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登录

目录

产权来源的一般性特征
所属图书：《清代苗族妇女的婚姻与权利：以清水江文书为中心》 出版日期：2017-08-01文章字数：字

二、产权来源的一般性特征

产权来源是土地、山林买卖契约中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确保土地、山林交易合法的重要保证。但在黔东南地区的契约文书中，书写却不太规范，兹先根据所辑的185份女性土地、山林卖契所提及的情形，分述于如下六种情况：

第一种，产权不太清晰。契文中的书写格式是“到山场（田、田地）”或“到坐落地名某处田（几丘）”。例如《道光二十五年姜氏卧香断卖山场杉木约》：“立断卖山场杉木约人本房姜氏卧香，为因缺少粮食，无处所出，自愿将到山场杉木乙块……” [1] 又如《光绪十六年九月》：“立断卖田字约人中邱寨陆龙氏茂富奶孙，为因缺少费用不足，无处所出，自愿将到坐落地名捕损田二丘”。此类写法者有83张，约占总数的44.8%，其所卖产权是从何而来并未交代清楚。但若细阅这83张契约，从一些契文上写有“先问房族” [2] “房族外人不得异言” [3] 等字样来看，笔者认为这种文书可以细分为三类：一是女性失去丈夫之后，与子孙共同处理夫家祖上遗下的财产；二是女性失去丈夫之后，与子孙共同处理其与丈夫所置的财产；三是女性处理佃山栽杉获得的栽手股，此类所占股份而出卖者最多。换言之，当时她们出卖这些土地、山林的时候，产权是清晰的，只是由于当时书写契约人的习惯不同，导致了今人看起来有疑惑而已。

第二种，祖传土地田产。在契约文书中，一般写作“祖遗之山”“祖田”“祖山”“先祖得买”“本名遗下祖田”“受公之业”等，这类写法者有55张，约占总数的29.7%。

第三种，在契约中提及丈夫或者丈夫有关的文书。例如“夫所余之田”“丈夫得买”“丈夫先年得买”“夫先典之田”等，另有女性和儿子共同出卖者，则写作“先父得买”“父先年所典”“父亲得佃”“故继父遗下”等。这类文书共有16张，约占总数的8.6%。

第四种，在契文中写有“自己水田”“自己所置”“先年得买”“自己屋场”“本名所遗”“所付本名”等写法者11张，约占总数的5.9%。另外与此类相似，即契文中写有“佃到”“先年得佃”者4张，这种写法主要出现在佃山栽杉文书中，女性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栽手股份”，因为杉木成林的年限较长，一般在18年左右，在这18年中，这种“栽手股”是随时可以转让的。

第五种，契文中写“到妻”者3张，即这类山林土地，是妻子从其娘家继承而来，在夫家与丈夫一同出卖时，特别注明了“到妻”。例如《乾隆四十三年四月李宗楠、姜氏柳珍断卖杉木山场契》就写道：“立断卖杉木山场苗馁寨李宗楠同妻姜氏柳珍，为因缺少费用，自愿将到妻柳珍羊乌杉木一团……” [4] 这类事例极为少见，目前仅见姜柳珍这一例。

第六，在这些契约文书中，还有比较特殊的有6张，依次叙述如下：

第1张，《光绪二十六年三月龙门石氏同男卖田约》：“立断卖田约人龙门石氏同男家燮、家大，为因喜事无出，母子弟兄商议，自愿将慈母受分养膳之业……卖与族内世龙名下承买为业……” [5]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石氏是有“养膳之业”的，但因喜事，却把这种养“膳”之业变卖，其后的养老问题，不能进一步探明。一般而言，这种“养膳之业”是要在石氏过世以后，其兄弟才可进一步继承，因为这是其老来生活的保障。

第2张，《道光三年四月范宗尧、梅姑父女卖木契》这样写道：“立卖杉木契人岩湾寨范宗尧同女梅姑。为接父母抚养，范绍正、龙氏福妹所赐杉木一块……此木分为八股，梅姑所受一股，今将名分一股出卖与旧〔舅〕公姜映辉名下承买为业……” [6] 这里写得很清楚，就是因“接父母抚养”，范绍正、龙氏福妹夫妇赐给梅姑父女一块杉木。但值得注意的是，既然梅姑是范宗尧的女儿，那么何以会分开而不是赐与范宗尧一人？这说明梅姑也是有继承权的。

