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族源及识别
一、族源
羌族非贵州本土民族，但也是贵州17个世居少数民族之一，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民族文化，也是一个热爱自然、亲近自然的民族。据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统计，贵州羌族约0.16万人，主要聚居在铜仁市石阡县、江口县，有胡、夏、姜、包四姓。 [1] 贵州羌族的来源，史籍中并无记载，胡、夏、姜、包四姓家族说法各不相同。
江口县桃映乡匀都村漆树坪有羌族约200人，全部姓胡。胡姓羌族对入黔大致的说法是，“我祖胡仁朝住四川茂汶（今茂县、汶川两县），有九个儿子，第四子胡宗礼是我们的直系先祖，胡宗礼之儿胡云才从茂汶迁湘西，又从湘西迁铜仁，再迁江口桃映乡瓮稿沟龙家屯胡家坡，住了数代，才由胡家坡迁匀都乡木城村奔西坡定居，在此处栽种了漆树，改地名为漆树坪，子孙繁衍至今……从胡云才开始入黔，到我是十二代，下面还有两代，共十四代人，大约是明末清初的事”。其家谱也有记载，“我胡氏之源，出于安定，文德武功，代有伟人。始祖迁辰以来，流离转徙，不可胜道，殆圣朝鼎新，涵濡优渥，迄今六百余年，人繁脉固唆菠乎有椒聊繁衍之势，故近而辰沅永靖，远而川陕西粤，渐以分疆异地……”
流转于当地的传说、古歌也证明其族源来于四川岷江、茂汶。如《羌族先民迁徙歌》中就说到“我们羌族的祖先，当初住在日补坝（在四川茂县），为了躲避战乱，我们羌族的祖先，从日补坝迁过来”。由此看来，聚居在江口的胡姓羌族，大约是在距今300-600年前明末清初时期由四川迁徙而来。
石阡县汤山镇高楼村燕子岩居住有羌族村民600余人，全为夏姓。夏姓羌族入黔至今也有十四代人。其说法是，“我们祖上来自四川，字辈是正、起、时（礼、雯、禹、寅）、之、国、宗、纯、茂、世、景、熙、和、克、正，现在是到正字辈，夏氏羌族迁黔至今已有14代人。我们祖先夏正大，大约在明末由四川迁到石阡摩罗，已11代人以上（熙字辈）”。
夏姓祖传歌谣也有唱道：“家住泣川半山腰，碉房结实耐火烧，爹打野猪娘弄菜，日子过得热闹闹。”由此可见，石阡夏姓羌族大约是明末清初从四川汶川县迁徙而来。
“姜”是羌人最早进入中原的一个分支。石阡姜姓羌族人口约有430人，主要居住在石阡甘溪乡扶堰村九龙湾、五德镇青阳乡桃子湾和龙金村、白沙镇聚凤乡指甲坪、龙川镇万安乡银丰村。石阡姜姓羌民自述“我们是姜子牙的后代，姜羌合一，是羌族”。其入黔的主要说法是，“我们的祖先是从四川来的，先是翻过石阡的笔架山，接着到石阡的棉花坡，然后是聚凤的指甲坪，在指甲坪住了几代后迁徙到九龙湾这里……我们的字辈是友、学、首、胜、朝、子、应、世、文、廷、臣、永、安、后，现在最高辈是臣，臣的后面有三辈，是永、安、后字辈。姜姓原在甘肃天水郡，后迁四川，因官家征调，由川入黔，到石阡已有十二代人”。
