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王化”渗透与地方精英推动——天柱地坌彭氏士绅宗族的建构

按照张仲礼的划分，一般持士绅身份者必须具有某种官职、功名、学品和学衔，士绅阶层可以分为上层和下层。上层则是由学衔较高的以及拥有官职——但不论是否有较高的学衔——的士绅组成，学衔较高是指通过科举考试后获得贡生以上的人；下层则由通过初级考试的生员、捐监生以及其他一些有较低功名的人组成。下层士绅还包括耆老，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能得到“耆老”这一荣誉称号，“只有那些威望、能力、财富都很显著并且在地方事务中起领袖作用的人才是耆老。” ^[1]

本节所指的士绅及其士绅宗族，就是特指在清水江中下游少数民族地区的下层士绅，他们本人有减免差役赋税的特权，据学宫碑刻所载，“凡生监之家一应差役俱免。原属优恤士子之意，嗣后族中差役不派生监，非异视也，勉子弟读书以求上进以荣祖宗耳。” ^[2] 黎平府也曾明示：“凡生员之家一应保甲大小差徭概行永免。” ^[3] 他们虽然没有官职，但热心地方公益事业，是连接官府与普通族众的纽带和桥梁，在乡村社会有影响、有声望，以他们为核心所形成的宗族就是本文所指的士绅宗族。

一、彭氏迁徙与“族大丁繁”

天柱县位于云贵高原东缘，为苗岭山脉延伸部分之余脉，是全国少数民族人口比例最高的地方之一，苗族侗族人口占总人口的98%。竹林乡位于天柱县东南面，距县城49公里，有国土面积86平方公里；东接地湖乡，南接湖南省靖州县大堡子镇，西邻坌处镇，北抵远口镇。1992年全县撤区并乡建镇时，将杨家、竹林合并为竹林乡。地坌村位于天柱县东南方，竹林乡的西北面，东抵本乡双溪村，南连本乡尧田村，西接本乡菜溪村，北与本乡麻阳村和坌处镇鸡田村相邻。距乡政府所在地10公里，距清水江2.5公里，距天柱县城37公里，总面积8平方公里。本村辖五个自然寨14个村民小组235户1412人，苗族聚居，村委会设在地坌寨。地坌在明代属天柱县归化乡二图，清代属由义里，民国3年（1914年）属第四区，1953年属杨家乡，1992年属竹林乡。据碑刻记载，历史上地坌村至少有彭、李、蒋、潘、杨、唐、刘、傅等姓氏， ^[4] 其中彭姓入住时间晚于蒋姓，人口仅次于李姓。

明清以前，清水江流域的移民，在入迁之初多是族人小群体或分散迁徙，因而没有同宗之人，或虽有但很少，无法组织宗族活动。他们需要在新的迁徙地繁衍数代甚至十几代，人口达到一定数量，经济实力明显增强，在区域社会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甚至产生了有功名的族人后，便有了建立宗族的可能和愿望，才能凝聚成新的宗族。但是，彭氏很快就建立了宗族。

据地坌《彭氏家谱》（民国25年刻本）记载：“我始祖彭锭公于大宋末年由江西吉安府太和县乔迁湘西渠阳府所属之伍塘冲”，并娶妻生子，从此定居下来，成为“靖属会地之开基始祖”。“太和”（一说泰和）传说也就成为清水江中下游地区苗族、侗族源传说的普遍模式。彭锭的第四个儿子彭惠义“于元世祖六年甲申岁（1265年）由寻兄南来，乔居沅州，嗣后没葬渠阳靖州西门外十里塘”，是“沅辰天四房开基始祖”。明洪武初年，彭惠义之四世孙彭寿由湖南靖州之观保渡口乔迁贵州天柱县由义里之菜溪寨（清水江边一村寨，今竹林乡菜溪村）居住，据记载，彭寿“跋山涉水拨楚来黔，天柱落籍菜溪乔迁”， ^[5] 彭寿成为菜溪彭氏的开基始祖。此后，经过数代的繁衍生息，彭氏宗族壮大，“吾族始祖自寿公落籍菜溪，相传数代，子孙繁盛。”“族众则分居，木大则分枝，水大则分流者，家国一理，山川皆然也。”“枝开叶盛，族大丁繁”。从彭寿第四世孙开始，彭氏支分地坌、菜溪、尧田、双溪、高朗等地，其中彭美凤分徙尧田（今竹林乡尧田村）；彭美玉并美胜、美珍、美华、美若五兄弟于明景泰年间同迁地兴团（即今竹林乡地坌村）开基，彭美玉五兄弟就成为地坌彭氏的开基始祖。彭氏五兄弟不断发展壮大，也积累了许多财富，又以“乐善好施”著称，所以在乡村社会中做了许多善事，这就为宗族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彭柏友自地兴团（今地坌村）迁翁冲（今竹林乡双溪村）螺丝形，彭文选由菜溪上清水河落籍黎平府开泰县高朗寨（今锦屏县平略镇高朗村）。 ^[6]

