃鸡肠,未婚男孩不能食鸡翅和鸡爪,他们认为,女孩吃了鸡肠子,就会嫁到偏僻遥远的地方,乃至受到虎豹的威胁难以返回娘家,男孩如果误食上述两样食物,他的婚事将会被鸡翅扇飞或鸡爪抓飞,甚至会惹怒天神,再好的婚事也会告吹。如果分析巫术赖以建立的思想原则,便会发现他们可归结为两个方面:第一类是“同类相生”,或果必因同;第二类是“物体一经互相接触,在中断实体接触后还会继续远距离地互相作用”。前者可称之为“相似律”,基于相似律的为“顺势巫术”或“模拟巫术”。“顺势巫术”是根据对“相似”的联想而建立起来的,所犯的错误就是把彼此相似的东西看成是同一个东西。[14]因此,鸡肠子的弯弯曲曲就预示着道路曲折难行;鸡翅和鸡爪所具有的超能力也足以把爱人扇飞或者是抓飞,为避免不幸降临,禁食此类食物就理所当然了。在该支系的婚姻习俗中,两个已经相爱的年轻人是否能结为伉俪,也要由看鸡头和看鸡卦的吉祥与否来定夺。李登高老师讲述,鸡头着重看五个方面:鸡舌骨筋的三个叉、眼腔骨里的一对鸳鸯、鼻中隔的镜子、头顶骨和上嘴壳;看鸡卦,着重看骨头的眼点,是单数还是双数,颜色如何等,并有相应的标准来定论吉祥与否。大多数的人家,看鸡卦不祥,婚事也将自行告吹。人们还认为鸡在丧祭中有着引领亡魂到达祖先故地的作用。该支系指路词唱道:“……前面几条路,两边你别走,走中间那条。中间那条路,穿麻钉鞋过。两边世间路,是穿布鞋走。你走边上道,找不到祖先。你一路走去,一路听着啊,你的鸡叫时,哪里有鸡应,是祖先的地方。你的鸡叫,没有答应声,你不要去啊……”[15]杜尔干说:“当一个圣物分裂时,分开后的各部分中的圣物仍等于原来的整体。”换句话说,根据宗教观念,局部具有相同的能力和相同的效力。[16]虎眼睛和鸡眼睛这一局部依然代表着虎和鸡的整体,它们完全拥有整只虎和整只鸡的超能力。岁月更迭,时光变迁,白苗人朴素的宗教信仰依然通过服饰这一载体用如此特殊的形式向世人静静呈现着。

四、已失家园的缅怀

“白苗”支系服饰上体现家园信息的纹饰主要为护城迷宫图案、田块花(苗语nzhuk lax)和田垅花(苗语lax at)。护城迷宫纹饰苗语为“naf shangb buas mit shangb”,直译为大弯抱小弯,造型为方形“回”字纹,传统的纹饰由一条白色堆布和一条彩色堆布相互穿插而成,白色“回”形纹饰苗语称“mit shangb”,代表小的道路,彩色“回”形纹饰苗语称“naf shangb”,代表水路机关,大方县也有官路之说。该支系一致认为此纹饰代表有明有暗的护城迷宫。护城迷宫图案常常与鸡眼花相搭配装饰于上衣的肩背部和袖子的上段,但组合与表现方式有所不同,前者常常组合成二方连续纹样装饰于肩背的边缘,后者常常两两相对平铺于衣袖的上段,主要制作手法为堆布(如图8、9)。田垄花和田块花为方块形的拼布图案,常常和铧口花相配装饰于女子衣袖的袖口部位(如图5)。

黔西北苗族学者王正义先生说,该地区苗族服饰种类繁多,五彩缤纷,图案各异,但追根溯源都与蚩尤有关。苗族古歌这样唱道:“蒙博娄拓地开荒,在滔滔黄河岸边,开拓了丘丘良田。蒙尤娄辟地开疆,在滚滚浑水河畔,开垦了垄垄沃土。蒙博娄建起了城池,太阳出来城头金光闪闪。蒙尤娄筑起了城郭,月亮出来城里月光朗朗。城头金碧辉煌,城尾银光灿烂。蒙博娄繁衍在城中,儿女像沙石一样众多……”[17]古歌中所记录的古城信息与所查阅的相关汉文献资料也是可以两相印证的,《帝王世纪》载:“‘涿鹿’黄帝所都,有蚩尤城,阪泉地,黄帝祠,世本云,在古城南。”《魏土地记》曰:“涿鹿城东南六里有蚩尤城。泉水渊而不流,霖雨并侧流注阪泉。”《晋太康地理记》称:“阪泉亦地名也。泉水东北流,与蚩尤泉会,水出蚩尤城,城无东面。”除此之外,李登高老师讲述,白苗支系熊姓家族的老人去世后,其灵柩的周围至今仍划分有象征着官路和民路的方形区域,而且在灵堂的最外围还设置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展开一件花衣,将两块披肩组合在一起,古歌中的城池便跃然衣上,在护城迷宫图案的内部,常配以螺蛳花和方形的田块花,田螺簇拥成堆的美好田园便尽在眼前。苗族古歌又唱道:“……妇女们站在高山上,回望昔日男耕女织的故园,已被沙陡踏平用来遛马;回望旧时安居乐业的家乡,已被沙陡踏平用来斗牛。女人们的恨说不尽,女人们的仇诉不完……妇女们手巧,姑娘们心灵,把秀丽城池绣在衣服上,要子孙千年不遗忘;将肥沃田地绣在裙子上,要子孙万代记心房……”[18]由此可见,千百年来,苗家妇女是以此类图案为载体,在无声地言说着苗家人对已失家园深深的缅怀与思念。

图8 衣袖上段护城迷宫纹饰

图9 肩部护城迷宫纹饰

总之,“白苗”支系服饰装饰图案承载着浓厚的文化信息,它集中地反映着该民族的生息发展、战争迁徙、风俗信仰乃至本民族的情感归宿,是研究黔西北苗族历史文化的重要参考资料,当之无愧地被专家学者称赞为穿身上的无字史书。

毕节民族研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