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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阳三月
所属图书:《文化名人与贵阳》 出版日期:2014-07-01文章字数:6549字

贵阳三月

熊佛西像

去年秋天,在一个凄风苦雨的黄昏时分,我由独山到了陌生的贵阳。在三十年的夏天,我由陪都去桂林,虽一度路过此,但因当时心绪太坏,仅在此留宿一夜,便匆匆离开了。听说后来朋友们对我颇见怪,为什么到了贵阳不去看他们呢?

其实当时我匆匆而来悄悄而去是有难言之隐的。我有两位好朋友住在贵阳,他们是夫妇,是两位极有修养的高明的医师,就我们的交谊而论,在任何匆忙的情形之下,我也应该去看他们。但为了某一私事,他们的看法和我不同,这在他的书信中早已明白表示,而我为了减去自身痛苦,不能不坚持己见,所以当时实在不便和他俩会面。这会引起我的痛苦和矛盾,为了决定“是否去看他们”,我躲在车站小旅店里思考了一夜。说来也好笑,次晨,在车未开之前,我还一度按址去看他们,但,我走到他们的寓所门口,突然畏缩起来,我没有勇气投进我的名片,我怕与他们见着面,他们夫妇会以最大的热情来激励我脆弱的心。在他们激励之下,我知道我会流出泪来述诉我内心的悲愫。然而这,我又知道对于当时的事实是毫无补益的,说不定反会引起他们更深的误解与伤痛。于是我在他们的门前徘徊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毅然折回去车站。记得车子开出贵阳时,我还从车窗里频频向外探视,在人影中仿佛看见他们夫妇赶到车站来截留我。所以那一次贵阳给我的印象是辛酸的,那时的盛夏,给我的感觉却是凄凉的。

一别三年了,在秋风瑟瑟,秋雨绵绵的时候,我重到了贵阳。这山城的一切仿佛都在向我招手,微笑,在黔桂路上过了月余颠沛流离生活的我,感到无限的欣慰。这山城对我本来是陌生的,仅有过一夜之望,然而我这时似乎回到了我的故乡。在这里我原无多少熟人,然而所见到的人几乎都是我的朋友。记得在桂林第一次吃紧的时候,我和寿昌再三踌躇:究竟往那一条路走?我们一致认为贵阳不是我们来的地方,即使来了也会使我们有寂寞之感。然而这次到了贵阳,这里不但不使我们寂寞,而且使我们有在此长住的愿望。

我到贵阳,那位热情的少年沙家声,他是我在桂林认识的一位朋友,就把我请到他家里去住。他把自己的房间和床铺让给了我,他却与瘦石几位朋友搭地铺,这种盛情是很可感的。将住处安排妥帖之后,他便陪我去洗澡。走出沙家门,在大十字碰到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我猛然一把拉住,就说:“你老兄也在这里。”却把他吓了一跳!他以为我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叫花子,后来我常以这事取笑,说他势利眼,他却辩驳说:“我当时的确不认识你,把你当做叫花子未免过分,不过你当时确像秃头张飞!”足见我到贵阳是如此的狼狈!

次晨,贾登棣兄带了许多朋友来看我,储裕生兄便是其中的一位。朋友们见了面不免要酬酢一番,几乎天天要饮酒。对于酒,我是有兴而无量的,至多饮了三杯就会醉。在饮德上,我却与柳亚老脾气相似,只要朋友们敬我酒,我从不拂其意,但我从不勉强朋友们饮酒。记得三十三年春,方将军从长沙因事到了桂林,牛鼻子黄兄为其洗尘,邀约齐老诸昌及我作陪,名士英雄欢聚一堂,不免要大饮一番。方将军善饮正如他善战,但朋友们对他过分热情,终于将他劝醉了。当时我心里颇不过意,我以为偶尔集会,三五知己小饮,则是人生乐事,而大饮要至醉,则是一件苦事,有意把朋友们醉了更是丑事。

酬酢了一个多月,我想应该在此做点事了,以答报朋友们的厚望。同时承曾俊候先生及其公子繁昌的好意,把贵山园藏画室腾了一大间给我暂住,数月来天天过着不安心的混乱生活,今得此暂息,更不能不抖擞精神做点工作。

