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酒茅台
“好酒不怕巷子深”,隐藏在大山之中的茅台酒,1915年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突然被世界发现,与法国白兰地、英国的威士忌一起,被评为世界白酒的三大名酒,从此蜚声海外。1952年,在第一次全国评酒会上,茅台酒被评为八大名酒之首,以后多次获得国家颁发的金质奖章,成为国宴、招待外宾、馈赠外国专用的“国酒”。全国人大常委会原副委员长朱学范大书“国酒茅台,玉液之冠”,全国书法协会主席启功题“香风溢金盏,佳酿重茅台”。1986年,在巴黎举行的第十二届国际食品博览会上,茅台酒再次荣获金奖,九十高龄的艺术大师刘海粟奋笔题写了“国酒天香香飘万邦”八个大字。
茅台酒以产于贵州仁怀的茅台村得名,历史悠久。在茅台村发现了一部明代万历年间的《邬氏族谱》,扉页上就绘有酿酒作坊。后来又在茅台村杨柳湾发现一块清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的古碑,碑上有“茅台偈盛酒号”字样。乾隆年间,赤水河航道开通,茅台成为川盐入黔的集散地,川、陕商人在此开设“李四友堂”、“协兴隆”等数十家盐号,是川盐运销贵州四大口岸之一的“仁岸”。茅台商贾云集,船只川流不息,商贾、船夫、纤夫对酒的需求与日俱增,刺激了酒业的兴盛,正如清代诗人郑珍所说:“酒冠黔人国,盐登赤虺河。”到了嘉庆年间,茅台村杨柳湾一带,已有多家酒坊,现存有嘉庆八年(1803年)所铸的化字炉一座,铸有“大和酒坊”的名称。嘉庆、道光年间,茅台酒已负盛名,道光仁怀厅同知陈熙晋在《咏茅台酒》诗中写道:“家唯储买酒,船只载盐多。”张国华《茅台村》竹枝词有这样一段精彩的描述:“一座茅台旧有村,糟邱无数结为邻。使君休厌曲生醉,利锁名疆更醉人。于今好酒在茅台,滇黔川湘客到来,贩去千里市上买,谁不称奇亦罕哉!”
1915年茅台酒荣获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
1915年参加巴拿马博览会时的茅台酒瓶
茅台酒远销滇、川、湘,在道光以前就形成独特的工艺和相当规模。清道光《遵义府志》引《田居蚕室录》说:“茅台酒,仁怀城西茅台村制酒,黔省称第一。其用料纯高粱者上,用杂粮者次之。制法:煮料和曲即纳地窖中,弥月生窖烤之。其曲用小麦,谓之白水曲,人称大曲酒,一曰茅台烧。仁怀地瘠民贫,茅台烧房不下二十家,所用山粮不下二万石。”吴振域在《黔语》中写道:“南酒道远、价高,至不易得,寻常沽贳皆春烧也。茅台村隶仁怀县,滨河土人善酿,名茅台春,极清冽……”不幸的事发生了,咸丰、同治年间,贵州烽火遍地,一场无情的战争将茅台夷为废墟,几十家酒坊毁于兵火,茅台酒一时销声匿迹,独特的茅台酒工艺濒临失传的危险。
