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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阮小伙舂碓
《阮小伙舂碓》，讲的就是一个姓“阮”的年轻劳动力给无劳动力的家庭打“舂碓”工，以此来增加一点家庭收入，使自己早日脱贫致富。
表演《阮小伙儿舂碓》这个剧目，需要“阮小伙儿”“熊老婆婆”“幺女”三个演员和一个邻居（以下分别简称“阮”“熊”“女”“邻”）。首先是“阮小伙儿”出场。
（阮小伙先表演一段舞蹈）
阮：（白）忒，忒，忒，忒，唐二出来威妥妥 [1] ，口含烟杆手拿火，有人问我名和姓，要去玄天问真主啊。
阮：（白）喂，你们这是在做哪样？
邻：（白）这是新春到来，唐王天子大放红灯。
阮：（白）我是不是来错了？
邻：（白）没错、没错，来得正是时候。
阮：（白）是时候，想来你们这里是不该，不该，大不该，想起这里好耍噻，没想是上了落魂台哦依哟，落魂台哦。
邻：（白）你从哪里来的？
阮：（白）我从牛栏背篼里来。
邻：（白）你是从云南贵州省来呦。
阮：（白）哦，是从云南贵州省来。
邻：（白）你是姓哪样哦？
阮：（白）我姓硬，别人都叫我硬大小伙儿。
邻：（白）怕你是姓软（阮），叫阮大小伙儿哦。
阮：（白）正是姓阮，你们看一看，我到底“软”不“软”啊。
（跳起舞蹈，让邻居们看看，好证实自己是“硬小伙儿”而不是“软小伙儿”，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找到活干）
邻：（白）你是做哪样的呢？
阮：（白）我是想来你们这里找点活路做。
邻：（白）你能做些哪样活路？
阮：（白）我是有哪样活路就做哪样，就看你们有些哪样活路需要请人做。
邻：（白）我们这些倒是没有哪样活路要请人的，只是×大户家滴水檐前有个熊老婆婆她是一个人，没劳动力，她要想请个人，你去看一下，讲下生意，看讲得拢不。
阮：（白）她姓哪样？
邻：（白）姓熊。
阮：（白）熊得狠？
邻：（白）是，熊得狠呢。
阮：（白）姓熊？
邻：（白）只有她才请人，你还是去问一下。
阮：（白）还是去问一下？
邻：（白）是应该去问一下。
阮：（白）那惊动圆满（打击乐器，开始演奏曲牌），我去问一下。
（阮小伙来到大门边）
阮：（白）×大户家滴水檐前有个熊老婆婆，熊火不熊火哦，在家没？
熊：（白）是哪个在喊我熊老婆婆？
阮：（白）是我硬大小伙儿在喊你。
熊：（白）喊我熊老婆婆做哪样？
阮：（白）我要找个人帮。
熊：（白）找人帮，你帮我哦，还差不多。
阮：（白）我就是喊你来帮我。
熊：（白）哎呀，我七老八十的，我做不得呢。
阮：（白）听说你有活路要做，我来看一下。
熊：（白）你会做哪样？
阮：（白）我哪样都会做。
熊：（白）你有哪样要求没有？
阮：（白）我是要先办个交接。
熊：（白）交接些哪样？
阮：（白）我有几样做几样不做。
熊：（白）你有哪几样做？
阮：（白）吃酒吃肉，我爱做。
熊：（白）嗯，要吃得才做得。
阮：（白）好玩好耍，我也爱做。
熊：（白）活路呱，是要做些耍些嘛。
阮：（白）赶场，我更爱做。
熊：（白）你还有哪几不做呢？
阮：（白）天晴天，我不做。
熊：（白）天气大了，是该休息一下。
阮：（白）下雨天，我不做。
熊：（白）雨大了，不能做就不做。
阮：（白）阴天，我还是不做。