第一件工作,我愿意做的,就是《文学创作》的复刊。近三年来,我蛰居桂林,可以说一事无成。在此期间比较藉以自慰的是我主编了《文学创作》与《当代文艺》两种纯文学的月刊。《文学创作》创刊于民国三十一年的秋天,是我和蒋木善兄合作的,我任总编,他任发行之责。当时以刊载结实的创作为目的,以打破过去一般刊物的宗派的作风而自勉,只求文章硬,文章好,不论作者有名与否,是我取稿的准则:我既请我的朋友帮忙写稿,同时也特约素昧平生的作家撰稿。我的朋友的稿子未必登,不是我的朋友的稿子也未必不登,朋友们介绍来的稿子合用的固然用,否则也不应酬:自然,这是我的想法,究竟我是否完全做到了,是另一个问题,而且在我主编的刊物上登载的文章是否篇篇都是结实的力作,这连我自己也不禁怀疑。如去年春天有一位读者在桂林《大公晚报》指教我,说我刊载名作家的作品太多,无名作家的作品刊载太少。这种指教我自然是感谢,不过处此物资艰难的今日,一个刊物固然应多选拔后进作家,但是先进作家的作品岂能抛弃?正如作战,优秀的新兵固应上前线,可是那些富有作战经验的精兵岂可置之不用?实际上,如今的一个刊物即等于一个战场,要把它办得像个样儿,应该是旧兵与新兵一起参战的。所以我办刊物常以破除宗派观念,有名与无名作者的桎梏而自勉,本来“文人相轻”是中外文人的传统积习,一时要纠正,说之容易做之难,不过平时在文人各有标榜或意气还无所谓,在全国一致作战的今日,我们总体得需要团结,需要统一。政治军事应该如此,办刊物又何尝不应如此呢?

但文学创作办到去年春天,本善兄因事实的困难,不愿继续办下去,幸得友人聂叙伦兄的赞助,几至将闭的“文刊”得以延长其生命。自三卷一期起,发行与编辑由我单独负责。为了不至受到纸张的威胁,我当时便将向朋友借来的一笔资金完全购买了纸张,它们足够一年之用。我满以为这样做是上签,因为过去文学之误期出版,完全由于没有钱与纸,现在既有多量纸张的积蓄。将来决不致再误期。这是去年四月的事。但五月底湘北的战事再度爆发,桂林领到纸张,朋友们都劝我把纸张抛出,携现款逃难。但我当时坚持不允,我确信桂林不会沦陷,万一不幸沦陷,国家的损失大,文创社的一点纸张又何足惜呢?

桂林终于沦陷了,我虽损失殆尽,但使我最伤心的不是那二百担纸,而是我随身带出的将近四百万字的底稿。这些都是朋友们寄给我发表的,足够我主编的两个刊物两年之用。其中长篇小说就有八部之多,这种损失无法弥补的,我现在一提这件事就感到无限的创痛。这时我对于《文创》的出版具有极大兴趣,朋友们也这样鼓励我,这并非表示我办刊物上了瘾或除了刊物便无别项工作,实际上是缘于刊物有数万爱好文艺的青年读者,我不忍辜负他们的期望。

当时朋友们也劝我把《当代文艺》同时复刊,他们认为这个刊物虽只出了七期(出到二卷一期),却有后来居上之势,编排新颖,纸张优良,他拥有读者恐比《文创》还要广大。这种提议我颇跃跃欲试,但一细想,一个刊物尚无力使其复活,何况两个?贪多必败,不如集中力量来恢复《文创》,或《文创》与杂文出联合版。

熊佛西在贵阳寓居的达德中学旧址

决心既定,便去和正风书店的负责人王口刚、陈钦两兄商谈,试探他们是否愿意出来合作。听了我的意见他们很高兴,隔了两天他们算盘一敲,至少需要资金百万,于刚对这事极热心,但一时无法筹足这一笔款。

过了几天,我要到文通书局访谢六逸、曹未风两兄商谈这事。未风是我的文友,六逸是我二十年前的神交。我和六逸虽从未晤过面,却通过不少次信,这次在贵阳见着他,我真有说不出高兴。他的年龄和我不差上下,趣味跟我很相似,是一位十足的书生,且极富正义感。他对我到贵阳后的一切极为关怀,所以我谈及《文创》复刊的事,他就满口答应没有问题。我们什么都谈到了,只待合约的签字,于是就更积极筹备。一方面来约散居各地的朋友们写稿,一方面将三卷三期从桂林机器上抢出来的一部分文稿——其中有郭沫若先生的《论韩非子的思想》、庄瑞先生的《家庭》等交图云关的印刷所编排,承曾素昌、陈钦在百忙中为我校对。不料纸型已妥了一部分,而黔南事变突起,贵阳下令紧急疏散,于是一切又成了泡影。

