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辨病证，溯经络，酌盈虚，济升降- 贵州数字出版云村寨平台

王仲奇，名金杰，号懒翁，安徽歙县人。数代业医，以治温热病著称。一生行医，对中医内、外科别具心得。认为治病之道，在于明阴洞阳，而用药以酌其盈，济其虚，补其偏，救其弊；又采徐泗溪“药性专长”之说，辨证立方，既用经方，亦用时方，或经方、时方并用，或单方参入复方，多收良效。临床首重望诊，不忽问诊，亦向病人解释病因，有病人赠诗云：“入门先减三分病，接坐平添一段春。”处方立案字斟句酌，一丝不苟：书法精良，曾受到黄宾虹称赞。博涉诸家，变通化裁，不为前人所囿。

王公认为脏腑之表里，气血之周流，无不由经络相沟通。然脏腑之盛衰，气血之逆顺，亦无不与经络相关联。故王公治病辨证，处处以经络为依据，阐发脏腑气血的病变机理。如一患者病耳聋，闻声在近鸣远，呼吸以口代鼻。王公诊曰：“头者，精明之府；耳者，宗脉所聚。肾主精，主生脑，开窍于耳。肾脏精气有亏，督脉精血不充，脑力亦血虚所致。”又说：“督脉为阳脉之海，而终于鼻柱素骱；头象天，为诸阳之会。”耳聋此案，以督脉辨证，言其分布部位、本经穴名、功能和病状，并与脑相络，与肾相关，责之于肾脏精气亏损，督脉精血不充，脑力亦自虚弱。审因明证，追本家源，而拟益肾家之精气，以安脑和阳法治之。

又如一妇产后晕软，便难，心烦，欠寐，嗳逆，头眩诸证迭见，王公诊为：“热伤营络，胎之失所养而产；产后复热兼旬，任脉之阴被吸，小溲痛苦，难以名状。盖任脉起于少腹以下骨中央，女子入系廷孔也。任脉隶属于肝，任脉既伤，肝藏血，肝阴愈耗，肝气愈横……肝为刚脏，诚恐一厥再厥。拟用养肝之血，舒肝之气。”于此案，见病辨证，循流探源，察标洞本，注意把脏腑、气血的病变与经络联系起来，认定病证的指归，从本论治，而可使刚脏得以涵养，木郁得以条达。

斯证，新产去血过多，突然昏晕，面色苍白，心悸馈闷，甚则昏不知人，眼闭口开，手撒肢冷，冷汗淋漓，舌淡，苔少，脉微欲绝或浮大而虚。血去过多，心失所养，神明不守，则令昏晕，心悸愦闷，或昏不知人；阴血暴脱，不能上荣于目，则瞑冒眼闭；气随血脱，脾阳衰微，故面色苍白，口开，手撒肢冷；营阴暴虚，孤阳外泄，则冷汗淋漓。舌淡，苔少，脉微欲绝或浮大而虚，为血虚气脱之征。治疗总宜益气固脱。可用清魂散为主，药用人参、荆芥、泽兰叶、川芎、甘草。方中人参、甘草补气固脱；荆芥理血升散以达清空；川芎活血上行头目，合泽兰辛散芳香以醒神。心清神醒之后，继之则应大补气血，方可用加味当归补血汤。如产后恶露不下，或下也甚少，小腹疼痛拒按，甚则心下满闷，气粗喘促，恶心呕吐，神昏口噤，不省人事，两手握拳，面色青紫，唇舌紫暗，脉涩有力，此乃新产感寒，内袭胞中，余血浊液遇寒则凝滞，停蓄于内不得下出，故恶露不下，或下也甚少；瘀血内阻，故小腹疼痛拒按；败血停留，气机不畅，逆上攻心、攻肺、攻胃，攻心则扰乱神明，清窍闭塞，以致神昏口噤，不省人事，攻肺则肺失清肃之职，证见心下满闷，气粗喘促，攻胃则胃失和降，而见恶心呕吐；瘀血内停，筋脉失养而拘急，故两手握拳，为闭证之象；面色青紫，唇舌紫暗，脉涩有力，为血瘀之征。

