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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凡病多郁,治郁当以调气为要
所属图书:《医溪絮语:名中医治学心悟》 出版日期:2014-08-01文章字数:3438字

46.凡病多郁,治郁当以调气为要

这是陈苏生先生的学术观点。

陈苏生先生是上海中医药大学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国中医研究院研究员。先生16岁时,经介绍至上海名幼科沈仲芳之门从师3年,后又拜钟符卿先生为师。1943年拜识了祝味菊先生,经几度长谈,心悦诚服地列于祝氏门下,遂成祝氏高徒。

中医辨证特别注意疾病共性与个性的结合。个性的表现可以因人、因时、因地而异;共性正好相反,往往是某一个病种,或某一类疾病,甚至大多数疾病都具有的共同表现。抓住共性,对认识疾病本质和确定治疗原则具有极大的意义。共性包括的范围越广,其临床意义也就越大。近年来,对血瘀证和活血化瘀的研究,就属此类。

人体的脏腑气血津液,无一不在升降出入运动之中,故内在环境当以气血和谐为根本,若气血和畅则百病不生,如有怫郁,则诸病蜂起。如元朝王安道在《医经溯洄集·五郁论》中就说:“凡病之起也,多由乎郁,郁者,滞而不通之义。”朱丹溪在《丹溪心法·六郁》中亦曾说:“人身诸病,多生于郁。”气血津液是使人体脏腑经络保持相互联系的物质基础,流通于人体脏腑经络之中,如环无端。如果发生郁滞,即可出现气滞、湿阻、痰凝、血瘀等病理现象。

“六腑以通为用”,前贤早有定论,惟有对五脏之“藏而不泻”,常易误解,认为既然是要藏,就不存在“通”。实质上这个“藏”是相对“泻”而言的。“泻”是治疗不当引起的损伤,与“通”是两个概念。《黄帝内经·五脏别论》言五脏“藏精气而不泻”,是指五脏藏精气宜充盈,有宜损伤。因此,不能把“泻”与“通”等同起来。况且,《素问·调经论》还说:“五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于血气。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素问·热论》也说:“荥卫不行、五脏不通则死矣。”这里的“死”字表示了疾病的严重性,说明五脏之要,也在于通,五脏的精气不仅需要充盈,还要通畅无滞。《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篇亦说“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更为明确地指出了五脏精气通畅的重要性。

景岳曰:“凡五气之郁,则诸病皆有,此因病而郁也;至若情志之郁,则总由乎心,此因郁而病也。第自古言郁者,但知解郁顺气,通作实邪论治,不无失矣。兹予辨其三证,庶可无误,盖一曰怒郁,二曰思郁,三曰忧郁。如怒郁者,方其大怒气逆之时,则实邪在肝,多见气满腹胀,所当平也。及其怒后而逆气已去,惟中气受伤矣,既无胀满疼痛等证,而或为倦怠,或为少食,此以木邪克土,损在脾矣,是可不知培养而仍在消伐,则所伐者其谁乎?此怒郁之有先后,亦有虚实,所当辨治者如此。”人体五脏六腑气血津液的和畅,是怎样表现的呢?主要体现在气机升降出入的正常运行上。《素问·六微旨大论》说:“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万物的生、长、壮、老、死,都是升降出入运动的结果。居于气交中的人,也毫无例外地与天地相应,机体生命的一切活动,亦均以升降出入的运动形式出现。

因此,人体的脏腑气血津液,就是以这种运动形式反映各自生理功能的。如肺的宣发和肃降、脾胃的升清与降浊、心肾的阴阳既济、肝胆的疏泄与升降等,影响着全身气机的活动。精气由下焦向上,通过肝脾的升运,由心肺宣发全身,体现了向上、向外的特征;肺气的肃降、胆胃的和降、心气的下交、肾气的摄纳,又反映了向下、向内的趋向。如朱丹溪提出“气血冲和,万病不生”,相反亦有“一有怫郁,诸病生焉”;“苍术、抚芎,总解诸郁,随证加入诸药。凡郁皆在中焦,以苍术、抚芎开提其气以升之。假如食在气上,提其气则食自降矣。余戴云:郁者,结聚而不得发越也。当升者不得升,当降者不得降,当变化者不得变化也,传化失常,六郁之病见矣。气郁者,胸胁痛,脉沉涩;湿郁者,周身走痛,或关节痛,遇寒则发,脉沉细;痰郁者,动则喘,寸口脉沉滑;热郁者,瞀闷,小便赤,脉沉数;血郁者,四肢无力,能食便红,脉沉;食郁者,嗳酸,腹饱不能食,人迎脉平和,气口脉繁盛者是。”(语出《丹溪心法·六郁》)

