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尽头哀歌挽
仡佬族是一个重生亦重死的民族,又是一个特别注重孝道的民族,每当亲人谢世,生者都要虔诚地举办丧事。他们的丧事礼仪纷繁复杂,除为亡人洗身、换衣、装殓、开路、跷棺、择地、安葬外,特别讲究送终、喝救苦水、停丧、报丧、入殓、超度,还有跳踩堂舞、做嘎等仪式。他们的葬式形制多种多样,从岩棺穴葬、瓮葬、吊葬到近代墓葬,个别支系实行火葬或水葬,最独特的是“倒埋坟”。
喝救苦水
在黔西、大方的仡佬族中,一旦死者咽气,孝子就要立即带上三炷香、三张纸钱、一把水壶到井边汲水,叫做向龙王“买水”。将此水烧热,一部分给死者洗脸、洗手脚及擦洗身体,剩下的每个孝子都要喝一口。据说这可使亡人在阴间减轻痛苦,故称“喝救苦水”。
仡佬族没有“生死轮回”的观念,但信奉“万物有灵”、“灵魂不灭”。他们认为,父母的亡灵有三重意向:一是要去与先祖在另一世界相聚,继续过群体生活;二是要像在世一样生产生活;三是会惦记儿孙后辈,不时会回来“探望”。因此,孝子贤孙在为老人举办丧事时,要根据亡灵的意向作出相应安排,从而形成具有浓厚民族特色的丧事礼仪及墓葬文化。他们的丧俗大多与汉族相同,但在遵义、仁怀等地,安葬死者前要举行“踩堂”仪式;多数地区要在灵前唱“孝歌”;亲戚来祭奠,丧家须敬酒致谢。一般来说,安葬时不择日选地,安葬后也不立墓碑。
仡佬族老人病危时,要将儿孙至亲召至身边守候,直至气绝举哀,谓之“亲人送终”,送终者越多,意味着临终者越“有福”。若不幸没有亲人守候咽气,则是“空亡”或叫“落枕空亡”,必须采取补救措施——“取枕”。若是成人故去,须按男左女右停放堂屋一、三、五天不等。但要“倒停”,即头朝大门,脚朝堂屋后壁,俗称“横苗倒仡佬”,这也体现在随后的葬俗中。随着汉文化的影响渗透,许多地方只在入殓前按倒停方向佯做一遍,然后再脚朝大门停放,表示既谨遵祖制也顺应潮流。
黔西、大方一带的仡佬族,报丧者由专人拄一根三方削皮的泡木棍前往,但不能直接进入对方家门,而是远远地高呼“×××,有白喜事”,随即将棍插在三岔路口。对方拿一条板凳放到路口,边呼亡人姓名边请来人坐下;接着在此杀一只鸡,交代让亡人领牲,谓“杀上路鸡”,并向报丧者敬酒以示酬劳;又将所杀之鸡去毛煮熟,并备酒饭,焚香烧纸遥祭亡灵;然后带上鸡、猪、羊等祭品,随报丧者一起赶往丧家。若是女儿、女婿前去给岳父(母)奔丧,还需让女儿撑着一把纸伞前往。
仡佬族丧仪中,入殓是极其讲究的环节,一般在为亡者洗面沐浴净身后,男性要剃头,女性要梳头,然后为其更衣,衣为单数,裤(裙)为双数,要求是死者生前穿用过的干净衣服,如另做新衣,则需在衣角、裤脚处,用香烧几个小洞。这样,亡者被梳洗得干干净净,穿戴得整整齐齐,“打扮”得漂漂亮亮,高高兴兴如走亲访友般去与先祖相会。接下来的超度也是整个丧事非常关键的步骤,要在祭师主持下完成开天门、指路、跳“踩堂舞”、做嘎、出殡等程序。
蛋卜
仡佬族旧俗要用“蛋卜”来选择墓地:做一木球,上掏小孔,内放鸡蛋,长孝子一手握木球,一手持木棍敲棺七下,自左至右绕棺三圈,其余孝男孝女各捏一把草,孝女盘坐地上哀哭。绕棺完毕,长孝子往山坡上抛木球,任其滚动,以蛋破处为墓地,挖坑埋棺垒坟。