熊：（白）（很生气地）哎呀，我请你来做哪样？请你来吃饭，我的饭煮好了在学鬼叫唤都不请你了。
阮：（白）你不请我，又看你去哪里找得到这样的好事啊！
熊：（白）我找得倒，不靠你这一窝苕。
阮：（白）我们还是好好讲。老婆婆哎老婆婆，只要讲得好，我做活路老实得很喽。人就是为了那几个钱，你说你拿得好多点儿。
熊：（白）是这样，我的活路很简单，就看你能不能坚持下去。
阮：（白）你先说究竟是什么活路。
熊：（白）我别的活路没有，就是有点谷子要请人来舂。
阮：（白）你有好多谷子要舂，能舂多久？
熊：（白）我有的是谷子，怕你一年都舂不完。
阮：（白）几天的我还不想做，要做就做一年。
熊：（白）是这样嘎，就是要找个人，要有气力，你拿得住不？
阮：（白）拿得住，拿得住，我有的是力气，把碓窝舂穿我都做得到。
熊：（白）拿得住？那你要好多点工钱呀？
阮：（白）老婆婆哎，就看你拿好多点啊？
熊：（白）拿“九吊十百零一筲箕 [2] ”。
阮：（白）（一边扳起手指头算，一边喋喋不休地）老婆婆，太少了，加点哦。
熊：（白）加点？这些都拿多了，没得加的。
阮：（白）我已经算过啦，我阮小伙儿就会挑担，我那还有个娘子在家掐起指头算，怕她不等我去。左一算，右一算，有早饭，无夜饭，你这个价钱做不得，做不得，我们单讲过。
熊：（白）单讲过，怎么讲啊？
阮：（白）单讲过。加点、加点、加点噻。
熊：（白）做得就做，做不得就不做。
阮：（白）你又去请别人试一下，看看请得到不。
熊：（白）那我再加点吧，你要想我加好多点啊？
阮：（白）多加点呢。
熊：（白）我再加穿独独一茶罐 [3] 。
阮：（白）（惊讶地）穿独独一茶罐？
熊：（白）先是九吊十百零一筲箕，现在又加穿独独一茶罐，你算一下是好多，该会做得了吧。
阮：（白）哎，我又算一下，有夜饭，无早饭，还是做不得，我懒做得。
熊：（白）懒做得就懒做得，我去请别个。
阮：（白）老婆婆哎，我们还是往讲得成的一边讲。
熊：（白）我看你心不要太大了，还是将就做了。
阮：（白）哎呀，这个事情，我看还是将就做了算了。
熊：（白）那就说定了。
阮：（白）老婆婆，我还有个事儿要对你说清楚。我们虽然生意讲拢了，我要先把丑话讲在前头。
熊：（白）有哪样话你就直说吧。
阮：（白）我还要回去问一下我那娘子，看她让不让我来帮你舂碓。
熊：（白）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烂名堂多，要快去快回啊？
阮：（白）是哎，我去同她谈了就来。
（阮小伙来到自家大门口边）
阮：（白）娘子，娘子，我回来了。
娘：（白）你怎么才去就又回来了呢？
阮：（白）我是回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娘：（白）你会有哪样好消息哟。
阮：（白）我在那边熊老婆婆家找到活路了。
娘：（白）是哪样活路呀？
阮：（白）是帮熊老婆婆舂碓。
娘：（白）（惊讶地）舂什么？舂碓！舂你妈的毛老公。我还以为有好大一个活路，一碓谷子就把你眼睛打瞎了，看你今后日子怎么过。
阮：（白）我说娘子，我讲的不是一碓，而是舂一年谷子的生意，你以为我是笨人啊？
娘：（白）（听到是做一年的活路，把娘子高兴得要死，跳起来一抱抱住阮小伙儿）这才像我的男人哇，你讲的是一年的生意，那是好多工钱呢？
阮：（白）工钱是九吊十百零一筲箕，外加穿独独一茶罐，你满不满意？
娘：（白）夫君，那你啥时候去帮人家舂碓呀？
