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步东垣，宗丹溪，从补阳，重补阴，治虚劳，长调理- 贵州数字出版云村寨平台

费绳甫，字承祖。幼禀家学，每有独到之处，治病能兼取东垣、丹溪二家之长，治虚劳主清润平稳，养胃阴则主气味甘淡，独树一帜，成为宗派，有“近代一大宗”之称。求诊者日以百计，中年迁沪，以善治危、大、奇、急诸病享誉于时。因忙于业务，无暇著述，仅于诊余之暇，口授经验。费氏子孙辈皆宗其业。其孟河费氏，数世业医，代有传人，迄今已14世。费氏原籍江西，因战乱几经迁移，后定居孟河。九世祖云庵公与镇江名医王九峰先生为莫逆之交，时相切磋。云庵公常济困扶危，美德彰著，乡里至今称颂。十世祖伯雄公，以擅治疑难杂症著名，登门求治者甚众，名噪大江南北。著有《医醇》24卷，兵燹后失散颇多。立论以“和缓”为宗，认为在平淡之中可获取神奇之效。不尚矜奇炫异而违反轨度，不事迫切求效而反速危亡。尝说：“疾病虽多，不越内伤外感，不足者补之以复其正，有余者去之以求其平。毒药治病，十去其五；良药治病，十去其七。师古人之意而不泥古人之方，方是善学古人，执古方以治今病，往往有凿枘之相入者。”所传加味竹沥汤之治中风，豢龙汤之治鼻血，琥珀导赤汤之治小肠火，玉环煎之治肺热咳嗽，和营双解散之治间日疟等方剂，确有奇效。

费氏擅治内科杂病，尤以虚劳、调理最具心得。费氏宗李东垣与朱丹溪两家，认为东垣补阳、丹溪补阴是治病两大法门，然东垣未尝偏废阴面，丹溪也多顾及阳分，故吸取两家之长，宗其法而不泥其方。例如对于虚劳的诊治，虽宗丹溪“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说，但苦寒之品则尽量避免，恐伤阳也；遇脾胃弱者，则着重脾胃而用培土生金之法，实宗东垣学说；但除宗气下陷者外，升提之品不可用，燥烈之品更当禁忌，恐伤阴也，两者兼筹并顾，有相得益彰之美。

费氏认为：东垣虽重脾胃，但偏于阳。近代吴澄的补脾阴法，实补东垣之未备。丹溪之补阴，尤着重于肾阴，但弊在苦寒滋腻。费氏主张脾虚补脾，肾虚补肾，并宜兼事调和胃气；若胃气不和，则滋补肾阴，徒令凝滞；温补脾阳反动胃阴，以致饮食日减，则虚何由能复。《黄帝内经》说：“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又说：“胃为水谷之海，五脏六腑之大源。”足见一生气血皆从胃中水谷生化而来。所以不论何脏虚，而关系于胃的，必从胃治。倘胃气有权，则五脏之虚皆可恢复。因此，胃之关系于一身，实在是最重要的。其治疗原则是：胃阴虚者，当养胃阴；胃阴、胃气并虚者，当养胃阴而兼胃气，此法每多应手。费氏生平治虚证之所以别有心得，即在于此。

绳甫先生治一胸脘觉冷，口多痰沫患者，医用二陈、平胃不应，用附子理中，其冷更甚，即饮滚水尚不觉热，粒米不进，已经6日，势濒于危。诊其脉沉细而弦，此胃有蕴热，煎前熬津液，化为痰涎，误认胸脘觉冷，口多冷沫为虚寒，用辛热通阳，反助火劫阴，胃阴将涸，故粒米不能不咽。治必清胃热，养胃阴，令热去津生，胃气宣布，涎沫自消。处方：天花粉9克，川石斛9克，北沙参12克，大麦冬9克，大白芍6克，生甘草3克。服3剂，冷涎已减，饮食渐进，服10剂涎沫全无，知饥能食。照方加大生地9克，继进10剂，即康复如初。还治一吴氏患者，饮食不知饥饱，衣服不知寒暖，形同木偶，遍治无效，求前诊视，脉来右关细滑，是痰阻胃气，宣布无权，先用白金丸9克伍粳米汤送下，大便连行3次，黏腻如胶，后咳吐痰数盏。处方：川贝母9克，栝楼皮9克，川石斛9克，南沙参12克，甜杏仁9克，生甘草1.5克，鲜竹茹3克。连进3剂，其病若失，徐灵胎云“自古奇疾多属于痰”，诚哉！

