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旧州之十 在旧州如何体验宋词的路径我知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这就是旧州,有着600年历史的南方小镇,每一家庭院都是欧阳修在前生写下的来世,都是我们今生寻找的前世。诗人将忧怨隐居在一首《蝶恋花》里,让俗世隐瞒,让时光搁浅。然而,是谁一再苦苦追问庭院深深深几许?深到多深?帘幕多少层?千百年来依然无人所知,这一个无法破解的旧秘密,像一个深闺女子无人知道她的芳容。
她慢慢地老了,老成斑驳的历史,老成斑斓的文化,老成一首宋词等我们去注脚。是啊,世间的事旧得不能再旧了,老得不能再老,却都是落花流水的荡气回肠。
躲在山水间的旧州小镇,躲在小镇深处的庭院,她隐得太深,藏得太久,没有一条章台大路通向它。但她不甘心,仍旧安静地在那儿,傻傻地盼着,痴痴地等着,呆呆地守着。许多脚步声远远地赶来,仿佛琴弦上的金戈铁马之声又退回了来世,撕开层层帘幕。
(注: 旧州王家大院后院。)
我也随风而来,带着无数人用旧的疑问去寻找一个旧的故事。我脚步轻盈,仿佛被裹小脚,轻轻地驻入皆景的深巷,踏上青石板,走上台阶,推开褪色的木门,走进空大的堂屋,再穿过阴暗的过道,就是四四方方的庭院。我用前世的旧嗓音怯怯地问:“有人吗?有人吗?”无人来答,只有庭院四周青绿藤蔓掩盖的墙壁,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张张无牙的老嘴,欲答而无声。我终于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蕴情,也懂得了深深的庭院从来都不是为谁而等待。
我不再问,只管做一只恋花之蝶。
着眼一看,一朵朵火苗似的月季在墙角下背阴的地方开得兴味盎然,窗台上大盆小盆的青苗嫩芽春意绵绵,靠后院墙的花椒树挂坠着密密麻麻的花椒,把庭院装得满满当当的,为人间粉饰了一个隆重的春天。好一幅良辰美景,好一个人间四月天。我被深深感动了,死活抽不出身来。
(注: 脚下是重生的野草,
茂密的生长在墙角,摇曳在阳光下;
那些野生的藤蔓,
顺着地底爬满了颓废的墙,
绿绿的,夺人眼目的生长于寂静的时光。)
那条用小石块嵌成的图案小甬路和一张张冰凉的石凳散发出的冷飕飕的光,雕刻着龙凤的门窗框都透出一股冷气,逼人,便使人感到瞬息的酸,更酸的是一层层剥落的朱红如同一层层皮,宛若一只蛹破茧成蝶的蜕变,殊不知却是彻底地死去。再过些时候,难再寻影踪。
粉黛之间,在这阴暗的庭院,心上的杂物、杂事次弟消失,都不用再等待,都不许再哀怨,尽管用一扇窗的光来滋养一生。其实,世间最远的也远不过隔世之爱,再近也近不过自己与自己为邻,还有什么好等待的,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我愿意一个人独自在这里养老,与庭院里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终了一生。
梦里不知身是客。本来要去孙家拾一朵牡丹的魂,却不小心惊醒了鲁家庭院的梦,而隔壁的刘家、张家……又丝丝缕缕地飘来腐木和青苔的气息……
庭院深深深几许,不过从公元940年到此刻这一段弹指之间距离,不过是一首流芳千古的宋词。是啊,旧州古镇的每一户人家的庭院都是一首宋词。
(注: 不为繁华,只为执着。旧州石头建筑在光阴中如是沉默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