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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小儿顾护纯阳,滋补稚阴,温阳而抑阴
所属图书:《医溪絮语:名中医治学心悟》 出版日期:2014-08-01文章字数:3886字

83.小儿顾护纯阳,滋补稚阴,温阳而抑阴

这是朱瑞群先生的学术观点。

沪上名医朱瑞群先生认为,小儿为“稚阴稚阳”之体,如“旭日初生,草木方萌”,故须小儿呵护,温阳滋阴并重。

《颅囟经》谓:“凡孩子三岁以下,为纯阳。”历代儿科医家对“纯阳”含义论述颇多。徐小圃先生则认为所谓“纯阳之体”,是指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在生长发育过程中具有“生机蓬勃,发育迅速”的生理特点。年龄愈小,生长发育的速度也愈快,犹如旭日初升,草木方萌,蒸蒸日上,欣欣向荣。前人把小儿这种生理现象称为“纯阳”。故小儿是以阳气为本,一旦护理失宜,寒暖失调,则外易为六淫所侵,内易为饮食所伤,发病之后,往往容易出现种种阳气受损之证。而阴为体,阳为用,阳气在生理状态下是全身动力,在病理状态下又是抗病主力,此在儿科尤为重要。因此,治小儿疾病必须时时顾及阳气。昔日徐小圃先生就十分推崇陈复正“圣人则扶阳抑阴”之论,其方案中常有“气阳不足”“气阳式微”“阳虚湿盛”等语,对此等病证,治疗采用扶阳温肾,温阳化湿等方法。

瑞群先生早年跟随徐小圃先生,深得徐先生温阳抑阴心法之秘奥,临床上常用辛温解表,温中祛寒,补肾壮火及潜阳育阴等法,以善用附、桂而著名。

如瑞群先生在20世纪50年代初与王玉润先生共同主持万寿堂国药号门诊时,曾遇一位15岁男孩,患肠伤寒半月。王师以清暑化湿方加氯霉素治疗半月,热退,患儿父亲大喜,遂予儿子肉馒头食,不料身热复升,体温高于39.5℃。其父遭王师训责后无颜再去求治,故转求他医,然服药一周,热势不退,反见神昏,循衣摸床,汗出淋漓,小便出血。其父大惊,遂恳求瑞群先生一试。先生投以附子9克,肉桂3克(后入),藿香、佩兰各10克,淡豆豉10克,米仁30克,泽泻10克,太子参10克。服药1剂热退,2剂则神清汗止。这是瑞群先生早年用附、桂救沉疴,化险恶之典型案例,令人击节惊叹,但近年来使用甚少。

瑞群先生回忆当年求诊患儿多属于久病失治或辗转求治的重危病证,其中又以阳气受损、正不敌邪的脱闭证候者居多,故温阳扶正法使用较多。先生用附子的指征是:神疲但欲寐,面色潮红或晦滞,肢冷,小便清长,大便溏泻不化,脉细软,舌淡而润。但兼见一、二证,便可大胆使用,方中附子配磁石乃徐小圃潜阳育阴之意。因附、桂毕竟趋阳之极,解疾苦于倒悬者可借此峻猛之剂,但须慎用。

徐小圃先生常言,金元四大家,刘河间主清,张子和主攻,李东垣重补气,朱丹溪重滋阴,各有专长,亦各有所偏。惟仲景书,辨证谨严,用药果敢,其圆机活法,实医家临证之典范。小儿疾病易虚易实,故审证必须详尽。表、里、寒、热既辨,虚、实既明,则麻黄、桂枝、青龙,或泻心、白虎,或承气、凉膈,或真武、四逆等汤方,宜大胆放手应用,切勿因循畏缩,坐失良机。

瑞群先生谨遵其教,并经过自身长期的临床观察,发现小儿感邪之后,邪气易于枭张,热病的确甚多,故主张清凉、温阳并重,不可偏执于一法。如小儿外感,六淫诸邪易从阳化热。邪在肌表,临证多以辛凉解表治之,投以桑叶、菊花、连翘、银花、蝉衣等轻清宣扬之品,慎用辛温发表之剂,以防劫汗伤阴助热,汗多表虚,病反难治。一旦里热炽盛,体内稚阴极易为高热所耗竭,因此,热病后期还应重视滋养阴分,调理脾胃。瑞群先生善用沙参、石斛保肺津,淮山药、麦冬养胃阴,生地补心液,白芍、枸杞子生肝血,熟地滋肾水,脏腑兼顾,津血同生。