当地流传的《祖源歌》也说明了其迁徙入黔的事实。一说“我们羌族祖先，住在什么地方？就在沱水两岸（今岷江上游支流杂谷脑河，在四川理县境内），种的是青稞。只因官家征调，从那雪山一带走出，祖公沿河往前走，孤孤单单向前行”。二说“我们祖宗原是色尔古河坝（在四川省黑水县），那里是我们的老家，地少人多难养活，这个地方不能住，另外找寻幸福的家园。”再说“当初我们羌族的祖先，住在那雪山一带，当初我们羌族的祖先，住在那岷江河旁。稻谷长不出，就把蚕豆种，肚子常常饿。孤苦伶仃，千里迢迢，逃荒躲难迁徙来到朝阳坡（石阡县的一个村寨），找到了安身之家。”
由此可见，石阡姜姓羌民也是明末清初，因官调、天灾等原因，由四川岷江、黑水迁徙而来的。
石阡包姓羌民主要分布于汤山镇亚新村，人口近200人。包姓羌民的族源与夏姓、姜姓区别不大，其《祖源歌》中唱道：“我们祖宗本属羌家人，老要生在卡龙沟（在四川省黑水县），那个地方，青稞种在高山上，又把羊来放。不幸连年遭大旱，只好又搬家。”“我们羌族祖先哪里来？我们祖先从石纽来（石纽，四川理县石纽山）。”
另外据包姓羌民口碑资料描述，其“先祖从福建省汀州府上杭县卢丰乡迁来，至今已有三十代人。”按此说法，包姓羌族同是从四川迁徙而来，只不过其迁徙的原因、迁徙的路线有所不同而已。 [2] 贵州的羌族不是本地土著民族，而多是几百年前，从四川等地迁徙而来。 [3]
二、贵州羌族的识别
贵州羌族因离开聚居区时间久远，长期与汉族、苗族、仡佬族、土家族、侗族等民族交错而居。其自身在语言、习俗、服饰等诸方面都已不同于四川羌族，固有的一些思维与传统习俗也在逐渐消失，但深究其本，也仍保留有许多与四川羌族相同的元素，体现了强烈的民族同一性，这为贵州羌族的识别提供了依据。
（一）服饰
羌族的衣着朴素美观，独具特色，有三个方面的特性。一是颜色喜红、蓝、白，这三种颜色与其生存和发展有极大关系。红色代表太阳和火，蓝色代表天空，白色代表云彩，太阳、天空、白云都是羌族人崇敬的对象。服饰中喜用纹样装饰，主要有羊头纹、云纹、“万”字纹、涡纹等，纹样活泼、艳丽，有很强的艺术表现力。二是戴头帕，男女皆戴，头帕颜色以蓝、白为主，纹饰丰富，造型及纹饰多为羊角形、“万”字形。三是鞋，男鞋称“云云鞋”，女鞋称“尖尖鞋”或“绣花鞋”，鞋上绣云纹、植物纹、花朵纹等等。
贵州羌族保持了传统羌族服饰的基本特征。男子喜穿自织自染的土蓝布和麻布长衫，冬天外套羊皮褂子，头包青蓝色大帕，捆腰带、缠绑腿；女子喜穿裙子，围腰和勾尖鞋，鞋上绣有花鸟图案，衣服绣有花边。衣领镶有一排梅花形图案的纹饰，喜戴耳环、圈子、簪子、手钏、银饰等。这些都体现了较明显的羌族服饰元素。
（二）建筑
羌族的建筑独具特色且工艺精湛，以碉楼、碉房、索桥和桡道等为标志性符号。羌族一般在向阳、背风、有耕地和水源的半山腰或河谷地带筑屋造房，由几户或几十户形成自然村寨。羌族的碉楼属古代建筑遗存，汉代称“邛笼”，多矗立于关口要隘或村寨附近及中心，以石砌筑，外观雄伟，坚固实用，楼体呈四角、六角或八角形，上细下粗，棱角突出，结构严密，内有六七层，最高的达十三四层。羌族的碉房也叫“庄房”，为居住用房，多呈方形，一般分三层，也有两层和四层。上层堆放粮食，中层住人，下层圈养牲畜。楼层之间用独木做的锯齿状楼梯连接。房顶为平层，用作晒粮、晾衣，四角设有塔形石龛，上置白石，喻为天神居所。中层楼内两端为卧室，中间为堂屋，是平时全家聚会、接待客人、欢庆歌舞以及举行祭祀的重要地方，内设神龛，供奉祖先、家神诸多神灵，并砌有火塘，火种终年不熄，有“万年火”之称。羌族建房，均就地取材，以土石为料，不绘图、不吊线，也不用柱架支撑，由当地的男劳力信手垒石砌成，能巧妙地结合地形，分台筑室，碉房形式多样，层次不一，冬暖夏凉，牢固耐用。