仡佬族认为,人死后,灵魂将要飞升上天,必须有祭师做法事为其开启天门,超度亡灵。为使亡人顺利到达天界乐土,就得请与人神相通的祭师为亡灵“指路”,而且必须跳“踩堂舞”。其时,祭师端坐祭堂正中念诵祭词,年轻人给死者跳“踩堂舞”,三个男子一组,分别吹笙、耍钱竿、舞师刀,半蹲着磋“寒鸡步”——舞者身子下蹲,一腿蜷曲,一腿前伸,交替磋跳,边跳边呼“啊……育”。当诵经告一段落,有妇女前来敬酒,踩堂者要一口饮干。同时,丧家妇女及亲友中的女性要“号丧”,为之唱“孝歌”,诉说死者生前的德行和自己的罪孽,表达悲痛的心情。
仡佬族超度亡人的一项主要而隆重的祭仪是“做嘎”,也叫“做法事”,祭词称之为“经”,有“十二坛经”和“二十四坛经”,“坛”相当于“段”或“部”。做嘎分“冷嘎”和“热嘎”,“冷嘎”做给已葬者,“热嘎”是尚未出殡,趁尸骨未寒而举行的大祭超度,一般是经济条件比较富裕,时令季节又恰当才得进行。最后,将停放数日的死者抬往墓地安葬,民间所谓“发丧”、“出殡”。丧礼程序至此基本完毕,起棺时,法师用各式法器,边做法事边念经文。
发丧仪式结束后众人抬棺起行,进入安葬环节。
整个治丧过程中,男性母舅家和女性娘家的“后家”都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如入殓前一定要给死者穿上后家人做的“过山草鞋”;“打嘎”的大祭也必须要有后家代表到场“陪神”;出殡要有后家代表出面擎“云梯”,将灵枢送到墓地。
黔西、大方、织金一带仡佬族的丧葬习俗中,有“执云梯”、“过山草鞋”、“开天门”等特别仪式。人死后,要砍一根形如拐杖、四尺来长的泡木棍。木棍顶端留一对小杈枝,形如头角。再用一绺棉线——按亡人寿数每岁一根,外加天一根、地一根计算,织成链环形长带,谓之“寿带”,系在泡木拐杖上,做成所谓“云梯”,竖靠在亡人头部的棺材边,须按男左女右摆放。出殡时,要由男亡人的娘舅家或女亡人的娘家长房或幺房的一位代表出来执,送到坟地,称之为“执云梯”。据说这是让亡人得以登天的“云梯”,如果男亡人的娘舅家或女亡人的娘家无人出面来执,整个超度亡人的法事就归于无效。所以,娘家人在整个丧葬仪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孝家对他们要特别的尊重。
这些地区的仡佬族,在人死之后,要立即请一位老人(最好是男亡人的娘舅家或女亡人的娘家老人)为死者编织一双草鞋。编织时须反手搓绳,并要一口气做成,中途不能站起来。草鞋做好后,给亡人套穿在布鞋外面,直到入殓时,祭师用过“人木鸡”,才将草鞋脱下来挂到“云梯”上。据说,这是送给亡人穿起来好去爬山的,也有的说是为了过地狱里的“刀山”,故称之为“过山草鞋”。
“开天门”也是仡佬族独有的丧葬仪式。黔西、大方一带的仡佬族支系,人死后要举行开天门仪式,以便让死者的灵魂得以顺利升天。其具体做法是:由正祭师在死者身边作法念诵祭词,让副祭师左手持一犁铧,右手提一只雄鸡,由户外搭楼梯登上房顶,与屋内正祭师相应和,一起作法念诵祭词。当祭词念诵告一段落,主祭师用一根长竹竿将屋脊捅开一个见亮的洞,副祭师立即将右手所提的雄鸡往左手所持的铁铧口上摔,直到鸡头碰得鲜血直流,才将鸡和铁铧一起抛到屋下。雄鸡在我国各民族文化中,由于它能司晨报晓,因而被视为具有逐阴导阳功能的美禽,在婚、丧、嫁、娶、营造、祭祀、驱疫等各种民俗或宗教活动中,往往都会用到它,但用意各别,是一种多重文化的象征符号。仡佬族“开路”仪式中这样使用,旨在让它给亡人引路,或是让其驮载亡人的灵魂飞升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