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村民间故事

耿村是河北省藁城市的一个村落，地处冀中平原，古为中山国属地。耿村现有居民千余人，耕地1300多亩。耿村成村历史较久，据传，明太祖朱元璋的义父耿再辰死后封王，被安葬于此，官府派该地靳氏七人在此专司看守坟墓，渐渐形成村落，初名看坟庄，后改为耿村。每年农历的四月初一到初四，这里都有耿王庙会，届时，方圆百里的香客、游客和各种客商云集于此，传统的跳担经舞、打扇鼓、唱戏和说书等百姓耳熟能详的多种民俗艺术也都扎堆展演。再加上这里自古以来就是交通要道，定期有农贸大集，南来北往的商人不仅带来了丰富的货品进行交易，茶余饭后也有各种见闻轶事、风土人情之类的交流叙谈。久而久之，这些外来因素便不可避免地融入当地，成为耿村民间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明代时，这里就有“北有京津，南有耿村”、“一京二卫三耿村”的说法，足见耿村当年的繁盛。

耿村地理位置示意图

耿村民间故事的被发掘与关注，得益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启动的“中国民族民间文艺集成志书”项目的资料搜集与普查工作。“集成”共分十套，其中有三套属于民间文学范畴，分别为：《中国民间故事集成》《中国歌谣集成》和《中国民间谚语集成》，简称“三套集成”。主要搜集整理全国各地广为流传的民间文学作品，按省（市、区）分卷。落实到地方，又有了各县市区的地方卷。随着“集成”普查项目的深入开展，耿村的民间故事家群体及其讲述的大量故事引起了人们极大关注。从1987年到1990年的短短几年间，整理成册的内部资料本《耿村民间故事集》就从第一集陆续出到第五集，共计270多万字；正式出版了靳景祥讲述的故事集《花灯疑案》，张才才与侯果果夫妇的专辑《蓝桥断》等人物故事集共四本；能讲述几十则乃至上百则故事的故事家近百位。随后的二三十年间，不断有新的作品集和故事家涌现出来。这样的民间文学“宝藏”吸引来国内外专家学者的纷纷侧目，耿村也因此被誉为“中国民间故事第一村”，耿村民间故事成为中国的“一千零一夜”。2006年，耿村民间故事进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2007年，耿村的靳景祥和靳正新两位老人成为该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

耿村民间故事的内容可谓包罗万象，上讲天文，下说地理；既涉及自然风物，也论人情世故；有宏大的历史题材，也不乏琐细的家长里短……作品风格既有中规中矩的生活故事，也有天马行空的幻想类魔幻故事。这些不识字或者识字很少的农民用口口相传的方式建构自己的口述史，在说古论今中，表达他们朴素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把他们提倡的伦理纲常、道德规范等观念传递出来，营造出独特的“耿村文化”。

关于人类毁灭与再生的神话，靳景祥老人讲了《女娲和伏羲》的神话，本书选用崔分田1990年记录整理的版本。摘要如下：

这则神话的篇幅不长，在引述过程中，我尽量保留了原文风貌，以期让读者感受民间文学的口头表述风格，明确“口说”与“书写”的不同。这则神话的搜集整理，保留了讲述者的方言本色和情节推进的节奏。通篇的方言口语味道都很浓，比如“这还不沾”，“不沾”就是不行、不允许的意思。“嘛法儿”是问“什么法”。在情节推进方面，先说了一遍条件内容，接着做时，又重复一遍前面说的内容，比如文中关于在山头点火的说和做，关于凿石头的说和做，前后基本上都重复了一遍。这种看似重复拖沓的慢节奏叙述恰恰是口头讲述的特点所在。口头讲述时，完全靠的是记忆，没有文字本子可以供人照本宣科，这对讲述者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能够把前言和后语有机地衔接在一起，才是个合格的好的故事家。当然，重复本身，也是对内容的再一次强调。这后一点，可以从我国历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找到影子。我们知道，《诗经》含“风、雅、颂”三种内容，其中的“风”指的便是各诸侯国的民间歌谣汇编。今不妨以《诗经》的第一篇《关雎》为例：

在修辞手法上，这里用的是起兴。对被拿来说事的“参差荇菜”，依次有左右“流之”“采之”“毛之”；对真正要说的“窈窕淑女”，先后有“寤寐求之”“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的对应。这种一唱三叹的三段式重复，是《诗经》的典型格式。在重复中，强化想要表达的意思。当然，这里的“三”可作“多次”理解，不需拘泥于具体的数字“三”。

说完《女娲和伏羲》神话的口头表达风格特点，再来看看这则神话的内容。该神话说的是女娲主动提出来要兄妹成婚，伏羲提条件。另有一些神话是说伏羲提出兄妹婚，女娲提出条件要看天意。关于所提的条件，有些神话还有两山之间“穿针引线”的环节。是说两人分别站到山头上，女娲手中持针，伏羲手中持线，伏羲抛出的线头竟然准确地穿入女娲的针孔当中，穿针引线的成功也是兄妹成婚的一个条件。还有的神话有“兄追妹”环节，是说女娲要围着山跑，要是伏羲能追上，她就同意成婚，结果伏羲总也追不上，后来，乌龟提醒伏羲：反方向追。伏羲照办，这才追上了女娲。他们兄妹终于成婚，承担起繁衍人类的重任。