阮：（白）我马上就去。
娘：（白）你一去就要一年才回来，还是让我送你去，要得不？
阮：（白）那是我巴不得的事儿喽。
（娘子进屋来和阮小伙儿一起唱《五里送郎调》）
《五里送郎调》正词与衬词、衬字：
娘：（唱）奴送夫君（哎）一里（哩）塘（啊），情郎哥。
阮：（白）哎。
娘：（唱）塘中（才）一对（噻）好鸳（哩）鸯（哦）。
阮：（唱）鸳鸯必须同到（哩）老（哎）。
合：（唱）莫在半路（噻）两分（哩）开（哦）。
阮：（唱）贤妻送我（哎）一里（哩）塘（啊），情妹子。
娘：（白）哎。
阮：（唱）清风（才）吹来（噻）满面（哩）凉（哦）。
娘：（唱）你也凉来（哎）我也（哩）凉（哎）。
合：（唱）丢下妻子（噻）守空（哩）房。
娘：（白）夫君哎，如今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我要回家去看屋，招呼崽崽们，你一个人去路上要小心点，帮人家做活路也要勤快点，不要等人家说闲话。
阮：（白）娘子，你慢慢回去啊，家里的事情我就全权交给你了，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夫妻俩就这样分别，各自去办各自的事。阮小伙儿一人来到熊老婆婆家）
阮：（白）熊老婆婆，我回来呢。
熊：（白）你回来了，就去舂碓。
阮：（白）老婆婆，我还有一个事要找你商量呢。
熊：（白）有哪样子事就快说，一天没有几下混的。
阮：（白）舂碓还要搞碓人呢。
熊：（白）搞碓人，我要去找，你把碓先安好，把谷子弄来，我去找个人来招呼。
阮：（白）你去找个人来，看我招呼得住不。
熊：（白）你这远方之人。
阮：（白）你有点
熊：（白）嗯，是有点不放心。
阮：（白）老婆婆，你放心，我这人忠实得很。那你的家二火在哪里呢。
熊：（白）碓在环边 [4] 谷子在楼上。
阮：（白）我就先去把碓老来。
（阮小伙儿一边舞蹈，一边从大门外将道具——“关刀”和“响钱杆”扛进来放在熊老婆婆面前）
阮：（白）是这个碓吗，老婆婆？
熊：（白）是这个碓，你再去把谷子弄来。阮小伙儿又一次舞蹈后，把道具——一个花灯笼扛来交给熊老婆婆。
阮：（白）老婆婆，谷子我已经弄来了，看我舂一碓试一下。
熊：（白）嗯，我看你舂一碓试试。阮小伙儿又是一阵舞蹈后。
阮：（白）老婆婆，我去舂了没有人和 [5] ，皮都舂掉了，去和了又没得人舂，该怎么办？
熊：（白）我七老八十的，我和你说，我现在就去喊个人来帮你和，你就要好好的舂。
阮：（白）我规矩得很。
熊：（白）那要得，我这就去喊人来，惊动圆满（打击乐器，演奏曲牌）。
（熊老婆婆来到大门边）
熊：（白）幺女儿，幺女儿。
女：（白）妈，你喊我做哪样？
熊：（白）我们请那个，他说他是姓硬，我说他是姓软（阮），阮大小伙儿在帮我们舂碓，叫你来帮他和谷子。
女：（白）不来哟。
熊：（白）来帮他和，他是远方之人，你来帮他和，就是招呼一下。
（幺女儿跟着妈妈一起来了。幺女儿拿条板凳坐在一边）
阮：（白）老婆婆，你喊来没有？
熊：（白）喊来了。
阮：（白）老婆婆，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放心她来帮我和谷子？
熊：（白）我刚才说了，只要你们好好地舂，有哪样不放心的呀。
阮：（白）那好，老婆婆，你去给我们烧点开水来，我们好好的舂，多舂点。
熊：（白）要得，要得。