根据族谱和实际村落布局可知，彭氏住地属于各姓杂居，受丘陵地形、地貌的影响，聚落不得不呈现散居的状态，但并不妨碍他们“庆吊相通，患难与共，友爱孝笃累世不变”，一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都不远，除高朗外，都是相邻村寨，处于方圆不到十余里的范围之内。二是他们大都处于杂居状态，在面临异姓宗族之间的竞争压力下，自然要寻求同姓的帮助，这就为宗族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到了清初，彭氏第七世也就是迁居地坌的第二世彭氏族人中就有三人通过科举考试成为生员，其中彭述贤，榜名勷朝，字廷佐，成为文庠生，“时未归黔，入湖南靖州学”， ^[7] 这是地坌彭氏的第一位生员；同辈族人中还有彭述谟，榜名勷谟，字丕显，以及彭述囗，榜名介寿，字纶音，也成为文庠生。彭氏到了第八世也就是迁居地坌的第三世，族人考中文武庠生就达七人之多，其中彭勷谟的儿子中有彭达、彭清、彭发成为庠生，被称为“四世书香”。彭勷朝的儿子中有彭兴、彭第成为庠生。自此之后，彭氏宗族历代都有族人通过科举考试取得生员资格， ^[8] 可以说，从第七世开始，彭氏就逐渐发展为清水江边“耕读传家”的士绅宗族了，“宇内望族，诗书传家”。 ^[9]

彭氏族人在清水江木材贸易中，应该是直接参与了并且积累了许多财富。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彭氏就规定风水林不准偷砍，并且刊碑公告：“其有坟山左右培植风水之木，不得乱行偷砍。如有犯者，送官治罪，今恐无凭，勒石于左。” ^[10] 据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的《公议禁碑》可知，地坌不但有木材贸易，而且还淘金，“因木夫贪图便利，每逢溪水稍涨，即以随流放木，乃致冲突田坎桥梁，多有崩坏，若不急行严禁，恐将来受害不浅。今我等公议，嗣后沿溪以下概不许放木，并不准淘金，但须立碑示禁乃为久远之计。” ^[11] 另据《文富公后裔末学记》记载，一彭氏族人“年及十八，蒙叔父生员守湻扶持发赀木贸，上至南肖（今贵州省剑河县南哨乡）采办木植，奈时运不佳，锱铢莫觅，不能终其商业，由是寄还原本，奔古州（今贵州省榕江县）从戎。”“从此弃军业商，下洪江（今湖南省洪江市）木贸，又遇知心良友史永建，要我到黎（指今贵州省黎平县），复又南上。” ^[12] 由此可知，彭氏族人一直在清水江中下游地区从事木材贸易，并且也积累了相当的财富，这才有可能在宗族建构过程中以及在地方公共事务中捐赠大量的田产以及银两。

彭氏自迁徙到地坌后，随着族大丁繁、科第始兴，以及财富的逐渐积累，彭氏宗族的建构条件日渐成熟。于是，清代嘉庆年间以降，通过建祠堂、修族谱等活动，开始了他们的宗族建构历程。

二、陇西堂：彭氏宗族的标志性建筑

祠堂是宗族存在的象征，这里供奉着列代祖宗的牌位，是追忆祖先、让族人有归属感的地方，有祭祀祖先、约束族人的社会功能。定期合族祭祖，旨在强化宗族观念，加深血缘感情，牢记族规祖训，履行捍卫本族利益的神圣使命。宗族内的重大事务也在此举行，例如审核宗族人丁增减的情况，商议族内重大事宜，审理宗族内部发生的纠纷和违反家法族规的事情等。祠堂是宗族组织的本质表征，建祠就成为宗族首要和最基本的任务。