贵州羌族居住的环境，除一部分在城镇或坝子外（以石阡羌族最为突出），大多数住在海拔1000米以上的高山或半山地带，房屋均依山而建，住房方形平顶，墙壁以石砌成。屋有主柱、大梁、椽子，上糊泥土盖顶，一般为两层，上、层存放粮食，下层住人，并在下层以石块砌一火塘，平时用于取暖做饭，特殊日子也为聚会、待客、祭祀的主要场地。房屋四周多用石泥砌筑围墙，墙厚约0.45米，高与房屋相同，把房屋和院子团团围住，在院门外合拢。围墙四周还打有数个观察孔，用以自卫。这种稠堡式建筑坚固实用，颇具羌族建筑特色元素。 [4]
（三）民俗节日
羌族的传统民族节日大多与家事活动和民间信仰有关。其中最重要的为四月初一的“祭山会”和十月初一的“羌历年”。祭山会是羌族最隆重的传统节日之一，又称转山会、塔子会、祭天会、山王会、山神会或者碉碉会，是羌族对代表着天神、山神等诸多神灵的白石神进行祭祀的活动，是祈求来年人畜兴旺、五谷丰登、地方太平、森林茂盛的大典。节日当天，除已婚的妇女不能参加外，全寨的人都要带上酒、肉、馍去参加，祭会由“许”（寨里巫师）主持。羌历年，羌语称“日美吉”，即“吉祥欢乐的日子”，又称“过小年”，原是在秋天收获后，祭祀神灵和祖先、向神还愿的重大节日。年节这天，全寨人要到“神树林”还愿，焚柏香孝敬祖先和天神，以面粉做成牛、羊、马、鸡等不同的动物作为祭品，进行各种祭祀活动。
贵州羌族也保留有过羌年的习俗。在江口，每年农历十月初一，全家人衣着一新，杀猪、煮肉、做粑粑，备丰盛食物，用细米粉或面粉捏成小羊、小牛等祭品，上午把祭品抬到院坝，焚香化纸，供奉天神（太阳神），下午把祭品移到堂屋，同样焚香化纸祭家神（祖宗）。节日里，在外的族人要提前回家与家人团聚，还邀请外村外族至亲来家中同欢共度，吃年饭、喝“合心酒”，还举行“斗牛”“斗羊”等活动，全寨人尽情欢唱。石阡羌族同胞也过羌年，留传的“十月过羌年，谨防搞冬闲”的谚语是提醒大家过节的同时不要忘了农活。
（四）文学艺术
羌族没有民族文字，流传于羌族同胞中的口头文学和传唱的古歌成为羌族民间文学的重要表现形式。羌族民间文学内容丰富、题材广泛，有传说、寓言、故事、神话等，反映了羌族的历史、生活、习俗和思想感情，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和艺术特色，是羌族珍贵的文化瑰宝。如叙事长诗《木姐珠与斗安珠》歌颂了羌族人民的勤劳和智慧，反映了人们不畏神权、追求自由婚姻的美好愿望；英雄史诗《羌戈大战》，由序歌、羊皮鼓的来源、大雪山的来源、羌戈相遇、重建家园五部分组成，反映出古羌人在历史上曾有过的迁徙记忆。羌族的民歌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大多是见景生情，即兴发挥，抒发出唱者不同的心境。民歌主要分酒歌、山歌、情歌、时政歌、劳动歌、喜庆歌、丧祭歌等。其中，酒歌是专门在饮酒时唱的，由老人引领，众人相和，内容多为颂扬英雄、先辈功绩和欢迎客人，礼仪性十分强。
