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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保才旦——和日石刻的多才艺僧
所属图书:《共和国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传(下)》 出版日期:2016-12-01文章字数:3768字

贡保才旦——和日石刻的多才艺僧

一、故乡的和日石经墙

1937年,贡保才旦出生在青海省黄南泽库县和日乡和日村一个藏族家庭。

如今的贡保才旦是和日德敦寺的一位僧人,也是一位石刻工艺大师。要了解他,首先需要了解和日的佛寺以及石经墙。

和日德敦寺是一座藏传佛教宁玛派(红教)寺院,已经有170多年的历史。它坐落在周围覆盖着白雪的群山中,格外肃穆神圣。如同其他寺院滋养了佛教艺术一样,德敦寺对佛教艺术的贡献是石刻。寺院的历代僧人中,涌现出了很多技艺非凡的刻石高手,如阿乃亥多、恰洛、瓦卜丹等,以及如今是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的贡保才旦。

德敦寺的石刻艺术,主要体现在和日石经墙上。石经墙位于德敦寺后面的山坡上,有四个部分,蜿蜒200余米。石经墙高3米,宽2.5米,由10万余块大小不一的自然石片刻经成文后,依照顺序排列而成。石刻内容主要是藏文大藏经《甘珠尔》和《丹珠尔》,包括佛教经论,还有大量反映藏族文学艺术、天文历算、医学、律法等方面的作品。据专家考证,其内容包括藏传佛教经典以及其他各类著述4500多种,总字数2亿多个。除了刻石文字,石经墙还有近2000幅各种佛像、佛塔等图绘石刻。

和日石经墙

据《黄南州志》记载:首次发起并主持石经刻制的,是和日德敦寺第三世主持德尔敦·久美桑俄合丹增。为了更好地弘扬佛法,他决意一生致力于为寺院刻制3部石经,即《普化经》《噶藏经》和《当僧经》。于是,他从果洛草原请来雕刻、绘画兼通的高僧阿乃亥多作为首刀人,并挑选几十个寺僧和牧民作为帮工学徒。经过几十年不懈雕刻,3部石经刻制完成,这就是石经墙最早的石经。

石经墙的石刻始于20世纪20年代,至1951年,历时28年完成第一期工程。其后一直到今天,寺院和民间续刻不断。“文化大革命”期间,石经墙受到一定破坏,许多石板流散而至今未能回归。1982年石经墙受到青海省考古队的瞩目;1984年,石经墙被列为青海省第四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和日石经墙是迄今发现的全国最大的雕刻石群,是海内外罕见的人文景观,被誉为世界“石书奇观”。它充分显示了藏族人民吃苦耐劳的精神和聪明智慧,被誉为“藏文百科全书”。

石经墙的作品,小到巴掌大小,大到一人多高,精美绝伦,虽经近百年的风蚀雨淋,至今风貌依然。它不仅展现了藏传佛教的博大精深和藏族文化艺术的无穷魅力,也展示了藏族历史悠久的石雕艺术和艺人们的精湛技艺,而贡保才旦就是这些艺人中杰出的一位。

二、兴趣广泛的石雕艺僧

贡保才旦是土生土长的和日人,他的住所就在和日石经墙下。

贡保才旦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对佛像雕刻的浓厚兴趣。14岁时,在和日乡德敦寺,贡保才旦拜石刻艺人守龙仓、哇布旦等为师,初步掌握了唐卡、壁画、泥塑等的基本技能。这些技能为他后来的石刻艺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贡保才旦在刻石

年轻的时候,贡保才旦又在果洛一位石雕艺人的指导下,学习了石刻造像和石刻经文的各种刀法。之后,他创作了许多佛教浮雕作品,刻制了数以亿计的佛教经文,逐渐成为当地有名的雕刻高手。

20世纪60年代,贡保才旦被迫离开寺院,返乡劳动。不过,劳作之余,他依然不忘自己钟爱的石雕艺术,自制雕刻工具偷偷练习刀法。而这一段特殊的时光,却成了贡保才旦钻研、磨炼技艺的大好时机。他把原来的单线阴刻刀法和斜着刻线、平拖抛光的简单工艺,提升为刻、雕、凿、钻、打磨、镂空等复杂技法,创作出许多富有艺术生命力的精美佛教人物形象。

80年代,随着民族宗教政策的落实,民族文化和宗教文化得到了重视和恢复。此时,贡保才旦的艺术创造潜能和激情再一次被激发起来。在德敦寺重建过程中,他先后绘制壁画、唐卡、墙裙、图案、装饰彩绘300余幅,并积极投身于和日石经墙的保护和修缮工作。

有一年,青海同德县聘请藏区画师为夏日仓寺画佛像,结果,请来的画师没有谁能够独立完成佛像的绘制,唯独贡保才旦胸有成竹地画出了精美的佛像。这件事让贡保才旦的名声不胫而走。

贡保才旦潜心钻研藏传佛教其他流派的绘画和雕塑艺术,将众多雕刻技巧融会贯通,又恢复了部分失传的技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他先后创作的石雕精品有《唐东杰布》《四臂观音》《不动佛》《绿度母》《和睦四瑞》和《莲花生大师》等,此外还有六件石刻经板。2002年,在青海民族文化旅游节“青海民族民间工艺美术展”评选中,《莲花生大师》和《和睦四瑞》荣获金奖。