1.祠堂的选址

祠堂选址主要受祠堂所在村落的朝向、布局、地势、环境所制约。祠堂是各村落的最重要的空间节点，往往处在村落中的风水宝地。一般理想的模式是：枕山、环水、面屏。彭氏宗族也非常重视风水之说，认为祠堂风水的好坏可以决定和影响族人的命运、宗族的兴衰。彭氏宗族的精英们认为：祠堂理想的地址应该是山环水绕、灵秀汇聚之地，“宗祠灵爽全恃山川形胜，子孙福泽惟凭俎豆馨香。”彭氏宗族在准备修建祠堂时，相中了地坌村东的一块风水宝地，此地“地广畴平，山明水秀”，“门面朝峰，右有笔架，左立轿山，中现帽合，余峰如子孙侍立，形胜俱在”， ^[13] 因此，彭氏族人决定在此地建立祠堂。彭氏族众对风水的重视不仅仅表现在选址上，而且在彭氏祠堂起坎脚、裁柱并搬料、发墨，架马丈竿、发大门墨、起手并扇架、上梁、安祖宗牌等程序均要查看时辰，所有这些，《彭氏族谱》都有详细记载。由此可见，风水观念影响之深。

2.祠堂的修建

地坌彭氏祠堂的建设工程从清嘉庆二十年（1815年）开始“入山伐木”，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起手平基”。祠堂修建需要大量资金，地坌彭氏祠堂也不例外。筹集资金的方式主要是宗族各房的捐资，捐资的多寡一般是富裕之家多出，贫困之家少出。即《彭氏家谱》记载，在嘉庆年间修建祠堂时，除三房捐银外，还有下妈羊的木未派上，总计106份108人1009.14两，人均9.3419两，其中长房捐银20份22人429.03两，户均21两多，是所有房支中最多的；下妈羊的木未派上57人423.66两，平均7两多；二房25人146.92，平均5两多；三房4人9.53两，平均2两多。从统计中可知，长房最多，最少为三房；个人捐银最多的是长房的彭慎徽，捐银88两6钱，最少的仅为2钱。 ^[14]

最早从湖南迁徙到清水江边菜溪的彭氏族人也是民国年间修建了彭氏宗祠。据彭氏宗祠大门上的壁画可知，彭氏宗祠至少修建于民国24年（1935年）仲春月。据民国29年（1940年）立于菜溪彭氏宗祠内的《祠堂碑记》记载，“兴照公发楚来黔，落籍柱城由义里，兴家创业，卜基清水菜溪”，菜溪彭氏宗祠之“祠堂地基、内外二进系月刚公后裔私业”，其修建由月刚、佐刚、任锡、隆刚、爱刚五公后裔捐资2401元，另有彭兴照后裔大众会捐洋298元、住菜溪私会捐洋286元。

三、彭氏族谱

族谱是宗族的“宪章”，编修族谱是宗族的头等大事，被视为宗族的盛典。清水江下游地区的宗族十分重视族谱的编修，他们认为：“治国莫先于正名，名正则纲常定，齐家莫贵于修谱，谱修则世系明，所以上继祖宗，祖宗必为之灵佑，下启裔世，裔世必为之蕃昌，则修谱之功岂不大哉。” ^[15] 编修族谱是敬宗收族的主要手段，是尊祖、敬宗和孝道的根本体现。

1.族谱编修

编修族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天柱彭氏族谱的编修版本最早修于何时，《彭氏家谱》中提到光绪丁未春曾续修一次，“予族家谱自前清光绪丁未春续修以来，迄今以历三旬”，民国25年（1936年）时又续修一次。 ^[16] 另据《彭氏族谱》（1985年）记载，彭氏宗族在清嘉庆十九年（1814年）曾首修族谱，咸丰十年（1860年）、光绪八年（1882年）、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分别进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修族谱，民国25年（1936年）是第五次修族谱。清水江中下游地区宗族为编好族谱，一般都要设立机构负责相关编修事宜，彭氏宗族也不例外。彭氏为了编修族谱，先“设馆”，后“延梓士以刊修”， ^[17] 续修的原则是“依老谱而复订”。 ^[18] 彭氏谱局的人数构成从6人到35人不等，有“督修”“纂修”“校修”“协修”“募修”“劝修”“房修”等，每人分工明确，各负其责。如首修时只有6人，人数最多是光绪三十三年，共有35人之多，其谱局有“督修”1人、“劝修”3人、“嫡修”2人、“编修”2人、“终承”2人、“协修”2人、“催修”12人、“房修”8人、“寓修”1人、“事修”2人等。 ^[19] 民国年间第五次修谱时，成立20余人的“执事”，其中有“督修”2人、“编修”2人、“经承”10人、“催修”5人、“寓修”2人、“事修”1人。 ^[20] 彭氏族谱的编写时间滞后于宗祠修建，是因为族谱编修是一个系统的文化工程。特别是首修族谱，一般都要远赴湖南、江西等汉族地区寻根问祖，抄录同姓家谱。嘉庆年间，彭氏在编修族谱时，其体例就“效六一欧公之例，分支别派；效端明苏家之格，俾后数十代即若旦夕迂之”。 ^[21]