这是我到贵阳以后努力文创复刊的经过。

其次是参加《家》的演出。

《家》是巴金先生的原著,曹禺先生的改编,于三十二年的秋天我曾在桂林导演过。这剧人物繁多,演出颇不容易,假使导演者能把握剧中的中心——作者的主题与结构的线索,也不难求其成功。我常谓,导演一本戏正如写一篇文,应该从分析题材、人物、结构各方面下手。文章应求其通顺,从起承转合中达到气韵的完整,导演一个戏何尝不是如此呢?不怕剧本长大、复杂,只要我肯细心分析它的内容,了解人物,把握它之主题。演出《家》,要紧的是把握它的主题,同时对于全剧很有条理的给观众一个清晰轮廓。这剧的主题据我的了解,消极的是暴露旧家庭一切不合理的现象,积极的是表现着社会的光明。换句话说,一方面是暴露,一方面是指示,暴露的方面在剧本里表现得很清楚,指示的方面作者虽没有十分显明的说出,我们的确从智慧的一角去发掘,这是一个导演人应该把握的第一点。其次是关于人物虽多,假使我们能把他们分成几辈处理,也没有什么难。高老太爷、冯崇山、陈姨是第一辈;克明、克安、克定,及他们的妻子是第二辈;觉新、觉珏、觉民、觉慧是第三辈;淑贞和觉英是第四辈。他们各有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心理,不同的气质。假使导演能把这些分析得很清楚,剧的精神则不难表现,人物的性格也不难凸出,整个的演出当然容易成功。

演出《家》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倒是真的,若说它特别难倒不见得,我一向深信“一通百达”的道理,只要我们有处理别的剧的才能,对于《家》我们也必然胜任愉快;我说它麻烦是指选择道具而言。这剧的背景是“五四”时,“五四”离现在虽不能算年代久远,但毕竟那时的一切与此时不同,尤其是当时的服装与家具。旧家已逐渐在淘汰,如今要物色整套“家”中的服装和道具的确还是一件麻烦的事。

这一次的导演人本来是贾耀恺兄,以他的学识与经验来处理这个戏可谓绰绰有余,不过他客气,一定要我来凑上一角。我近日因编写杂志,伏案的时候多,对于导演的情趣已日渐淡薄,到贵阳不敢贸然应诺。而且,在中国导演一剧,便如亲临战场指挥作战一样,必须有自己的部队,否则工作人员配搭不力,很容易失败。在桂林我曾受过“乌合之众”的教训。我想这次又是些业余剧人来参加演出,我更感到胆寒。但主持这次演出的“实力派”贾耀恺、万流、汪志瑶、金荣伦、张伯番、俞佳奇、李晋先、刘楚香诸兄再三保证这一次虽仍系业余剧人演出,但决非“乌合之众”,且谓被邀各演员均系贵阳第一流名角,工作态度一向都很严肃,决不会搞砸。在这样盛情恳切的催促之下,我只好勉允加入合作。好在全剧经过耀恺兄的努力,已初具规模。我仅就各个角色的小动作、语调及应有的心理过程略加润色而已。经大家一致的努力合作,不到两星期,这剧就在省民众教育馆正式上演了,共演了十五场,几乎场场满座。据后来一些朋友们评价,演出水准在贵阳突破了过去一般的成绩。这种收获都是参加这次演出的朋友们战斗的结果。

贵阳民教馆的礼堂倘能加以改造,可以成为一个很像样的小剧场。现在贵阳所有的戏剧活动,完全集中在这儿演出,最大的好处是地点适中,可惜的是里面设备太空虚。演出的团体每次都要自己负责去筹备观众席的座位,而舞台上的一切,用不着说,需要自己去制作。慢说布景灯光道具要自己去张罗,即是舞台上最低限度的设备,如前幕、天幕、夜幕等,也得自己去筹备。这未免使主持者筹办的负担太重,同时这也是任何演出者亏损的主要原因。为了解决这种困难,使戏剧在贵阳能够得到普及,而且更繁荣的生长,我曾数次和口口先生及贵阳的戏剧工作者谈到,能否在贵阳建筑一个现代化的戏剧馆。戏剧是先进民族文化的有力工具,是反映并推动时代的动力,新中国的国民万不可像昔日封建人将它当做“小道”而予以鄙视。然而戏剧艺术的成长,主要的还在于普遍的设立现代化的剧场。没有完备的剧场,决不能产生优秀的演出与剧本。因为当前物资的艰难,我们固应因陋就简,用我们的“智慧”来克服艺术上的需要,但,毕竟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啊!

这次家演出的收获,据我个人看,不在艺术标准的提高,而在同志们工作态度的严肃,及收支的账目清楚,这是我最引以为荣的事!