《耿村民间故事集》书影

从类型上讲，可以将这则神话归入洪水神话系列。洪水神话在世界各地普遍存在，我们对《圣经·创世纪》中希伯来的诺亚方舟洪水神话应该不会陌生。世界很多地区都有洪水神话，都是讲人类已经起源了，但是由于大洪水袭来，人类遭遇灭顶之灾，需要重建社会。最后，侥幸得以存活的孤单力量克服灾难，重新繁衍后代，地球上才有了今天的人类足迹。

讲完了女娲和伏羲再续人类的神话，这里再引一则靳正新讲述的《伏羲降龙马》神话，主要讲的是有了人类之后，伏羲教人们学习生存技能，并创演八卦。所用的版本是靳春利1990年采录的。其大意如下：

可以说，民间相传伏羲所画的八卦，是古老中国的一大文化贡献，其内涵远远不止于今天流传的占卜打卦。更多的是对自然、天象等物事相互关联的推演，体现了严密的数理逻辑。详可参阅古书《周易》。

卦镇四方 佛山年画

介绍了两则神话，这里再引一则女故事家孙胜台老人讲述的《孔子与如来佛打赌》的人物传说，是由杨志忠于1987年记录整理的。其简要情节如下：

这样一则关于两个“天下第一”人物的传说，充满了人之常情的趣味，一改高高在上者的威严形象。能把“弹脑崩”这种民间常见的略带戏谑的惩处方式编排到两大高人身上，不得不佩服民众的想象力。民间有句俗语：“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有了这样的大无畏精神，只是拿圣人开开玩笑，当然不在话下了。试想一下，如果本传说的主人公只是不知名或者不出名的两个人，其效果自然大打折扣，这也是一种“名人效应”。这样，就不难理解当下围绕政要、明星等知名人士的笑话、轶事等频频出现，这种行为，还被名之为“八卦”！

孔子行教图 蔚县剪纸

在结构布局上，不仅让圣人做“不圣”的事，还在打赌程序上事先做了埋伏，即孔子说的“上尊坐着不动”。这都可算是不按常规出牌的意料之外的思维。意外连着意外，故事才有吸引力。

再从内涵上看，孔子和如来都是各自领域的“第一”，对于自家掌故都是门儿清，所以打赌前都自信满满，结果却各自都有所不知，可以借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句话来总结教训了。圣人、佛祖尚且如此，何况常人呢！

再引述一则王玉田讲述、杨荣国采录的小寓言故事《交朋友》：

言简意赅的寓言小故事，高潮处也是结尾，言语不多，却掷地有声。不需赘言。

延伸阅读

女娲与伏羲兄妹婚

关于女娲伏羲兄妹婚的神话，在唐代李冗的《独异志》中有如下记述：

一千零一夜

《一千零一夜》是古代阿拉伯地区流传下来的著名的民间故事集，又被译作《天方夜谭》。相传，古代印度与中国之间有一个萨桑国，国王山鲁亚尔生性残暴，好嫉妒，因为王后行为不端，触怒了他，他便将王后处死，此后每天娶一名少女，第二天早晨就将其杀掉，以解王后带来的心头余恨。宰相的女儿山鲁佐德听说这件事，为了拯救更多无辜的女子，她自愿嫁给国王。她用讲故事的方法来吸引国王，每天晚上开讲，讲到最精彩处，天刚好亮了，她就停下不讲。国王被故事的情节深深吸引，为了听到下文，早晨就不忍心杀了山鲁佐德，让她下一个晚上继续讲。这样持续着，山鲁佐德一直讲到一千零一夜，国王终于被她感动了，不再有杀意，与她白首偕老。

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神话出自《圣经·创世纪》。大意是说，上帝耶和华创造了人类和世界万物，后来发现人类之间经常互相猜忌、残杀，充满了暴力。他不喜欢这样的世界，计划用一场大洪水来消灭这世界。但他发现人类当中有一个叫诺亚的义人，行事端正，上帝决定留下这家人。于是，在发动大洪水前，他让义人诺亚建造一艘方舟，带上儿子儿媳和雌雄成对的禽畜躲进船里。诺亚做好了一切准备，上帝即发大洪水。大雨连降了40个昼夜，洪水淹没了最高的山，在陆地上的生物全都死亡了，只有诺亚方舟里的生命得以存活。

过了一些天，诺亚放出了一只乌鸦，想探知地面上的水是否消退了，但乌鸦一去没回。等了七天，诺亚又放出一只鸽子，但因为地面上到处都是水，鸽子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好又飞回诺亚方舟里。诺亚又等了七天，再次从船上放出鸽子。到傍晚时分，鸽子回来了，嘴里还衔着一片刚啄下的橄榄叶。诺亚就知道地面上的水退得差不多了。他又等了七天，再次放那鸽子出去。这回鸽子再也没有回来。诺亚知道，地面上的水终于消退了。上帝告诉诺亚可以出来到地上了。于是，诺亚全家和方舟里的其他所有生物，都陆续出来了。在大地上创造新生命，繁衍滋生。

因为鸽子衔回了橄榄枝，诺亚因此得知洪水消退，世界太平了。后世，人们就用鸽子和橄榄枝来象征和平。大洪水中，方舟成功保全了诺亚等人畜的生命，“方舟”又常常被引申用作“庇护所”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