2.族谱构成

《彭氏家谱》由“谱序”“人物传略”“公产志”“字派”“合仪祭注”“世系图”等构成。谱序也称谱叙，是族谱中不可或缺的内容，一般由族人和邀请外族人撰写，其内容包括修谱缘由、经过、宗族源流等。人物传略包括仕宦传、善行传、忠良传、儒行传、文学传、孝友传、贞节传、贤淑传、耆老类、绅士类等，记载了彭氏宗族中具有生员以上身份的族人20余人，以及废除科举之后至民国年间具有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族人。彭氏老谱的字派是20字，又增加20字新派，新旧字派总共40字。世系图是谱牒的主要内容，记载一个宗族人丁繁衍的情况，具体内容包括姓名、出生年月、世次、配偶、子女、官职、继嗣、迁徙、墓地等。

3.族谱管理

彭氏宗族同全国其他汉族地区一样，对谱牒的管理非常严格、细致，为防止族谱的遗失，制定了严格的谱牒领取和保管制度，统一将谱牒编号，不仅将谱牒管理办法而且将领谱人姓名记录在族谱卷末。《彭氏家谱》共印18部，彭氏为防冒领，取“孝弟忠信、礼义廉耻、纲常名教、本固枝荣、流芳”18个字“各刷一字颁发，以杜赝冒之弊也”。为保存好家谱，在修成之时，一般会根据族谱的大小，特制订做谱箱，以便族谱的收藏。彭氏“家谱十八部必造十八箱，打十八锁，锁住十八把，钥匙一串。另举议族长谨慎之人存放，不可乱发。每逢六腊天贶之日，晒谱发之，或有故关阅谱牒者发之可也”。如果家谱持有人是不肖子孙的话，通过“族众举议”，可以更换为忠厚之人，“家谱颁发需择各房忠厚之辈先写承领，付约合同为据。设后子孙改为父行不肖者亦难言也，族众举议，更换一忠厚者藏之，存者不得囗吝生疑，而族人亦不得挟嫌妄取，公而忘私也。” ^[22]

对遗失谱牒的惩罚也是很严厉的，尤其是对倒卖谱牒者，作了极为严厉的处罚规定。如果家谱持有人私自卖与别人，可按家法处置甚至“送官究治”，“家谱藏收务要严密，勿得私借同姓不同宗者查看，恐有不耻之徒受人笼络，从中舞弊。又其甚者，或有欺神暗行卖与别人誊操等弊，一经查出，不但祖宗在天之灵必为之鉴究，且将家法处置，公同送官究治不贷。” ^[23] 由此可见，彭氏宗族对族谱管理之严格。

四、族产：彭氏宗族维系的经济基础

族产是宗族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和物质基础，也是强化宗法关系的经济支柱。族产可分为公产、祭田、祠堂、学田、阳宅、阴宅等。族产中较为重要的一种是所谓的祭祀田或宗族山林，主要是为了处理宗族内部诸如祭祀等公共事务，在族产分配时预留或捐资助费而保存下来的产业。

彭氏宗族设置祭田，专供祭祀祖先之用。彭氏的祭田规模不大，嘉庆年间，地方精英彭勷典过世前遗言，所有财产“作六股均分”，仅留有祭田一丘，“定须留该处田丘以充此项之用，则年年往祭，有资不至坠废”。后又添买有2丘田，可收中禾20稨。对此，每个宗族都要严格要求，除严格“轮流耕田祭墓”外，还要镌刻碑铭，甚至到县衙备案，“不勒碑无以示法，守于后人，兹除存案县署外，仍复将先祖遗嘱之语并六公后裔轮流值事年号悉用镌刻诸珉石，以示遵照。”如果违反规定，甚至“送官究治”，“倘有敢生异议、背弃前盟乱为者，则人人得而诛之，定须送公究治。” ^[24]

