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藏头 活路头
西江羊排寨有两个专管司职仪式的重要人物,一个是鼓藏头,一个是活路头,鼓藏头姓唐,活路头姓蒋。唐和蒋是羊排寨的两个大姓,鼓藏头和活路头是祖祖辈辈世袭下来的,不像方老、寨老是因为德高望重被人推举出来的。当然,年纪大的鼓藏头和活路头自然也就成了寨老,因为他们司管的仪式在西江苗人的眼中具有神圣性。所以当他们在行使仪式的权力的时候,全西江的苗人都很听从他们的。
不要以为鼓藏头和活路头有了这么大的权力就威仪得很。其实在没有举行仪式的时候,他们就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普通得很,该种地的种地,该教书的教书。西江的鼓藏头就是西江小学的一名教师,才30多岁,平常的时候人们叫他唐老师。唐鼓藏头虽然还很年轻,但两年前他却主持了一次盛大的鼓藏仪式。那次鼓藏节因为有政府的参与,请来了很多客人。那几天唐鼓藏头成了西江的中心人物,许多记者、人类学者围着他打转,搞得他很疲倦。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学校的办公室。那是1999年的5月,西江才刚过完鼓藏节不久。他答应晚上可以去他家拜访他,晚上我和我们系上的几位老师去了他家。因为不是采访,谈话也比较随便自由。他一再反复说感到很累,说工作太忙。看得出他确实是有些累。我们到他家时天已黑了,他还没有吃饭,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靠着堂屋的墙壁,我们则坐在“廊靠”上。当我们问到“吃鼓藏”的仪式情况时,他显得不愿意回答的样子,把话题转开了。我想这一类的问题恐怕他是回答得太多了,已经烦了。但是他说他现在正准备把西江吃鼓藏的事原原本本地写出来,让更多人都知道是怎样一回事。想到他还没有吃饭就接待我们,我们也不便久坐多谈,便起身告辞了。
关于鼓藏头是如何主持祭鼓仪式的,《西江苗族志》中有一段记载,现录如下:
这段文字记录的应该是西江很久以前过鼓藏节祭鼓的事,现在情况已发生了变化。西江自从上个世纪40年代之后曾一度中断过“吃鼓藏”活动,直到1986年又才恢复。也就是说其间有四届“吃鼓藏”的活动被停止了,原因是国家不鼓励并将之视为“封建落后”的东西,欲以铲除而后快。此外,生活的困难也是原因之一。1950年代末60年代初,西江曾闹过严重的粮荒,有许多人饿死。哪里有能力和心情过“鼓藏节”呢?1986年那次重新恢复吃鼓藏,是那些年整个中国大地上民间文化复兴的沧海一粟。那一次完全是民间自发的。1998年西江又迎来了十三年一度的“鼓藏节”。这一次地方政府却表现积极,散发宣传资料、邀请客人、组织活动。但地方政府对民间文化的认同未必彻底,只是希望通过弘扬民族传统文化的活动提升一下西江的知名度,目的更在于改革开放、引资、发展。
西江现在“吃鼓藏”的仪式虽然同以前有一些不同,但仪式的精神还在,即祭奠自己这一支氏族的祖先的精神没有变。而且这恐怕也是永远不会变的。
活路头,顾名思义就是管理活路的头头。在西江同农业生产有关的仪式便是由活路头来司职的。过去西江有“播种节”(Qeud Yangs),时间为农历三月牛日(丑日)。这一天活路头召集全寨的年大季的生产活动集会,各寨的寨老以及每家每户也都派一代表参加,活路头传达当年的起工日期。此外还有生产计划,高、低、中田土耕种,防旱、防涝、防虫、防鼠的措施以及各种禁忌等等,“活路头”都一一作出详细规定。之后,“活路头”还要分给代表一份猪肉,用作祭品,让来者回寨后祭祀天地龙神,祈求保佑,开始春耕。这次集会是一年之始的一个生产动员大会。
之后,“活路头”还要到自家的田地中去举行祭祀仪式,这叫做“开秧门”。别的人家看到“活路头”家有了动作,然后才接着开始自己的活路。
1950年代之后,西江的农业生产组织和管理者是由国家派任的,公社、村、生产队的负责人取代了“活路头”的权职,但西江的苗人仍认可“活路头”职责的神圣性和合法性。因此“活路头”象征性地保留了下来。直到今天,西江的“活路头”仍有一定的感召力,但已经大不如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