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首辅 丹青高手马士英
古人评论书画,常与人品联系起来,用人品的高低作为衡量书画品质的重要标准。相传宋代苏、黄、米、蔡四大书家中的“蔡”,原为徽宗朝的宰相蔡京,因他贪渎专权,后人恶其行,遂以蔡襄代之。元代书画家赵孟頫,以宋代宗室而入仕元朝,其书画造诣虽高,但被讥为“妍媚纤柔,殊乏大节不夺之气”。明代贵州籍画家马士英,绘画水平较之杨龙友并不多让,只因人品有亏,画史对其艺术成就均不记载,更少评论,是画名为人品所累的又一案例。
马士英(约一五九一——一六四六),字瑶草,祖籍广西梧州,生于贵州贵阳;本姓李,因过继马氏,故而姓马。马士英少喜读书,万历四十七年(一六一九)中进士,授南京户部主事,天启年间迁郎中,历任严州、河南、大同知府;崇祯三年(一六三〇)迁山西酉阳和道副使,后升宣府巡抚;旋因挪用公款贿赂权贵,被太监王坤告发削职,流寓南京。这时阉党魏忠贤的干儿子阮大钺在名挂逆案、削职多年后,因躲避战祸也来到南京。马士英与阮大钺为同年进士,二人见面后往来密切,相结甚欢。不久复社和东林党密谋推举周延儒为相,但缺乏活动资金,阮大钺欲与东林党人消除敌对,献金万两佐之。后周延儒入内阁为首辅,为报答阮大钺献金之功,准备起用他,因东林党人反对而作罢。阮大钺复官无望,只好推举马士英以自代,马士英遂东山再起,出任凤阳总督一职。
《仿石田山水图轴》
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三月,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消息传到南京,文武大臣议立新君,史可法、高弘图等东林党大臣主张立潞王朱常涝,马士英、高杰等将领主张立福王朱由崧,双方僵持不下,马士英率五百黔兵护送福王到南京,造成既成事实,建立弘光南明政权,马士英因拥立新君有功,入居首辅,仍督凤阳等处军务。弘光政权原本就矛盾重重,后来马士英为报答阮大钺帮助他复出之恩,不顾东林党人反对起用阮大钺,使矛盾趋于公开,镇守武汉的左良玉发兵二十万东下“清君侧”,马士英命史可法尽撤扬州守军以迎战。适逢清将多铎率军南下,扬州、南京守备空虚,相继失陷,福王被俘,弘光朝廷灭亡。马士英突围南下,先投南明唐、鲁二王,被拒,后投浙江一带最强大的反清势力吴易、吴日生部,于太湖兵败被擒杀;一说逃到台州入四明山金钟寺削发为僧,被叛徒出卖,清兵剥其皮,实之以草,极为惨烈。
马士英在历史上名声甚劣,《明史》把他列入“奸臣传”,谓其“为人贪鄙无远略,复引用大钺,日事报复,招权罔利,以迄于亡。”清初著名剧作家孔尚任在《桃花扇》中,亦把他同阮大钺并列而大加挞伐。然而后世也有人对马士英提出不同看法,顾诚的《南明史》评价他固然不是救时之相,但把他列入“奸臣传”似乎过重。陈垣《明季滇黔佛教考》曰:“惟士英实为弘光朝最后奋战之一人,与阮大钺先附阉党,后复降清,究大有别。”客观地说,马士英早年遍历封疆,也做过一些有益的事,惟他担任南明首辅时起用阮大钺,乃一生败笔。但他在弘光朝亡后仍坚持抗清,最后被俘不屈就义,其气节比打开南京城门降清的钱谦益之流不知高出多少,终其一生,可谓私德有亏而大义不坠。
马士英不但是南明首辅,而且是丹青高手,只是由于他被《明史》列入“奸臣传”,故人们多不愿收藏他的作品,相传一些藏有其画的人,悉把马士英的题名改为妓女冯玉瑛的名款,近人黄协埙有一首七绝《马士英画》,对此作了辛辣讽刺:“烟云苍古笔纵横,秽史流传世共轻。侥幸江南冯玉瑛,千秋红粉著才名。”更有甚者,竟把他的作品焚毁,因此马士英的画流传极少,笔者所知仅有安徽省博物馆藏《仿石田山水图轴》、南京博物院藏《山水册页》、青岛市博物馆藏《绢本山水》,以及南京市文物商店藏《赠杨龙友山水扇面》等寥寥数帧。《仿石田山水图轴》是其代表佳作,该画纵一百三十八、横五十七厘米,画的右上方自题款文曰:“白石翁为曹庭画,学倪迂笔古健过之。雨后识此,取神健以奇然。丁丑秋日题,马士英。”据此可知,该画是崇祯十年(一六三七)秋,马士英根据明代画家沈周学习元代画家倪瓒笔意的一幅作品绘制的。构图采用一河两岸式的章法,近景洲矶空寂,杂树疏朗,孤亭兀立,中景秋水浩淼,江天辽阔,远景山岩层叠,峰峦如黛,全画笔墨松秀,意境萧索,风物冷然,在艺术上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出于政治的原因,历代画家和评论家对马士英的绘画成就基本采取回避的态度,只有龚贤是一个例外,他在康熙十三年(一六七四)作的《云峰图》中自题一首七古,诗中列举了自五代以来他所钦佩的二十三个画家,其中包括董源、巨然、范宽、李成、郭熙、米芾、米友仁、倪瓒、黄公望、王蒙、沈周、文征明、唐寅、董其昌等开宗立派的巨匠,在这一名单中,贵州画家杨龙友和马士英亦名列期间,诗中写道:“晚年酷嗜两贵州,笔声墨态能歌舞,”意思是颂赞扬、马二人的画笔墨精湛,神采飞扬,这对任何一个画家都是很高的评价。龚贤是明末清初屈指可数的大画家,“金陵八家”之首,当年他曾与马士英在南京相识,有过一些交往。以龚贤的眼光和见识,将马士英同历代绘画大师相提并论,并达到了“酷嗜”的地步,一定有充分的根据,而非泛泛之誉。可惜马士英的画绝大多数已在人们的误解和偏见中灰飞烟灭,保存至今者乃稀若麟凤,这对于后人研究中国绘画史,特别是研究贵州绘画史,留下了无可挽回的损失和巨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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