（待熊老婆婆走了之后，阮小伙儿和幺女儿先是“舂碓”（表演舞蹈），舂了不多一会儿，阮小伙儿突然一下子把幺女儿手中的绣花帕拿过去）
女：（白）你拿去做哪样？
阮：（白）我想要唱灯儿。
女：（白）你想唱灯儿，我想跳戏。
阮：（白）要灯儿就灯儿。
女：（白）要戏就戏。
（接下来阮小伙跟幺女儿二人表演“四银菜”“犀牛望月”二人转舞蹈后，唱《五更盘问调》）
《五更盘问调》正词与衬词、衬字：
阮：（唱）一（咹）更（哩）一（咹）点（呢）。
女：（唱）问（咹）交（哩）情（啰哦）。
阮：（唱）问（咹）交（哩）情（啰哦）。
女：（唱）请问（我们）情哥（哎）。
众：（唱）你是哪州哪县（啰）人儿（哦）？
阮：（唱）妹，你要盘问我（哎哎）。
众：（唱）听我说分（啰）明（哦）。
阮：（唱）扇（咹）子（哩）牵（咹）开（哎）。
女：（唱）开（哎）州府（啊哦）。
阮：（唱）收拢（我们）扇子（噻）。
女：（唱）（一是）浙江（哦）人儿（哦）。
众：（白）那还消说。
阮：（唱）夕阳桥下梭（啊）儿拐。
女：（唱）梭（啊）儿拐。
阮：（唱）脚穿红绣（哟）鞋（呀）。
女：（唱）穿了一双。
阮：（唱）轻行慢步挨拢（哦）来（哟）。
女：（白）叫了一声干哥子。
阮：（白）莫乱一个说。
众：（白）莫乱一个言。
女：（白）看我奴家妈晓得。
阮：（唱）妈（哎）妈（哩）晓（咹）得（噻）。
女：（唱）奴逗（哦哦）打。
阮：（唱）妈（哎）妈（哩）晓（咹）得（噻）。
女：（唱）奴逗（哦哦）打。
（在唱《五更盘问调》时，每唱完一段，熊老婆婆就要来探视一次，问他们：“在干什么啊？好像乌烟瘴气的热闹得很呢。”阮小伙总是以“对门王二娘家的蜂子（蜜蜂）在朝王，像是要分桶，我们在帮她招蜂子”，或“青草坪上两个水牛在打架，我们在招呼，你快去帮我们烧点开水来喝”等借口而搪塞过去，以便自己和幺女儿继续唱灯、跳戏。正当二人唱到最后一句“妈哎妈哩晓得噻，奴逗哦哦打”时，熊老婆婆一溜一拐地悄悄地来到后边，一把抓着阮小伙儿和幺女儿说道：“这回你们还有哪样话说？讲你们，你们就是不听，硬要等我拉到了，你们才认账。”）
熊：（熊老婆婆转过身来用手中的拐杖一边打幺女儿，一边非常生气地说）你这个背时姑娘老是不听话，来，我们回去，等他一个人在这里舂吧。
阮：（阮小伙儿看到熊老婆婆拖起幺女儿就走了，急忙大声喊）老婆婆，老婆婆，我的工钱呢？
（阮小伙见熊老婆婆拖起幺女儿头也没回就走了，急忙问众人，希望众人帮他出个能讨回工钱的主意）
阮：（白）你们说我该怎么做，现在是要人人也走了，要工钱没得要处，真是扁担无爪——“两头失扎”，究竟怎么做才好？
众：（白）我们看来，你也是板壁上的挂团鱼（乌龟）——四脚无靠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的，抓到一样就算一样，干脆把她的碓拿去卖了，得点算点，你看如何？
阮：（白）（阮小伙歪起脑壳想了一会）要得，就这样做，把它卖了算了。
（阮小伙儿拿起碓就走了）
《五里送郎调》唱词：
《五更盘问调》唱词：
[1] 威妥妥，黔东方言，精神不佳之意。
[2] 黔东土家方言中的一句笑话。
[3] 黔东土家方言中的一句笑话。
[4] 环边：方言，这里指住房后面。
[5] 和：方言，这里指舂碓时，一般一个人舂碓，另一个人用棍在碓里搅食，从而使碓里的食物始终在碓的底部，就叫“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