贵州羌族的口头文学同样内容丰富，其形式同样包括神话、传说、诗歌、谚语、警句等。贵州江口漆树坪羌寨同样流传着关于羌族先民迁徙的“羌戈大战”故事，所述内容与普遍传述的一致。贵州石阡夏姓羌族中流传的《鲤娘扛舟》的故事，也反映了人们不畏强权、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贵州羌族的民歌题材形式多样，有叙述历史的古歌，有控诉旧社会统治阶级压迫剥削的苦歌，有互相对答的的盘歌（山歌），有表现青年人爱慕之情的情歌，有结婚时使用的伴嫁歌、哭嫁歌，还有丧歌、孝歌以及劳作时的采茶歌等。它们都体现了较突出的羌族民间文学元素。
（五）信仰崇拜
羌族是信鬼神的民族，一直以来保留着比较原始的多神崇拜。据资料统计，羌族崇敬的神共有30多种，大致分为四类：一是自然崇拜神，如天神、地神、山神、树神、火神等；二是祖先崇拜的家神；三是职业之神，如石匠神、铁匠神、木匠神；四是寨神，即地方神（社神）。羌族人信仰的诸神，除火神以锅庄为代表外，其余均以一种乳白色的石英石作象征，供奉在屋顶、山上和石砌的塔中。羌族信仰的各种神中，地位最高最神圣的是天神。羌族认为天神能主宰万物、祸福人畜，禳解灾难，是本民族最高的保护神。其他神灵都掌管着不同的事务，因此对他们的祭祀参拜也有不同的含义。祭祀家神意在继承和发扬祖先勤劳、节俭、和睦、孝顺等优良道德风尚，以示永不忘祖，严守民族古规。而祭祀职业神则是对羌族社会中占据重要地位的手工业者的尊重和崇敬，希望人们继承和发扬精于技艺、勤于劳作、勇于互助、为人民造福的道德规范。
贵州羌族也信仰多神和崇拜祖先，这在江口漆树坪胡氏羌族的神龛对联中得到印证，其对联写道：“敬天敬地敬祖宗，培德培神培子孙。”他们认为一切所在皆有精灵寄托，祖先能保佑子孙昌盛。在诸神中也有主神观念，主神是天神（太阳神），其次是火神、风神、树神、寨神、土地神。漆树坪羌族每年八月十五祭天神，五月初二祭风神，五月初五祭土地神。可以看出，贵州羌族宗教崇拜中的羌族元素也十分突出。
明末清初羌族入黔后的很长一个时期，由于民族歧视和民族压迫，出于生存、保全的需要，贵州羌族人民被迫隐姓、改姓、改家谱和族谱，不敢承认自己的羌族身份，多报为汉族或其他民族，不敢公开过自己的传统节日和进行正常的祭祀活动，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特别是中国共产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20世纪80年代，党和国家宣传和落实民族政策，启动民族识别工作，唤醒了广大羌族人民的民族意识，他们纷纷要求正本清源、追宗寻祖，进而恢复民族成分。在综合现存民族特点、民族元素的基础上，江口县和石阡县广大羌族同胞分别于1986年6月和7月，恢复了羌族的民族成分。
[1] 庄鸿文：《对漆树坪“羌年”的考察与思考》，《铜仁学院学报》，2011年第1期，第13页。
[2] 喻帮林：《贵州世居民族迁徙史》，《贵州文史丛刊》，1993年10月28日，第86页
[3] 李平凡、颜勇：《贵州世居民族迁徙史》（羌族篇），贵州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4] 喻帮林：《贵州羌族文化风习简述》，《贵州文史丛刊》，1993年10月28日，第86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