使茅台酒起死回生的是盐商华联辉,同治元年(1862年)华联辉在茅台开设“成裕烧房”。据华联辉的孙子华问渠回忆,在咸丰末年,华联辉的祖母彭氏,闲谈中偶尔想起年轻时路过茅台,喝过这种好酒,嘱咐华联辉有机会去茅台一趟,看是否还能买到这种好酒。华联辉去到茅台,只见一片荒凉,到处是残垣断壁,酒坊荡然无存。他找到当年的酒师,决定在茅台开坊酿酒,购得杨柳湾一片土地,建立“成裕烧房”,附属于他在茅台开设的“永隆裕”盐号。酒酿出来后,祖母细细品尝,觉得与当年的茅台酒一样,于是将酒馈赠亲友,大家一致称赞“好酒!好酒!”华联辉决定扩大生产,将“成裕烧房”改名“成义烧房”,年产3500多斤,称为“回沙茅台酒”,在“永隆裕”盐号和贵阳的“永发祥”盐号销售,因是华家所产,俗称“华茅”。光绪五年(1879年),仁怀石荣宵、孙全太与“王天和”盐号老板王立夫合伙开设了一家烧房,取名为“荣太和”,后来孙全太退股,改名“荣和烧房”,几经变动,烧房落入王氏之手,俗称“王茅”。
1915年,美国为了庆祝巴拿马运河通航,在旧金山举办“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通知世界各国选送展品。当时,北洋政府农商部在天津成立商品陈列所,贵州人乐嘉藻任所长,负责征集全国各地名优特产送往旧金山。征集展品时,“成义”、“荣和”两家烧房都将产品送展,农商部不加区别,一概以“茅台造酒公司”名义送展,统称“茅台酒”。那时不注重包装,送展就装在陶质圆形的小口瓶里,看上去很不起眼。可是,经各国评酒专家品尝后,其独特的品质令人叫绝,被评为世界名酒,获金质奖章,从此名扬天下。获奖后引起一场风波,奖状、奖章归“成义”还是“荣和”,双方争执不下,最后由贵州省长公署作出裁决,奖章、奖状由商会保存,两家烧房的茅台酒均可在商标上注明“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获奖”字样。
茅台酒声名远播,两家烧房供不应求。1929年贵阳人周秉衡又在茅台开设“衡昌烧房”,规模颇大,但因在贵阳所开的“天福公”商号倒闭破产,经济窘迫,勉强维持生产。抗日战争爆发,国民政府迁都重庆,贵阳成了西南公路交通中心,官场、商场及社会各界人士都以喝茅台酒为时髦,市场扩大,两家烧房难以满足。富商赖永初对市场看好,便将周氏经营的“衡昌烧房”收购,1941年改名“恒兴烧房”。贵州解放后,对酒实行专卖,先后接管了三家烧房,改为国营茅台酒厂,揭开新的一页。
茅台酒誉满全球,在世界名酒中独树一帜。它的品质优良,个性独特,具有“酱香突出、幽雅细腻、酒体醇厚、回味悠长”的特点。会喝酒的人都知道,茅台酒还有两个优点。一是“饮后打嗝”,二是“空杯留香”。正如全国政协原副主席方毅所题:“风来隔壁三家醉,雨后开瓶十里香。”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不解茅台酒的奥秘,感到神奇莫测。20世纪60年代,轻工部组织了一批老酒师和酿酒专家进行深入研究、科学分析,测定出茅台酒有三种典型酒体,即酱香体、窖底体和醇甜体。酱香体味感幽雅细腻,窖底体放香好、酒味冲辣,醇甜体含有多种芳香成分,其味醇甜。三种酒体经过复杂勾兑,才能具有上述特点,命名为“酱香型”。经过科学分析比较,证明酱香型与浓香、清香、米香及其他香型均不相同,其风格独特,品质优良,特点鲜明,具有独特性和唯一性。
贵州省公署对金奖归属权的裁决书
茅台酒是贵州人民千百年来酿造经验的结晶,是贵州人民的一大创造,工艺古老、独特而奥妙无穷。概括地讲,就是“高温制曲,高温堆积,高温流酒,两次投料,三次蒸馏,八次发酵,九次蒸煮,长期陈酿,精心勾兑”。制曲、酿酒、陈酿、勾兑是这种工艺的四个重要环节,或者说是茅台酒酿造的四大奥秘,非一般人所能掌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长期积累的经验。