衡阳不守,桂、柳相继沦陷,贵阳的人心因之大为震荡。由湘赣一带退了来的难胞,真的,途为之塞。他们扶老携幼,餐风饮露,排成了壮烈的行队,从黔桂路上向内移,这造成了有史以来未有的惨象。为了不愿意做奴隶,一般文化工作者也随着战场的退却而内迁。我们都知道,中国的文人,如牛一样,平日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奶,尤其在这战乱的时候。平日里无积蓄,一旦事变,那里还有钱逃难?不逃,又不甘心,逃,又无力量。在这种痛苦的矛盾中挣扎,最后还是冒着一切的苦难,投入自由祖国的怀抱。祖国需要他们啊,尽管弃妻抛子,挨饿受冷,遭受一切蔑视与痛苦,为了热爱祖国,为了表现文人的气节,我们终于逃到了贵阳。这种精神正是我们抗战九年来向全世界,全人类,引以为骄傲的灵魂。

我比较先到贵阳,见了同志们遭受这种浩劫,几度为之涕泣。我们与贵阳的几位朋友商谈,是否可以发动一种组织,筹募一笔款子,对于这般流亡而忠贞的文化工作者予以救济。首先,承何辑伍、储裕生、陈恒安、项学儒诸先生及新闻界诸君子赞同,辑伍先生极热心,积极地在市政府组织“战区文化人协济会”,自任主任委员,储裕生、陈恒安等任委员。该会拨款五十万,以一部分改建文化人招待处,对他们予以现款的接济,每人得二千元至五千元不等。款项微薄,但亦表示贵阳人士对于内迁文人之敬意。同时,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张道藩先生也拨款四十万,谷正纲先生也拨款一百万,所以后来每人可以领到五千元至一万五千元。社会服务处项学儒经营的餐厅,对于文化人用餐予以半价之优待。

复承青年会国际协会的史上达、惠金安、杨子显诸先生的热心襄助,使得到的文化工作者暂时得以喘息。

但这些救济仅限于贵阳的文化人,而那些尚滞留在其他地方的同志们还是不能得着帮助。因而贵阳当地的文化工作工作者又发起“贵阳文化界联谊会”的组织,以义演、义卖等又筹募了一笔款子,交《大刚报》记者欧阳柏先生,亲赴独山一带分发。该会同时又举行各种招待会,予寓筑之文化人以精神的关照。联谊会主要负责人、各报社及文化团体的代表,谢六逸、刘贤站、储裕生、陈恒安、刘永祜、郑永欣、汤黑子、曹未风、蒋道南诸先生协力较多。

但从桂柳撤退下来的难胞,以为到了贵阳,总可以让他们喘一口气,不料,宜由、金城江、南丹相继失陷,且独山也一度沦陷,于是贵阳大震,当局便下令紧急疏散。这是当时也没有想到的,尤其是从湘赣逃出来的我们,始料未及。

疏散令下了,但是无钱的人走不了,有钱的人又无法找到交通工具,于是多数的人只好步行。这时留在贵阳的文化工作者还有二百多位,真是一筹莫展,那些有眷属的朋友们真是苦不堪言。幸而张道藩从重庆赶来,一方面又筹发了一万元疏散费,一方面亲为调置车辆。为此唐继尧先生奔劳了好几天,谷正纲先生、国际协会的史上达先生,都日夜率领着员工加紧携助救济与疏散的工作。他们这种精神使人深觉感佩。

在十二月四、五、六三天,贵阳已到了万分紧张的阶段,各商店仿佛不要本钱似的把货物向外抛,行人见了车子就不要命似的往上乱爬。贵山图书馆,我的住所里真是川流不息,整天整夜的挤着满满的人群,他们不是向我要车,就是向我要钱,我当时真有说不出的感触。加之,谣言纷起,不是说某处已发现敌踪,就是说某地已自动放了火,仿佛敌人已到了城脚。这时道藩、文伯、辑伍、云杉诸位先生劝我快走,但大部分同志们还未离开,我怎忍先走?我虽明白我留此,除了给大家跑腿,不能有更大的贡献,但我决心要和他们在一块儿受难。我当时确是这样想:假使朋友们遭了难,我一个人侥幸而逃出又有什么意思呢!承裕生并诸友的好意,将叶子伴随其他诸友的眷属一同送到了遵义,因为她刚生产不久,健康尚未复原。

八月各报发出的号外,像雪像雨似的发满了山城,说我军已克复独山。喜讯传来,留在贵阳的人们真是欣喜若狂!岌岌可危的贵阳这时已转危为安。到这时人们才正了解“军事第一”、“胜利第一”的意义。虽然黔桂线上的难胞还是像潮水般的涌到贵阳,但贵阳不到几天都恢复了昔日的状况,囤积居奇其者又开始活跃,百货公司门口的扩音器也放出了“桃花江”、“何日君再来”之类的靡靡之音,贵阳完全恢复了昔日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这使我有离开这山城的意念。

二日迭奉叶子函电,谓华儿病重,盼我速赴遵义。次日承子显兄为我购好车票,我终于风雪中离开了贵阳,和金安、蕻良诸兄一同到了遵义。

至遵义仿佛还听到贵阳街头的歌声:何日君再来?

一九四五年四月十六日于遵义山庄

(原载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六日《贵州日报》)

文化名人与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