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窗台上的情歌- 贵州数字出版云村寨平台

干旱了许久的大地，终于下起了雨，心也就润了起来。想到在榕江七十二寨的采风，我这被侗乡山水浸染过的心灵就控制不住喜悦，像朵鲜花一样盛开。前些日子，我和贵州广播电视台“贵州非物质文化音乐遗产赏析”栏目组的伙伴们前往榕江的七十二寨进行了一次侗族爬窗探妹歌的采录活动。录音的那天，大家都被这天籁般的歌声所打动，十分高兴。我们的工作直到最后一道光线消失才结束，收拾完器材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身体有些疲惫，心想今晚一定能睡个踏实觉了。晚上的侗寨很安静，月光下的流水声叮咚有韵，偶尔还有青蛙和蟋蟀的声音做伴，这是自然界的和声，动听至极。透过窗户望着月光下静静流淌的河水，回想起今天乡亲们唱的歌，我开始尽情地享受这大自然给予我的馈赠，睡意慢慢消退了。推开窗户，月光下的侗寨简直美极了，心想，今晚会不会有人拿着独木梯架到我的窗下，彻夜和我对歌。想到这里，脸也就红了起来……在侗乡，侗族青年恋爱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有两种是最为浪漫的，一种叫“行歌坐夜”，一种叫“爬窗探妹”。“行歌坐夜”的形式在整个南部侗族地区都普遍存在，而“爬窗探妹”在整个侗族地区也只有榕江县的七十二寨才存在这一特殊的恋爱形式。

在贵州高原的东南部，有一个侗族聚居地叫七十二寨，七十二寨位于榕江县北约40公里的乐里镇。走近寨子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厚厚实实的绿。由于当地侗家人十分珍视大自然的馈赠，所以这里的原始植被保存得相当完好。在侗族地区，不同地方的风俗习惯有着一定差异。七十二寨的侗族青年一直沿袭着一种古老独特的恋爱方式——爬窗探妹。“爬窗探妹”是七十二寨侗族青年男女自由恋爱、追求幸福婚姻最古老、最奇特、最风趣的习俗。被誉为“悬在窗台上的恋情”，很多青年男女都是通过这种形式交往、热恋，最后喜结良缘。

关于“爬窗探妹”，要唱的歌有很多套路，按顺序依次要唱喊门歌、开门歌、初相会、两相好、私奔等歌种，内容十分丰富，情意绵绵。

侗族民间歌手吴礼平演唱的《喊门歌》，歌词大意是这样的：

“喊门”这道程序是非常需要技巧的，一般情况下，男青年都要约上一个伙伴同行，在姑娘的楼下吟唱，通常要唱到三首歌以上姑娘才会打开窗子。第一首《喊门歌》唱完后如果姑娘没有开窗，男青年则会唱起一首名叫《今晚来迟不知情妹在不在家》的情歌。

歌词大意是这样的：

两首歌唱完后如果姑娘们还不开窗，男青年的歌往往唱到第三首的时候，羞涩的侗家姑娘便会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与侗家后生对话、唱歌，姑娘如果有意与后生结交，便会这样还上一首喊门歌。

侗家人在表达爱情的方式上最为含羞，犹如柳江的流水那般温婉，那样多情。恋人们的初次相见犹如皎洁的月光轻吻着河面的水，在微风的抚摸下泛起的波光涟漪。初初相见的时候恋人们是这样唱的：

男生唱：

女生接：

望着闪闪发光的河水我一直在发呆，静静地听着河水流淌的声音。月光下的人心灵特别安静，按道家的说法是“水静犹明而况精神”，思绪中温婉的歌声与牛腿琴声相融在一起，将我的思绪带到了另一种心境，也许这就是我钟爱爬窗探妹歌的原因。一个会唱歌的民族当然也会把大自然的一切都运用在歌声里，在万物之中找到与自己对话的神灵，这是一种意境，唯有在这样的意境下才会唱出这样的音乐，难怪“爬窗探妹”歌那么美，犹如这河水一样净化了一代又一代侗家人的心灵。

由于工作的原因，这些年我走过了很多侗族村寨，听到过许多的侗族民间音乐，不管是南部侗族的“爬窗探妹”、“行歌坐夜”，或是北部侗族的“玩山对歌”都像一幅幅附有历史烙印的油画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终身难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爱上了这样的工作方式，不知疲倦地在山间云端里穿梭，总觉得怎么听也听不够，怎么看也看不透。或许这里有我没听够的音乐，或许这里还有太多的秘密需要人们去挖掘，又或许这里有我梦中那个永不褪色的约定。

每当夜色降临，侗家姑娘们都会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在微弱的灯光下绣着花，纺着线，急切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身上的银项圈、手镯、耳环、头上的银花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是那么洁白和纯洁，就像侗家姑娘的心灵一样安详。

善于借景抒情的侗家人，常常会含蓄的把自己的思念寄托在他们的歌声中。“爬窗探妹”这一歌唱方式，我想可能是恋人们对情人的思念达到极致时才想出来的办法。因为在七十二寨，青年男女通过对歌谈情说爱不能在屋内进行，要避开女方的父母和兄弟。如果被姑娘的父母和兄弟看见，便是对他们极大的不敬，旁人也会认为这对青年男女没有教养。因此，小伙子们只好在夜晚，拿着牛腿琴、琵琶唱着侗歌走街串寨，来到心仪的姑娘窗下，找来木梯架到姑娘闺房的窗外，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去，贴着窗子对情人吟唱。当然，对歌也会有不顺利的时候。榕江县文化馆的副馆长杨世英女士年轻时由于貌美而名扬各大侗族村寨，从十五岁开始就引来了无数外寨的后生前来她的窗下与她对歌。她就曾经遇见过对歌不顺利的尴尬情形。

从民俗学的观点看，爬窗探妹这一侗家人独有的恋爱方式是极其珍贵的，它带给人们的美感是当今社会其他任何感情沟通方式都替代不了的，充分彰显了侗家人的智慧和浪漫情怀。即使是在恋爱过程中出现了分歧，情人间的表达也是那么温文尔雅，真让人不得不惊叹。

比如由榕江县乐里侗寨的歌师吴礼平演唱的《旧情歌》，歌中叙唱了一位失恋的男青年对情人海枯石烂般的爱恋。歌词大意是这样的：

这首歌唱得人心情沉重，但却无比凄美，这么执著的爱情，是值得恋人去珍惜的。歌曲中柔美的牛腿琴声更是把相思之情衬托到了极致。牛腿琴是侗家后生们的伙伴，深受他们的喜爱。它不仅能激发内心的热情，更能拉近恋人间的距离。

结束了榕江七十二寨的采录工作，在返回省城贵阳的车上，大家的思绪都还停留在山清水秀的侗寨里，不知不觉唱起了爬窗探妹歌中“姐堆姐堆”的旋律。我想，大家的感受应该和我一样，都无比羡慕“爬窗探妹”这一侗家人独特的恋爱方式。

歌是爱情的桥梁，爱情是婚姻的纽带，就让这美好的歌声永远动听，世世代代在侗乡传唱，直到永远。

贵州非物质文化音乐遗产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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