茅台酒的制曲方法与其他酒类不同,其一是“纯用优质小麦”做原料,小麦必须颗粒饱满,无虫蛀,无霉烂,黏着力强,营养丰富,适宜菌种生长,符合古人“得自然之曲,乃称第一品”的要求;其二是“伏天踩曲”,踩曲时间在炎热的夏天(端阳节前后至重阳节),这时气温高,湿度大,空气中的微生物种类多,数量大,利于生产酱香型的酒;其三是“高温制曲”,制曲温度必须控制在60度以上,使微生物大量繁殖。制曲的过程非常复杂,先将小麦磨碎,加入一定量的母曲粉和水踩成曲块,晾干后送进曲房进行培养,温度逐渐升高至某一高度,然后经过两次翻曲,使之呈金黄色并带有曲香味,成熟后放入通风性好的曲仓中贮存。半年后才能将曲块取出,磨成细粉,加入酒醇酿酒。踩曲时,对小麦的磨细程度、拌匀的水分比例、母曲投入的多少,都有严格要求。由曲块转入曲房发酵的过程中,对曲仓温度、湿度、通风时间、曲块堆放层数及翻曲时间、贮存时间,必须严格控制。
20世纪40年代的“赖茅”酒
20世纪50年代的茅台酒
酿制采用古法,工艺独特,有十大要领。一是从投料到丢槽至结束需要一年时间,即生产周期为一年;二是酿酒的原料用高粱,必须在两年内分两次投完;三是讲究堆积发酵的层次,使各层产生的微生物种类和数量不同,从而产生酱香、醇香和窖底香三种酒体;四是通过陈酿使酒显得幽雅细腻;五是制曲需经数十天高温发酵,时间之长,温度之高,在白酒中可谓首屈一指,是形成酱香型的重要原因;六是成熟的曲药,需经过半年以上贮藏才能使用;七是对同一批原料要反复7次取酒,由于每一轮次酒醅的基础不一样,气候条件不一样,所以每一轮酒各有特点,要经勾兑,相互取长补短,酒体才能协调;八是同一批原料要经过8次摊凉、8次加曲、8次堆积、8次入窖发酵,每一次入窖前都要喷洒一次“尾酒”,这就是所谓的“回沙”;九是生产季节性强,九月重阳节投料,将高粱破碎后用高温热水润料,加入一定数量的母糟拌匀混蒸,出甑后经洒凉水、摊凉、加尾酒、曲粉、掺拌均匀进行堆积发酵,成熟后又下窖发酵,之后才是第二次造沙投料,生产周期为一年;十是高温制曲、高温堆积、高温入池、高温发酵、高温接酒、高温润料、轻水分入池的生产工艺,这就是茅台酒独树一帜的重要标志。总而言之,茅台酒酿造工艺十分繁复,10个环节缺一不可,而且必须严格操作,一系不苟。
长期陈酿是茅台酒生产重要的一道工序,即将刚生产出来的新酒,经过相当长一段时期的陈酿变成陈酒。陈酿的功用有三:一是除去新酒暴辣、冲鼻、刺激性大的缺点;二是经过氧化还原等一系列化学变化和物理变化,有效地排除酒中的低沸点物质,如醛类、硫化物等;三是除去新酒中不愉快的气味,增加酒的芳香。陈酿的工艺流程是:新酒入库后,首先检验、品尝、鉴定香型,然后装入容量为几百千克的大坛,贴上标签,注明该坛酒的生产日期、酿制的班次、轮次及哪一类香型。存放一年后,将此酒进行“盘勾”。盘勾两年后,酒已基本老熟,才能进入“精心勾兑”阶段。精心勾兑后的酒,还要继续放在酒库里陈酿一年,经过检查符合质量标准才能包装出厂,前后四年。
贵州茅台酒厂