王公重视经络辨证，非仅以上所举，如辨治中风、黄疸、蓄血、瘕癖、胀满等，每每从此着眼，无不得心应手。如某患初诊时眩晕，举步浮荡，记忆善忘，语言滞涩，脉濡稍弦。诊曰：“肾脉起于心，入眼中，络于舌”，此乃“肾脏精髓有亏，脑力为之不赡，宗脉失所荣养为病”。拟填下强阴法，药用淡苁蓉、金钗石斛、潼沙苑蒺藜、龙骨、牡蛎、炙龟板、覆盆子、远志肉、淮牛膝、甘枸杞、金毛狗脊、楮实子等。半月后三诊之时，病患则精气较复，宗脉渐荣，眩晕已安，步履稳健，语涩较利，记忆稍强。宗原意拟膏方调理补摄之，逾二月渐愈。本案说明中风发病由于内虚，并有经络、脏腑各异，何处有损，何处即当病，故治疗当扶其不足以安脏腑，荣经络而和风阳。王公善于察病机，审气宜，以防喑痱于必然也。

王公认为：“阴阳五行，参伍错综，迭相为用。气有偏胜，故理有扶抑。其问轻重矢余，酌其盈，济其虚，补其偏，救其弊，审察于毫厘之际，批导于却窥之中。”这是他一贯倡导的基本观点。所谓“酌盈济虚”，主要是针对“气有偏胜”的病变而采取的扶抑或升降措施。

王公制方遣药，务求切合病情。《医学源流论》谓：“药之治病，有可解者，有不可解者。如性热能治寒，性燥能治湿；芳香则通气，滋润则生津，此可解者也。如同一发散也，而桂枝则散太阳之邪，柴胡则散少阳之邪；同一滋阴也，而麦冬则滋肺之阴，生地则滋肾之阴。同一解毒也，而雄黄则解蛇虫之毒，甘草则解饮食之毒，已有不可尽解者。至如鳖甲之消痞块，使君子之杀蛔虫，赤小豆之消肤肿，蕤仁生服不眠，熟服多眠，白鹤花之不腐肉而腐骨，则万不可解者。此乃药性之专长，即所谓单方秘方也。然人只知不可解者之为专长，而不知常用药之中，亦各有专长之功。后人或不知之，而不能用，或日用而忽焉，皆不能尽收药之功效者也。知医者，当广集奇方，深明药理，然后奇症当前，皆有治法，变化不穷。”临床要注意选择具有针对性药物，或以单方参入复方，或时方与经方并用。如治胃病，善用栝楼薤白半夏汤合左金丸，取单方力专而厚。因药“各有功能，可以变易血气以除疾病，此药之力也”。药犹如劲兵，专走一路，则先以破垒擒王。辨证用之，每服良药。又如治脾胃病及脘腹痛诸疾，王公善用法半夏，取其引阳入阴，升发脾土之阳气，由阳而化阴，以和胃通阴阳。一患者“脘中时或发作如饥，食即安适，不食则难过殊甚；或如击伤，夜卧则觉有气串动，忽上忽下，大便溏薄，嗳气泄气则舒，脉弦滑”。王公诊为“肠胃并病”，治当两顾，药用法半夏、橘红衣、旋覆花、无花果、淮小麦、生米仁、白豆蔻、野茯苓、炒谷芽、神曲、佩兰等。一诊后，“脘中作嘈难过业已舒适，肠腑逆气串动亦见平伏”；二诊后病即告愈。这其中与以法半夏为君药是有很大关系的。

治泄泻，王公尤喜用蛇含石。如曾在接治程门雪先生用调理脾肾法治疗慢性泄泻的处方上写了批语：“此方可服，再加蛇含石四钱。”原为屡服不效的方子，经王公分析后仅加药一味，多年的宿疾竟出奇地治愈了，由此程老深慕王公医术的精通。王公的治案中，类似的用药经验很多。如治泄泻，他善用海蛤粉、乌梅肉；治淋浊，擅用川萆薢、紫贝齿；治不寐，常用法半夏、龙骨、牡蛎；治痢疾，每用禹余粮、赤石脂、莱菔子；治哮喘，则用甜葶苈、鹅管石、法半夏；等等。体现出王公既注重药性专长，又能辨证立方，既守法度，又不拘泥的用药风格。

医溪絮语：名中医治学心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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