彭氏族产的经营主要是族人自己轮流耕种，并负责祭祀活动的相关费用。“六公后裔轮流执年”，轮流耕田、祭墓值年的具体规定是：“翼远公后裔子午年耕，丑未年祭；超远公后裔丑未年耕，寅甲年祭；瀚远公后裔寅甲年耕，卯酉年祭；沛远公后裔辰戌年耕，己亥年祭；难序公后裔卯酉年耕，辰戌年祭；难京公后裔己亥年耕，子午年祭。” ^[25]

五、祭祀仪式：彭氏宗族意识的强化

通过制定族规家法和祭祀礼仪，强化宗族的内部控制。祭祀礼仪又主要是通过祠堂祭祀来体现的。祠堂是宗族祭祀祖先的场所，是宗族的物质标志和聚宗合族的象征，这是宗祠最基本的功能。宗祠中举行的最隆重的仪式是对祖宗的祭祀。祭祖源于祖先崇拜，是形成宗族凝聚力的精神支柱。祖先崇拜的思想渗透到祠堂建筑的门楼、楹联、匾额、绘画、雕塑等，以及祭祀制度、宗祠条规等方面。作为祭告祖先的场所，祠堂最能体现“报本返始之心，尊祖敬宗之意”。“祖先崇拜通常在培养家系观念中起决定性作用”，“通过祖先崇拜，家系将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联系在一个共同体中”。 ^[26] 祭祖就是将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联系在一起，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因为祭祖而增强了宗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祭祀仪式由祠长或者族长主持。一般情况下，祭祀人员主要有：承祀孙或称主祭孙一人，一般是嫡系长子长孙，但有功名官职者即使非长房长孙也有可能主祭；陪祭孙二人及与祭孙或称众祭孙多人；通赞一人，为祭祀主持；引赞二人，为仪式副主持；另外，还有司帛、司爵、司樽、司祝、司盥洗、司馔、司燎、司福胙等各类分工人员。

关于祭堂的陈设，根据天柱《彭氏家谱》的记载，祭堂正中为正享位，也即始祖考、妣之神位，正享位两边按左昭右穆的顺序，分设历代高曾祖考、妣昭穆神位。神位前为一到两排供案，用以陈设猪、鸡、羊等牺牲以及果品、玩好等祭品。供案前为香案，上燃香、烛，这是读祝文的地方，歌童或通赞、引赞等分列于香案两边。主祭孙立于香案前，陪祭孙与众祭孙列于主祭孙之后。

祭祀前先发预告：“时维龙飞某年岁次某干支月令建，某吉日某辰，孙某敢昭告于彭氏门中历代先祖考妣之神位前曰：次日将有事于家庙祭拜先祖，荐其常事处备香楮清茗，先期预告尚飨。”

祭祀之前要先发榜文，通知宗族成员参与祭祖活动。

彭氏宗族的祭祀礼仪一般包括迎神、参神、献礼、侑食礼、饮福受胙、辞神等步骤。正式祭祀前要发布预告仪注：“通赞，跪，鞠躬，拜，兴，凡四。平身，少退，致辞，引赞跪，宣告文，俯伏，兴，平身。通赞鞠躬，拜，兴，凡四。化钱礼毕。”

彭氏宗族的合仪祭注：

仪式中的祝文（祭文）及降神歌、参神歌、初献歌、亚献歌、终献歌、辞神歌等，其内容大多是追述祖德宗功，表达对祖先的崇敬和感恩情怀，以及希望祖宗保佑宗族兴旺发达等。

通过祠堂仪式活动，特别是通过祭祖强调宗族内部上下尊卑伦序，宣传以孝悌忠信为核心的伦理道德。这样的仪式使得宗族成员从幼年起，长幼之序、孝悌之礼等礼仪就在心中扎下了根，从而强化了宗族内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彭氏自移居清水江以来，通过修建祠堂强化了宗族观念、通过编修族谱成就宗族的集体记忆、通过设置族产使得彭氏宗族得以运行、通过祠堂祭祖仪式来强化宗族意识，这些措施不断增强了彭氏宗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从而完成了一个宗族的建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