瑞群先生认为,小儿“脾常不足”“肾主虚”“肺常不足”,故推崇先贤之说,一贯重视调补脾肾,益肺固表。万密斋云:“娇脏易遭伤。”肺为华盖,非轻莫达;上焦如羽,非轻不举。先生认为,肺病治疗用药宜轻,故多选用质软味薄宣散升发之麻黄汤、桂枝汤、桑菊饮、藿香正气散等祛邪疏表,并适时固表护卫,补益肺气,防病治病。如以自拟桂芪汤,治疗上呼吸道易感患儿,以固本通窍汤预防哮喘发病等。

临证用药时刻顾护脾胃,认为量轻味薄,悦脾和中之药,往往能使脾气得益,促使痊愈。若用药猛烈,金石重镇,消导克伐之品过剂,必伤脾胃,其证更虚;若恣投寒凉,滥用温燥,则遏抑阳气,或化燥伤阴,伤脾败胃为害尤烈;若攻下峻猛,损伤中气,则百药无力;养阴滋腻之品易碍气助壅。故必寒热相宜,润燥相合,刚柔相济,酸甘化阴,芳香化湿,气阴兼顾。瑞群先生常用太子参、白术、茯苓、陈皮、淮山药、扁豆、甘草等甘淡平和之品,以健脾助运。

又如治疗咳嗽,黄疸,夜啼,疱疹,水肿病,惊风等杂证,常从脾胃入手,多获奇效。

《金匮要略》曰:“膈上病痰满喘咳吐,发则寒热,背痛腰疼,目泣自出,其人振振身剧,必伏饮。肺饮不弦,但苦喘短气,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心下有痰饮,胸胁支满,目眩,苓桂术甘汤主之。”苓桂术甘汤,即从脾胃之方。肾藏精,主骨生髓。小儿生长、发育异常责之于肾。临床上见矮小症、多动症、抽动-秽语综合征,以及脑瘫、脑积水等先天性疾病,多从肾论治。又如遗尿,久泻,水肿等诸多杂证,也是从肾入手。用附子、肉桂、炮姜、补骨脂等补火生土,治疗久病腹泻、五更泄泻患者;以黄芪、补骨脂、巴戟天、仙灵脾、熟地、当归、鸡血藤、仙鹤草等补肾阳,益肾阴,治疗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以黄芪、益智仁、石菖蒲、远志、灵磁石、龟板等治疗小儿多动症;用附子、菟丝子、五味子、补骨脂、益智仁、覆盆子、桑螵蛸等治疗小儿遗尿;以生地、丹皮、泽泻、山萸肉、知母、生甘草等治疗小儿性早熟;用阿胶、鸡子黄、鹿角粉、龟板等治疗脑炎后遗症等。如治一个14岁女童,患多动症多年,成绩逐年滑坡,注意力分散,凡所视及之物必欲触及,夜寐欠安,时有梦语叫喊。治拟益气充精,补肾健脑。投以炙黄芪30克,炙龟板30克(先煎),远志9克,石菖蒲10克,珍珠母30克(先煎)。加减治疗5个月,症状基本得到控制。

《黄帝内经》云:“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化收藏”;“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孤危”。治疗儿科疾病,大多以疏畅柔顺气机为要。脾胃同居中州,是气机升降之枢纽。瑞群先生承东垣之学说,强调燮理中焦,斡旋气机。临床喜用藿梗、荷叶、葛根、木香、半夏、陈皮等芳香醒脾,升阳降浊,药性平和,寒热虚实皆宜,且无东垣羌、防、升、柴之类辛散耗气之嫌。如用仲景旋覆代赭汤中之旋覆花、代赭石咸寒降逆;用钱氏七味白术散之藿香、木香宽中降气,葛根升举清阳。又如小儿食积,中土壅塞,瑞群先生常用芦荟1克,泄热导滞,尤宜于食积泄热,或肝木过旺之便秘患儿;或以保和丸、肥儿丸治之,使木达土疏,中和复常。