勾兑是茅台酒独特的古老工艺,是保持茅台酒风格和质量必不可少的生产环节。在白酒中,主要成分是醇类物质,但还含有酸、酯、醛、酮、酚等微量成分。由于各轮次、各甑酒的质量不尽相同,各种香型不同的酒不是生产出来就具备所需的微量成分及其比例,往往是某种微量成分较多,另一种微量成分较少,因此必须把微量成分不同的酒调到恰当的比例,使酒的风格完备,色香味俱佳。“精心勾兑”是一种特殊技术,可以会意,难以言传,只有经验丰富的酒师才能掌握。在整个勾兑过程中,用本厂酿造的不同香型、不同轮次、不同酒度、不同年龄的酒,相互勾兑,取长补短,达到完美。经过三年陈酿的酒,先进行小型勾兑,勾兑出基础酒,然后把小型勾兑的样品摇匀,放置一个月,与标准酒样进行对照,如质量没有变化,便按小型勾兑的比例进行大型勾兑,大型勾兑后的酒,必须密封贮存一年,送检合格才能出厂。
茅台酒不但工艺独特,而且具有不可取代性和不可位移性,不可能进行仿制。抗战期间由于茅台酒销路好,利润高,许多酒厂都想仿制茅台酒,例如贵阳太和庄的“荣昌酒厂”、遵义龙坊场的“集义酒厂”、四川古蔺的“二郎滩酒厂”都先后到茅台聘请酒师,甚至购买酒糟,以为“依样画葫芦”,便可酿造出茅台酒,结果都失败了,“荣昌”、“集义”垮台了,“二郎滩酒厂”生产出来的不是茅台酒,而是“郎酒”。抗战胜利后,仿茅台的厂家更多,如贵阳就有所谓的“金茅”、“丁茅”、“王茅”,可是他们生产出来的酒与茅台酒有很大差别,没有竞争能力,很快就烟消云散了。1974年,为探索茅台酒传统工艺的奥秘,扩大茅台酒产量,贵州省科委拟订了《贵州茅台酒易地生产中间试制》项目,报经轻工部和国家科委批准,于1975年在遵义进行“茅台酒易地试验”,产出的酒鉴定后认为“质量较好,但同茅台酒比起来,还有一定差距”,这就成了后来的“珍酒”。日本最想仿制茅台酒,千方百计地搜集技术情报,并想通过科学分析破解茅台酒之秘,但始终不能如愿。
茅台酒之所以不能“克隆”,不能仿制,不能易地生产,最根本的原因是特殊的地理环境,离开了茅台镇便酿造不出茅台酒。茅台镇的地理环境有三大特点:第一个特点是特殊的地质结构,成土母质为紫色砂页岩,广泛发育的紫色土、砂质黏土有良好的渗透性,两岸的地表水和地下水经过岩层流入赤水河中,既能溶解岩层中的有益成分,又经过岩层过滤,流出纯洁无毒、香甜可口的泉水。第二个特点是赤水河谷夏热冬暖雨量少的特殊气候,炎热季节持续半年以上,冬季气候暖和,温差小,日照丰富,最适宜酿酒微生物的生成与繁衍。第三个特点就是水资源丰富,水质优良,无色无味、无臭,清亮透明,微甜爽口,含有多种对人体有益成分。
茅台酒酿造工艺,不仅在中国,而且在世界上都是唯一的。它是中华文化优良传统的一部分,是酒文化的创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2006年茅台酒酿造技艺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留至今,生命的活力在于创造,尽管制曲、酿造、陈酿、勾兑等技术古已有之,但若不是在应用中加以发挥,在实践中创造出新的方法,并总结出一系列完整的工艺,说不定早已被淘汰了,所以,保护必须发展,发展必须创新。茅台酒酿造工艺,是传统与现代科学结合的结果,通过科学方法总结茅台酒的工艺,通过科学分析揭开茅台酒的奥秘,通过科学研究找到茅台酒生产的规律和发展方向。非物质文化总是不能脱离物质而存在,茅台酒生产若是不能适应市场需求,日渐衰落,这种工艺便会自然消失,反之,茅台酒生产若是蓬勃发展,茅台酒工艺就会不断扩大应用,不断改进和提高。
茅台镇赤水河边上的“美酒河”摩崖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