《莲花生大师》是贡保才旦花了三年才完成的精品。与其他部分作品简练、朴拙的浮雕手法相比,这件作品比例精当、量度精准,极尽精细繁密刻画之能事,佛法的庄严与绚烂繁盛的美感结合得完美熨帖,流畅的线条给坚硬的石头赋予了柔美与流丽。

贡保才旦兴趣广泛,喜欢鼓捣手艺。他不但精于石刻艺术,还画过唐卡,刻过木雕,设计过佛塔,年轻的时候甚至还在头发丝上刻过微雕。除了这些与美术相关的领域,他还有不少“旁枝逸出”,譬如,他设计过一种可折叠的小书桌,合起来是一块木板,抽拉、折叠几下之后,就成了一张微型书桌;他设计了出行或闭关修行时用的简易炊具,用的是几个不锈钢铁盆,有的钻着小孔,有的削去一部分,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可以用固体酒精或蜡烛做燃料的炊具炉。

还有更为“神异”的事情。有一年,附近一家发电厂的机器出了故障,厂里没人能修,最后有人建议让贡保才旦去试试,结果他不负众望修好了发电机。贡保才旦还懂藏医,偶尔给人把脉看病,诊断结果与医院用仪器检测出来的完全一致。美术才能,再加上广泛兴趣和各种发明,难怪有人会由他而想到意大利画家达·芬奇。

三、甘受清贫,后继有人

泽库和日石刻培育贡保才旦成长,贡保才旦也为和日石刻增添了光彩。2008年6月,石雕(泽库和日石刻)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传统美术类)。2009年6月,贡保才旦成为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

精湛的技艺、出色的创作,使贡保才旦的作品具有了不菲的价值。但老人一直都是一位普通的僧人,住在旧居,生活清贫。他非常珍惜自己的作品,从来不肯售卖。据说曾有人慕名而来,要出10万块钱买老人的一件作品,却被老人委婉拒绝:“你给的钱太多了。”

贡保才旦不肯出售作品,甘于清贫、宗教执守固然是主要原因,另外的原因则是对藏族石雕艺术的挚爱和传承。由于身体不好,心脏也有病,徒弟们曾劝师傅卖掉一两件作品,换钱治病,可老人没有答应,说“以后我不在了,但是我的东西在,你们可以当作是我的人在”。

晚年的贡保才旦,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带徒弟上面,先后带出了近百位徒弟。老人平时脾气不是很好,但对徒弟们在石刻方面的问题却是十分耐心,徒弟们问了又问,他就答了又答,极为耐心。他常常告诫徒弟们:一件好的石刻作品,在佛像的比例,线条的长短粗细,以及刀工的细致和雕刻的方法等方面,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贡保才旦经常告诉寺院里的僧人和周围的老百姓,让他们学习石刻技术,说:“以后这个东西,对你们的生活有好处,对地方也有好处。”

贡保才旦带徒弟,不仅传授石雕技艺,还教他们做人;不仅言传,更有身教。贡保才旦从来不考虑自己为谁而雕刻,只要刻出好作品心情就特别舒畅。这也让徒弟们体悟到,只有甘受清贫、心无旁骛才能成为艺术大师,只有平静的地方才能有“活的东西”。

泽库石雕《大藏经》开工雕刻

现在,贡保才旦的徒弟们已经成长起来,他的大徒弟吉美旦培也已经是青海省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吉美旦培12岁开始跟着贡保才旦学习绘画和石刻技艺,如今是老人所收近百位徒弟中石刻技艺最好的一位。不过,吉美旦培22岁时才得到师傅允许开始正式雕刻作品,而此前一直学习唐卡、比例、构图等基本功。“17岁的时候,我偷着用师傅的刻刀刻了一件作品,别人都说不错,但是师傅却不满意。”吉美旦培回忆说,“2004年的时候,我在四川佛学院学习期间刻了一幅叫《隆钦饶夅巴》的作品,刻得特别细致,师傅看见了肯定和赞赏地说:‘你随便刻吧。’”师傅的严格要求加上自己的天赋,让吉美旦培成了今天和日最负盛名的石雕艺人之一。

晚年的贡保才旦视力下降严重,已经不能再进行雕刻。在所有徒弟中,吉美旦培学习时间最长,雕刻技术也最好,因此师兄弟们都鼓励他收徒弟,把师傅的技艺传下去。几年前,在四川佛学院学习的吉美旦培经过慎重考虑,毅然中断了自己的学业,回到家乡广收门徒。同时,他决定闭关修行三年,想创作出一些好的作品。

如同师傅那样,吉美旦培坚持认为“有价值的艺术不能够被机器所破坏”,因而他的每一件作品都是手工雕刻而成。吉美旦培像那些古朴的艺人们一样重视手工的价值,他说:“师傅那时候条件差,他的不少作品保存得不是很好,现在条件这么好,师傅又不能再刻了,我一定要把他老人家的技艺传给年轻人,使我们和日石雕技艺代代相传。”

如今,和日石经墙山下的每户人家中,都有祖传下来的石刻手艺,在德敦寺和藏族人家中,每天依然会有打磨石头的声音。吉美旦培说:“那刀石碰撞的声音真好听。”

共和国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