瑞群先生疏理气机,尤注重于宣展肺气。益肺主气,性喜清肃,治节一身。张三锡云:“百病惟咳嗽难医。”治咳重在调气,初期宣开,中期肃降,后期收纳,顺势利导,无咳不平。忌戒过早使用肃肺止咳及寒凉收涩之品,恐其痰壅气道,邪不外达,每易滋变肺闭喘急等证;但又不可刚燥升发太过,以免耗气伤阴。肺气有宣有降,对立统一,动态平衡,才能吐故纳新,维持体内清浊之气的新陈代谢,呼吸才能调匀。同样,肺气有宣有降,则精微得布,废物得出,从而维持人体新陈代谢的正常进行。斯肺的宣发、肃降是正反相成的两个过程,是两种性质不同的气的运动形式,又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生理状态下,二者相互依存、相互配合、相互促进又相互制约,在相互对立中求统一,是肺气功能正常的保证。

临床上,当“肺失宣降”之时,就会出现咳嗽、气喘、胸闷等症状。随着肺气的运动表现形式不同,会有主次不同,如外邪犯肺的咳嗽,多以肺气不宣为主,肺气不降为辅;内伤咳嗽则常以肺失肃降为主,肺气不宣为辅。因此,有时须宣肺为主,辅以肃肺;有时又须肃降为重,辅以宣肺,但都需恰当配伍、有机组合。因而,“宣肃理肺”之法是治疗咳嗽的重要原则,准确而灵活地把握宣肃理肺法的运用,对咳嗽的疗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宣肺达邪,宣中宜带肃,宜以宣发为主。该法主要用于咳嗽初期或夹表证者。初起咳嗽,多因不慎受凉,邪气犯表,肺气不宣,临床多见咳嗽或有恶寒、发热,常伴有明显鼻塞及鼻流清涕者。对风寒咳嗽,温散宣肺是其常法,方如三拗汤、止嗽散等;如遇风热之咳,则宜疏风清宣,方如桑菊饮等;风燥咳嗽宜于润燥宣肺,方如桑杏汤。

若过用苦寒清凉、过于清肃降气,甚或滥用抗生素,则宜致寒遏肺气,失于宣达,临床多见声音嘶哑,胸闷,咳声不扬,或闷咳不畅,有痰难咯等。对于此种局面,应强化宣肺达邪,宣利肺气,药如麻黄。若遇凉燥咳嗽,更应温宣润燥,方如杏苏散;若遇风夹湿热咳嗽,则应疏风宣肺为主,佐以流气化湿,方如三拗汤、吴鞠通之宣痹汤、三仁汤。临床遇到此等咳嗽,尤须防范过用清凉肃肺之品。

冬季寒冷咳嗽,予温散宣肺较易,然夏季在空调环境下引起的咳嗽,也应采用温宣肺气的方法。对于外感咳嗽,咳嗽剧烈,或呛咳频作,咳则小溲自遗者,虽然病程较短,在选用宣肺之法的同时,还应顾及肺有宣肃之性,应稍稍配用肃肺、敛肺之法,常收奇效,方如《小儿药证直诀》之补肺阿胶散。

如若痰饮聚结,阻滞肺气,用涤饮化痰泻肺之方,仅是治标之举,重要的是配合调理脾肺气机。先生常在平胃散、二陈汤、四君子汤的基础上加用利肺行气之桔梗、旋覆花、枳壳等。柯韵伯云:“痰属湿,为津液所化,盖行则为津,聚则为痰,流则为津,止则为涎。其所以流行聚止者,皆气为之也。”若属肺阴亏虚,则选用沙参、玉竹、麦冬养阴以资宣肃,并酌加五味子、乌梅、罂粟壳、诃子等敛肺之品;咳喘日久,肾阳亏虚,则每加巴戟天、仙灵脾等温肾纳气。调肺气的意义不仅在治咳,还在于调节通畅其他脏腑之气,以利于一身气机宣畅。如临床常用的提壶揭盖法,对小儿便秘诸方无力者,每见奇效。又如麻疹初甫透而不畅,宜宣表透达,药用西河柳、蝉衣、薄荷、牛蒡子、葛根、防风、僵蚕等清轻宣透,使邪有出路。

医溪絮语:名中医治学心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