第3张，《光绪十四年姜祖生、姜根妹、姜小妹田契》这样写道：“立断卖田字人姜祖生、根妹、小妹三人。为因要银用度，无处得出，自愿将到母亲所遗之田……请中出卖与唐媳范氏存名下承买为业……我姊妹房族不得异言……” [7] 这张契约的特别之处在于，“姊妹”一同出卖母亲所遗之田，这里的“姊妹”二字，从字面解是姐妹的意思。但“姊妹”一词在黔东南地区的方言里，尤其是天柱、锦屏一带的语言——“酸汤话 [8] ”中，可表示兄弟姐妹之意，即男性和女性兄妹，亦可称之为“姊妹”。而契文显示出来的，姜祖生显然是男性，根妹和小妹则是女性，至于三人是否成家，并未言明，但可以确定，针对其母亲所遗的田产，这三“姊妹”是有共同的处置权的。换言之，女性也是有继承权的。

第4、第5张实为玉娥一人，其中《同治二年四月玉娥卖田契》写道：“立卖田契人孟寨龙廷虎侄女玉娥名下所有地名尧瓦田一丘……自己请中问到本寨王金石名下承买……”另外《同治三年五月玉娥卖田契》则是：“立卖田契人孟寨龙廷虎侄女玉娥，今因要钱使用，无有出处，自愿将到本业……请中问到本寨王金石名下承买……” [9] 这两份契约的特点在于，龙廷虎带着他的侄女玉娥出卖田产，其产权来源即为玉娥所有，那么，何以要写上其叔龙廷虎的名字在前，她本人的名字在后，而不是她独自出卖？是否是玉娥尚未出嫁而需要代卖？或者龙廷虎只是一个标签？契文并未明确告诉我们相关讯息，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份田产是玉娥“名下所有”和“本业”。

第6张，《嘉庆二十二年五月龙氏友风断卖山场杉木约》：“立断卖山场杉木约人平鳌寨龙氏友风……自愿将先年母亲与叔母得买中房姜文桂之山……出卖与文斗姜绍韬名下承买为业……” [10] 这份契约最引人注意的是，龙氏友风的所卖山场杉木产权来源，是其母和叔母先年得买中房姜文桂之山，这其中有极为丰富的内容可为推测：一是从龙氏友风这种表述来看，其似乎已婚，若是已婚，其居然可以出卖母亲与叔母所买之山，这出乎人们的一般认识，即出嫁之后的女性还可继承娘家财产，且是母亲与叔母的，难道其母与叔母均无后？若真无后，一般而言，亦应有过继者。二是从“先年母亲与叔母得买中房姜文桂之山”的写法来看，女性买主在黔东南地区是存在的。

[1] 张应强、王宗勋主编：《清水江文书》第1辑第1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63页。

[2] 张应强、王宗勋主编：《清水江文书》第2辑第6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2页。

[3] 张应强、王宗勋主编：《清水江文书》第1辑第10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72页。

[4] 张应强、王宗勋主编：《清水江文书》第1辑第8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5页。按：其余两例，亦是与姜氏柳珍有关，参见同书第6、14页。

[5] 高聪、谭洪沛主编：《贵州清水江流域明清土司契约文书·亮寨篇》，北京：民族出版社，2014年版，第96页。

[6] 陈金全、杜万华：《贵州文斗寨苗族契约法律文书汇编——姜元泽家藏契约文书》，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27页。

[7] 唐立、杨有赓、武内房司主编：《贵州苗族林业契约文书汇编（1736—1950年）》第3卷，东京：东京外国语大学，2003年版，契约编号：D-0039。

[8] 有关酸汤话的研究，可参见刘宗艳：《酸汤话研究》，湖南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14年。

[9] 张应强、王宗勋主编：《清水江文书》第2辑第5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399、401页。

[10] 张应强、王宗勋主编：《清水江文书》第3辑第7册，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40页。

清代苗族妇女的婚姻与权利：以清水江文书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