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服乱头”的章光恺
《伏虎罗汉》
我国古代有一句成语叫“粗服乱头,不掩国色”,意思是说身材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保持素颜本色比精心修饰打扮更能显示其光彩照人的美貌。这句成语于文学、艺术同样适用,在绘画创作中,缺乏真情实感的作品,即使技巧再纯熟,制作再精致,画面再漂亮,也犹如纸花一样缺乏生命力;反倒是那些朴拙不雕、纯任自然、率性而为的画作,更能打动观者的心灵。贵州现代画家章光恺的绘画就属于后面一种类型。
章光恺,祖籍湖南,一九三三年七月生于贵阳。早年潜心研习文史。一九五〇年任职于贵州省财政厅,一九六二年调贵阳工艺厂,“文革”中下放兴仁县农村劳动,历尽生活艰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获平反,先是回原单位,一九八六年调贵阳市文物商店从事文物鉴定和书画创作。一生穷困坎坷,性情孤傲,但他居陋室而无怨,唯潜心艺事,尝治“不以毁誉萦怀”一印作为座右铭。章光恺多才艺,于诗、书、画、印、文物鉴赏都有精深造诣,并通英语和古文字学,曾有研究太平天国将领李秀成和贵州地方史志的学术论文在《社会科学》和《贵州文史丛刊》上发表,属学者型画家。由于章光恺晚年长期超负荷地工作,终致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于二〇〇一年六月去世。翌年七月,贵阳市文联、贵阳市电视台、贵阳市群众艺术馆在贵州省博物馆联合举办了“章光恺遗作展”,共展出各个时期、各种题材的画作八十件。章光恺生前系贵州省美协会员、贵州省书协会员、贵州历史文献研究会会员、贵州省文史馆馆员。有《章光恺遗作选》出版。
《归云拥树》
章光恺是李紫光之后贵州又一个绘画全才,其山水从“四王”入手,然后泛览历代名家,尤偏爱“二石”和宾翁。章光恺曾长期在农村生活,对神奇、幽媚的贵州山水体悟甚深,加之他天赋过人,故其山水画能将传统、造化、心源三者有机结合,独具一种沉郁苍润、繁茂浑厚的风貌。其人物画博采石恪、梁楷、黄慎、任颐诸家之长,喜绘佛道神怪,在诡奇、夸张的形象中寄寓着对世道人心的评价和批判。其花鸟画取法缶老和任颐,笔墨古拙,不求形似,重在神韵。一九九四年为庆祝章光恺从艺四十周年,上海文史集邮研究会为他发行文化名人纪念封一枚,由文物鉴定大家史树青题眉并撰文高度评价他的绘画:“光恺先生山水画乱中求趣,乱而非乱,近视无物,远观形真,集积墨、泼墨、破墨等技法于一炉,达到浑厚华滋的艺术效果,使其思想感情恣意发挥,完全进入创作的自由王国……其画品雄浑高古,沉着自然,豪放含蓄,典雅洗练,狂野缜密,超然飘逸。虽变化各异,但不离自然流动,妙极神化之宗……”史老的评价抓住了章光恺山水画的本质特征,为人们欣赏他的作品提供了一把钥匙。
下面笔者根据多年学习章光恺画作的心得,再作四点补充:一、章光恺喜作巨幅大画,各种题材均不打草稿,任凭万象从胸中自然流出,而绝少进行修饰;下笔若天风海涛,狂放不羁,颇能得解衣盘礴之旨。二、章光恺之画初看黑而乱,粗而野,但仔细品鉴,黑中层次分明,乱中法度森严,粗而不堕草率,野而收放自如,真可谓粗服乱头,不掩国色,若无深湛功力和广博学养,实难臻此境界。三、章光恺文学修养深厚,常在画上题写自撰诗文,如题《张果老》云:“世上多少人,不如这老汉。不是正骑驴,事事回头看。”题《石涛笔意》云:“柴门蓬萝护篱笆,山影朦胧溪水斜。小阁独坐浑无事,静听池塘鼓噪蛙。”前者幽默,后者隽永,诗情与画意有机结合,更增加了作品的艺术魅力。四、章光恺于画学颇有研究,如他论述中国画的“传统”和“目的”云:“中国画……是以笔墨为基础,以气韵为精神,取神遗貌以表现画家的素养,并以诗、书、画、印为一体的一种特殊艺术形式。”“中国画的目的……就是要让人们看得懂,从中得到美的享受,使人们情怡神移,觉得人生可贵,自然可爱。”语虽不多,却很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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