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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水碾房
所属图书:《舞龙的智慧》 出版日期:2013-09-01文章字数:1602字

沧桑水碾房

对于许多草塘老人来说,水碾房已然是一道消失在时光深处的风景。只是在某个不经意的夜晚,那写满沧桑的水碾仍会在他们的梦境里吱吱呀呀地滚动,唤醒他们渐渐模糊的记忆。

很多年前,水碾房曾是草塘一道最独特的风景。在纤细清秀的草塘河上,几十家水碾房临水而居。它们的结构大致相同,一律三柱二瓜的木屋建筑,四壁封装,门窗完整,从外面看来,似乎是最普通不过的居家住宅。待人走进去,才发现屋里大有文章:石槽、石碾占了屋子主要空间,水闸在靠窗的屋角,两架木质风簸倚墙而立,十分古朴。

过去草塘人吃的米,都是靠水碾碾出来的。水碾的基本结构是在一扇大磨盘中设中轴,并装一根横轴,横轴一端装一个滚轮,利用水能带动轴转,使滚轮滚动摩擦,将谷物脱壳或去麸。一般说来,碾一挑稻谷,大概需要几袋烟的功夫,在过去来说还是比较省时省力的。

秋天是水碾房最忙碌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男人挑着一担担的谷子,女人跟在后面,怀着丰收的喜悦向水碾房走去。天气好的时候,来碾房的人相对多一些,一担担的箩筐长长地排到碾房外面去。于是,谷子躺在箩筐里,在碾房外面的空地上晒着太阳,人们在一旁不急不慢地等候着,互拉家常。有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着老草烟,偶尔还有人喝点烧酒,随之也就说些怪话,男男女女笑得前仰后合。偶尔有人伸头去碾房里看看,夸赞人家的稻子晒得好,碾出来的米饱满,于是大伙儿都争相去看,一脸的羡慕。

碾房忙碌的日子,也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大家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大人的脸上容易看到笑容,小孩子们也就心怀莫名其妙的快乐。

冬天则是水碾房最落寞的时候,因为河水枯下去了,打米的人也少了。每当这时,碾房人一家就会围坐在温暖的炉子旁,老人温上一壶酒,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个关于水碾房的故事,而孩子们则在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故事中昏昏欲睡。除了河水轻微的唱响,一切是那么的安静,在悠长的时光中,老人的声音在幽暗中寥寥升起。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财主,他有一个美丽的女儿,前来提亲的豪门贵族数不胜数,女儿却爱上了一个穷苦的猎人,非他不嫁。嫌贫爱富的财主,在多次劝阻女儿无效后,怒不可遏,指使手下一位巫师,把女儿变成了一只麻雀,同时对外宣称,谁有能力帮她一天啄出一担米,她才可以成为谁的妻子。否则,她就永远只能是一只麻雀。猎人小伙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悄悄踏上了去天边的路,他立志要找到解救自己心上人的良方与对策。痴情的猎人小伙走呀走,走了七七四百九十年后,终于走到天边,遇见一位白发老仙。老仙告诉他说,你就造一座水碾吧,这样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于是猎人小伙开始废寝忘食地工作,终于造好水碾,帮助人们碾米,破了巫师的咒语,让心爱的姑娘恢复人身,成为他美丽的新娘。

故事讲完,老人浑浊的双眼也微微合拢,不知是瞌睡了,还是陷入了沉思,又亦或想起了年轻时的往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碾房生活,让守碾人的黑发变成了白发,而清澈明亮的河水依然从碾下面欢快地流过,年复一年不知疲倦地冲打着染满青苔的轮盘。

水碾的传说,给水碾房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人们因此也对碾房多了几分莫名的敬畏。每当日落西山,人们挑着满满一担沉甸甸的白米走出碾房,走在回家的青石板路上时,他们的脚步就显得比来时更加欢快,仿佛他们挑着的不是米,而是一担满满的幸福。

巨大的圆石碾子伴着淙淙流水声,咿咿呀呀地悠然转着,横亘不变。而水碾房如同一位睿智的长者,静默地看着脚下的小河,看着小河边的花开花落,看着周遭的人来来去去,把变迁的世事悉数收在眼里。于是渐渐地,它也长了一副沧桑的模样。

随着打米机的出现,水碾就像一位完成了使命,却又带着一身疲累功成身退的将士一样,默默地退到了那不会再引起人们注意的角落,那曾经吱吱呀呀的滚动声,也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只能在草塘老人的梦境中出现了。

而水碾房,它就像一个忠实的记录者,在风中裸露着经年历月的老色调,见证着草塘历史的变迁,直到它的基脚上长出暗绿的苔藓,渐渐地被时光的尘埃淹没。

舞龙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