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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浅予的转折点
所属图书:《文化名人与贵阳》 出版日期:2014-07-01文章字数:2162字

叶浅予的转折点

对画家叶浅予来说,一九四二年的贵阳之行是忘不了的,因为此行改变了他的艺术道路。以前他画漫画、速写,以后他画国画人物画。

一九四一年底,日军攻陷香港,他与客居香港的大量文化人士一样,纷纷撤回内地,沿途先后在衡阳、桂林举办个人漫画展。一九四二年十月初到达贵阳。十月七日在富水路商友俱乐部举办“叶浅予漫画展”,票价两元,内容是两组画,“重庆小景”五十四幅,“逃出香港”二十幅。有对敌人的控诉、嘲弄,有对社会不平等的揭露,有对前线将士的颂扬,有对逃亡途中种种困苦的写照。

据当时的贵阳报纸报道,盛况空前。抗战以来,贵阳艺术界非常活跃,画展也举行过多次,但未有这一次如此热烈。贵阳《中央日报》在七日、八日、九日三天都发了观感。该报著名女记者张明在九号的报纸上写了一篇《我看漫画》,说:“叶先生的画轰动了贵阳市,这不是句谎语。第一天的上午,画展的序幕才揭开的时候,长衫布履的忠厚市民,拿出了珍贵的二元法币购买观众券,这是倾尽他的赤心的钱。当他浏览着画幅的时候,是那么精细,眼在阅着,心里在感应着,进来的神态是“好奇”,出去的神态是兴奋,是加强步履的力量。这些,是表现着他们在画的意识中谈教育了。”作家韩北屏的《纪叶浅予画展》说:“如果允许我说一句偏见的话,浅予这一次的漫画展,在贵阳将是一个最有成就的画展。在他之前,也曾有过若干次的画展,成绩自然是有,但是在观众热爱的程度上,却有着不小的差异。观众是非常喜欢浅予这些作品的,我在会场中便听到观众直接的赞美。”

画展门票收入,全部捐给国家购买滑翔机。

画展期间,他在市上买到一份贵阳出版的《国民画报》,很感兴趣,就去访问了画报的主编、二十出头的青年画家高马得。马得在《初识叶浅予先生》一文中写道:

“一九四二年漫画前辈叶浅予先生从香港撤退,去重庆路过贵阳。看到我编的《国民画报》很感兴趣,特地来编辑部找我,他对贵州的少数民族很感兴趣,相约去花溪看苗家赶场。我才亲眼看到他是怎样画速写的,他画得又快又准确又夸张,生动极了。画时如临大敌,思想高度集中,着力于抓瞬间的动态,一个也不漏掉,仿佛手里有一支神笔似的,把这天赶场的苗家男女老少尽收笔底。当天,我们住在花溪宾馆里,正在用晚餐时,只见他忽然丢下筷子跑了出去,原来有个苗家姑娘路过这里。他不掏速写本,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默记这苗家姑娘的丰姿。这是传统练功法,目识心记,过目不忘。他这种样式的速写,给予我极大的启发,必须在生活里寻找最生动、最丰富的形象和场面,带着浓厚的兴趣、真挚的感情去画。当时我也结识了不少画家,也知道速写是基本功,但总提不起兴趣去练。这次有幸看到叶老画速写,受到很大的震动,引起我极大的练功兴趣,并坚持按着这个路数去练习速写,数十年从来未间断过,牢记‘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八字真言。想想如无这次启蒙,怎么能人得了门。我现在之所以能画,都是靠基本功速写。一日之师,终生为徒。我总是怀着感激之情想着领我入门的老师浅予先生。”

他们在花溪还参加过一次新娘嫁前的歌唱会,晚饭后起唱,一直唱到次日天明新娘起身。歌词内容他听不懂,猜想是小姐妹们临别赠言,上至天文,下至庄稼,旁及人间,无所不包,都是随感而发,出口成章。他想,古代的诗经、楚辞,以及后来的五言七言诗,怕都和我们老祖宗这类吟唱传统有关。参加了这次歌唱会,他又想起一九三九年在香港参加的一次扫箕湾渔民嫁女歌唱会,其形式是基本相同的,怀疑这两个民族同一祖先。

叶浅予自己说,他对苗族妇女的打扮感兴趣,是因为他战前在上海画过时装设计,并在一家名叫“云裳”的时装店当过设计师,还有一次为一家英国花布进口公司办过一次时装表演会。这是他画漫画之外的又一职业,最后连商务印书馆的《妇女》杂志也约他画了一套时装设计图,算得上是老牌时装设计家。他在自传《细数沧桑记流年》中说:“来贵阳之前,早就计划要到苗家地区实地考察一下苗族妇女的打扮。”为什么会有这个愿望呢?他没说,但自传中提到过一九四〇年春天,他带着热恋中的新女友、青年舞蹈家戴爱莲,也是从香港出发,经桂林赴重庆,途中在贵阳转车。肯定是在贵州途中见过少数民族服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才会在重访贵阳前就计划去苗区考察。到了花溪,他仍不满足,一个人继续向南走,到了惠水县(当时叫定番)县城和县属摆金镇。

他在苗区住了两个月,白天出门采访画速写,晚间在住处琢磨如何表现苗区生活。“首先考虑的是形式问题,还用《战时重庆》那种漫画速写形式吗?尽管那套画已开始运用中国画的笔法,造型仍带有夸张变形的漫画气质,显然不符合我在苗区感曾到的自然而质朴的美。几次尝试,逐渐明白漫画手法已不适用,新的表现方法必须另辟途径,这就是我向中国人物画传统画法追求的开始。”从那时起,他决心从漫画式的夸张手法中解脱出来,另找塑造人物形象的新手法。找来找去,觉得应该下苦功向国画传统中的先辈们学习,于是从漫画创作转到国画创作方面来了。为了纪念这个转变,他为自己画了一幅讽刺画——他躲在树干后面偷画一位苗族姑娘,姑娘用手遮住脸不让他画。

苗家姑娘

贵州苗女(叶浅予,一九四五年)

苗乡山水(叶浅予,一九四五年)

叶浅予的贵阳、惠水之行,画了许多速写,到重庆后,根据这些速写,创作人物国画,在重庆展览。这次采访,给了他一生取之不尽的素材,直到晚年,还在根据当年的速写绘画苗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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