另治一徐××，每日早起梳妆，必咳嗽千余声，入夜卸妆亦然，此外一声不咳。半年来，理肺治咳无功，诸医束手无策，求治于绳甫先生。绳甫先生思：五脏六腑皆有咳，不独肺也，此病不在肺有而在胃。右关脉来沉细，胃虚已著，以甘淡养胃治之。处方：大玉竹9克，北沙参12克，川石斛9克，大麦冬9克，生白芍6克，生甘草3克，白莲子10粒（去心）。服20剂而愈。

绳甫先生尝谓：“诊断有四要，一曰明辨见症，二曰探讨病，三曰省察气候，四曰考核体质，盖见症有表里、气血、虚实、寒热之分，病源有六淫、七情、痰、食、劳、逸之异，气候有南北、寒暑、燥湿之别，体质有阴阳、强弱、老少、勇怯之殊，情况各有不同。必须诊断确实，而后随机应变，则轻重缓急大小先后之法，因之而定。”

绳甫先生对论治的原则方面，立论也很精辟，主要在于明辨补泻寒温。认为病有宜补而以泻为补之道，有宜泻而以补为泻之道。有宜寒剂者，以寒剂为类之引。病在上者治其下，病在下者治其上。病同而药异，病异而药同，其义至微，非心细如发者不能辨。

药与病合，虽一药可以疗疾，盖功专而效速。若不识病源，不辨病证，药品数多，攻补杂施，寒温乱投，失其专力，则病未有不加者，欲求有功，难矣。假令一药可以中病，他味相制，功力不著，作用不显。药有当用则用，抵当，承气，不嫌其猛；附、桂、理中，不嫌其温；参、芪不嫌其补；知柏不嫌其寒。病有外假热而内真寒，有内真热而外假寒；有至虚而有盛候假实，有大实而有羸状之假虚，非胆大细心者不能辨证用药。

用药如用兵，稍误则成败生死系之。古人云：不为良相，当为良医。《医学集成》谓：“此何以说？盖良医保命治病，无异于良相保王克贼，间当论之。国家无事，内安外宁，如人、天、君泰然，百体从令，元气充实，外患不侵。倘元气稍亏，急宜培补，仓廪空虚，宜储财节用，务使君明臣良，民殷国富，始无境内之忧也。设不幸而满夷窃发，扰乱边疆，如人偶为风寒外侵，一汗可愈。使纯用补药收敛，是谓关门逐贼，贼必深入。夫贼既深入，为良相者，必先荐贤保主，然后兴兵讨贼。如善医者，必先审胃气，然后用药攻邪。更不幸而兵围城下，粮绝君危，惟有保主出奔，再图恢复。如人元气将脱，且缓治病，而急保命，命存而病可徐图也。盖行军以粮食为先，用药以胃气为本，军无粮食必困，药非胃气不行。庸医不先固本，一意攻邪，何异姜伯约九伐中原，粮食不继，出师未捷，而昏主谗臣反纳降，于邓艾可借鉴焉。大将讨贼，内顾虽已无忧，而用兵尤贵知法，如人气血未亏，却病不难，不善医者，杂乱用药，自相矛盾，反坏胃，而引贼何异？赵括将兵，漫无纪律，反折兵而丧国乎。良医用药必如诸葛将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心有主宰而不惑，兵有纪律而不乱，阵有变化而不拘，相天时，察地理，乘机势，大军对垒，奇兵埋伏，进可讨贼，退可自守。”

绳甫先生说，治疗不辨寒热，不察虚实，孟浪将事，鲜有不偾事者。专于攻伐者，执邪退则正安之成见，正气不复，而邪气愈炽矣。故古人说：“药贵当病，法当应变。得其当，马头可经活命；不得其当，人参足以杀人。”即孙真人所谓“随时增损，物无定方”。

至于用药之道，主张贵于切合病机。轻病用轻药而轻不离题，重病用重药而重不偾事。轻病固然不可用生药，但如病重药轻，则姑息养奸，贻误病机。重病投重剂，也要慎重行事，须知“遣有节之师而收制胜之功”之妙。

医溪絮语：名中医治学心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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