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之旅
冰皑
老宅东南方六华里,有一山曰荆竹园,乃清朝时期红白号军起义的重要根据地之一,其东、南、西、北分别设有卡门,史书记载为八座,民间则俗称为东卡、南卡、西卡、北卡四卡。小时常经过西卡与北卡,卡门残留的石壁,夹杂着小树与茅草,风一吹过,嘎嘎作响。
西卡的北面,北卡的西面,有一山坳,名叫南坳田。
人们都说,在这里能望见饭甑山,只要天气晴朗,从东北方看去,有一座山恰如蒸饭的甑子,美丽无比。虽然无数次从那里路过,从最初的一年几次,到一年一次,直到几年一次,却都一直没有望见那传说中的美景。
饭甑山,也就是梵净山。一次次从它的身旁擦肩而过,可就是没有机会近距离体验它的魅力。
现在想来,这就是缘分。说得理性一点,就是生活中的偶然与必然,谁又能知道,这世界究竟会怎样变化。大学最后一学期,课程不多,也就常去图书馆,无意中,竟然关心起了远在家乡的梵净山。虽然与它相隔千里,但它却时刻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如一位亲人。它越不肯从自己的身边离去,我就越是从一本本书籍里去寻找关于它的点点滴滴。
梵净山,武陵山脉主峰,历史悠久,神秘古朴,我一直怀着美好的向往,对于它。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称三牾山,《汉书》称三山谷,《元和郡县志》说它“一名食山,在麻阳西八百三十里”,《贵州名胜志》称为九龙山,“高百余丈,下分九支,铜仁大小两江出焉”……
第一次登山,时逢重修的护国禅寺举行开光庆典。当时细雨绵绵,山间的云雾时而上升、时而下沉,也间或东奔、间或西跑,似乎更为当时的庆典增加了一份朦胧的诗意,或者说是禅意。
我不信佛,也不信仰其它宗教,但对一个地域的所有文化总是充满着一种崇高的敬意,这是尊重,更是学习。人类最琢磨不透的就是他族的文化,同时,人类能心心相印也缘于文化的融合。
当看着众多善男信女手持香纸供奉的时候,更加让人坚信梵净山曾与蛾眉山、鸡足山并立为西南三大佛教名山的地位。因为,梵净一词既然来源于佛教,那它与佛教就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车抵棉絮岭后,步行上山。路旁的杜鹃,缠绵着轻盈的薄雾,尽管花期已过,但仍能想象出杜鹃花开时的盛景。如果这样的美景只送给一个人,可想而知,那个人会是多么的幸福。
山脊上,时时看见一些松树,清新、奇秀,历经亿万年岁月煎熬依旧挺拔高贵,欢迎着来到这里的每一位客人。
路边的树木,有很多我不识其名。但片片红叶格外妖冶,似乎舍不得生养它的父母,可秋天决意要把它嫁给冬天,有意落花,没有流水,它们也只有与兄弟姐妹继续陪伴着亲人,渐渐老去并融入这片土地。
人在山中行,心在云上飘。腾云驾雾,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走着走着,头顶上有一峭壁,无数水珠不停从上面滴下,实在是看不清楚。同行的友人说这是月亮岩,若天气晴朗的夜晚,月亮出来照在岩石上,闪闪发光,非常漂亮。如果真是这样,古人称梵净山为月镜山理应与这里有一定关系。
究竟有多少人看过这里的月亮,不得而知,如果允许我猜测,那绝对是以艺术家和探险家为主。月亮岩,月镜山,这样的称谓真是难以让人不去产生遐想,想一座山与一个人的那些事。
后来很多次,我都在不同的地方闭上双眼,幻想站在这里的壁下,看月亮岩里的月亮。特别是每年八月十五,无论身在何方,心灵都要回到这个地方,去追寻月亮悄悄落下的身影。
梵净山的标志为蘑菇石,梵净山的神奇之处也在于蘑菇石。风化的岩石犹如一朵天然的蘑菇,悄然生长在梵净山顶,这是上帝赐予它最珍贵而美好的礼物。地质学家研究,这里至少有14亿年的历史。14亿年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没有谁解释得清楚。
在这里,蘑菇石见证了巍巍群山的沧桑变化,体验了茫茫林海的风花雪雨,它还将一如既往在这里守护,一切的一切。
雾,太感谢这道风景了。否则,无论如何我也不敢登上红云金顶。一座山峰突然兀立,并被劈成两半,只能凭借就地开凿的步道与铁链小心攀登。浓雾从金顶两旁飞速而过,使人无法感受到自己的相对高度,当然心里也就没有了恐高的压力。
人类在面对很多事物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登上红云金顶,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因为在登顶都非常困难的情况,古人居然还在这里建起了两座殿宇:释伽殿与弥勒殿。
时间可追溯到明朝,某日,一位高僧在这里双手合拢,眼前云雾缭绕,在此建殿的神圣念头油然而生。关于此,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金顶本是一尊完整的石柱,释迦佛与弥勒佛都看中了此地,相争不下,惊动了玉皇大帝。为示公平,玉皇大帝下驾梵净云端,用金刀将金顶一分为二,指定弥勒佛为东殿,释迦佛为南殿,分管两个世界,两佛从此相安太平。《茶殿碑》碑文记载其屋面“风峭,不可瓦,冶以铁”,只惜如今铁瓦无存,但殿宇几经修复依然如旧。
身处红云金顶,放眼望去,除了雾,还是雾,这是别样的境界,“立天地而不毁,冠古今而独隆”,一点不负“天下众名岳之宗”这一恢弘气势。
云雾逐渐散去,承恩寺遗址呈现在金顶的左侧,俯视破败不堪的遗迹,更容易让人忆起陈年往事,忆起那曾经的香火盛况。
据资料记载,承恩寺俗名上茶殿,“正殿3间,通面阔13.7米,进深9米,石墙厚0.5米,残(墙)高2米,山门完好。门额阴镌‘敕赐承恩寺’5字,两侧配殿8间,存部分残墙,全部建筑占地1250平方米”。历史已经过去,承恩寺虽已确定恢复重建,当然这是后话。但是我更愿意欣赏那历经磨难的遗迹,因为只有站在历史与现代之间,才会去想象那些曾经、正在和即将发生的变化,才会去深入思考历史给予我们的经验与教训。
一名名香客,手提麻袋,袋里装着柏香与火纸,希望能在这里寻求到安慰心里不悦的处方。
他们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呢?
我没有能力去理清历史的脉络,但我很喜欢想象,昔日的繁华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延续,是信仰的迷失,还是思想的进步?其实,存在即合理。应该相信:人类总是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远行。
从另外一个方向下山,阳光初现。传说中的万步云梯化为我回家的路,回家的路上,原始森林里不时传来鸟鸣的声音,那些声音孕育着我对自然的敬意与向往。
一块块不规则的石板,不知有多少人曾从这上面踏过去寻找理想,可如今,我只有小心翼翼,生怕踩碎那些历史留下的记忆。
越往山下走,水流的声音越大,似很欢乐,也杂凄楚。如果一辈子就生活在这山上,关于山外的世界,我该怎么去幻想呢?
一溪清水,流向了远方的大海。
一溪清水,流走了累积的寂静。
逝去的岁月,让我愈发不能忘记,这关于梵净山的心灵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