郁,在外感病可表现为出入受阻,内伤病可表现为升降失常等。戴原礼在《金匮钩玄》中说:“郁者,结聚而不得发越也,当升者不得升,当降者不得降,当变化者不得变化,故传化失常而郁病作矣。”因此,气机障碍可以说是所有疾病的基本病理过程之一,而障碍的主要表现就是郁滞。

气血郁滞常见于各种疾病之中,故《素问·至真要大论》强调治病要“疏其血气,令其条达,而至和平”,并根据五脏功能的特点,提出“达、发、夺、泄、折”五郁之治。《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所说“木郁达之,火郁发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意思是说:肝胆气血郁结者,应疏泄条达;心经有热者,该透发于外;脾胃壅滞者,宜消导下夺;肺气闭郁者,当开泄肺气;肾水停蓄者,须利水渗湿。故明代刘纯在《医经小学·卷五·治法》中说:“木郁达之谓吐越,火郁发之乃汗泄,夺土下利令无壅,金泄渗利解表同,水郁折之充逆尔,治之大体须明此。”

虽然郁有因病致郁(五气之郁)和因郁致病(情志之郁)之不同,然无论其为因为果,最终必然落实到具体的患者,亦即“人”的身上,盖疾病不能离开人体而独立。因此,调气治郁归根到底是辨“人”而论治。无论是因病致郁还是因郁致病,都往往影响到患者的食欲、睡眠和大小便,而这三大生活常规,正是人体健康的基本保证。调整这三大常规,也正是先生在临床实践中辨“人”论治、调气解郁的一大特色。

盖食欲不但反映营养摄入的水平,同时也是病人对药物治疗能否接受的标志。因为脾胃是消化的主要枢纽,不论饮食或药物都必须经过脾胃的吸收、转输,才能发挥作用,机体才有生化之源。故而食欲的旺盛与呆滞,反映了体内气机之通阻情况。二便是人体湿浊糟粕之排泄出路,直接反映了脏腑运行的情况。二便通调则糟粕得以及时排泄,不利则可测知人体新陈代谢障碍。寐安则神佳,寐不安则神疲,中枢不能自我调节,元气尚且不能恢复,病何能愈?因此,郁虽有气、血、痰、火、湿、食、情志之不同,治郁独倡“宣畅气血”法。在用药上,气分药多,血分药少;在方法上,升降通利者多,而补益者少。陈苏生先生自拟之宣畅气血的经验方“舒肝和络饮”,即意在通过斡旋人体大气,来保障人体的食、寐、便这三大基本生理功能。人体的基本生理功能不失常度,自然气血和畅,运行无碍。气血运行无碍,则诚如《医方论·越鞠丸》中所说:“气得流通,郁于何有?”

舒肝和络饮由柴胡、牡蛎、香附、乌药、郁金、菖蒲、苍术、厚朴、夜交藤、合欢皮十味药组成。此方贯穿了陈苏生先生“病多参郁,调气为要”的指导思想,临床适应面广,用于治疗消化系统、神经系统、心血管系统及妇科月经不调等病证,均有较好疗效。

柴胡与牡蛎为本方主药。柴胡轻清,升达胆气,胆气条达,则肝能散精,而饮食积聚自下。牡蛎味咸性降,《汤液本草》认为“以柴胡引之,能去胁下之硬”。故二者合用,一升一降,能宣阳气之不达,阴气之不行,不但能宣畅气机,还有软坚散结、推陈致新之功。

香附行血中之气,《本草纲目》赞其为“气病之总司,女科之主帅”。此因气顺则血亦从之而和畅,因此妇科崩漏、月经不调均用之。乌药气中和血,《本草求真》认为“香附辛苦,入肝、胆二经,开郁散结,每于郁则妙;此则逆邪横胸,无处不达,故用以为胸腹逆邪要药耳”。二者合用,行气解郁的功效更为完善。

苍术开提中焦之气以升之,具斡旋大气之功。厚朴温中燥湿以下气。二药同用,健脾燥湿,使中焦大气升降之枢得旋,痰湿之郁得解。郁金行气解郁,化痰散瘀,《本草汇言》谓“其性轻扬,能散郁滞,顺逆气,上达高巅,善行下焦,心肺肝胃气血火痰郁遏不行者最验”。石菖蒲开窍豁痰,理气活血,散风祛湿,《本经》谓能“开心孔,补五脏,通九窍”,可舒心气而益心智。夜交藤、合欢皮均有宁心、安神功效,但夜交藤有通络祛风之功,合欢皮有解郁和血之效,同用则有通络解郁之功。

全方以气药为主,重在解郁除烦,调畅气机,使体内气血津液流通正常,纳欲改善,睡眠稳,二便通调,为疾病治愈创造良好的内环境,故斯方有重要的临床价值。笔者先师顾兆农公在世时,多次相教启玄子之谓:“木郁达之,谓吐之,令其条达;火郁发之,谓汗之,令其疏散;土郁夺之,谓下之,令无壅碍;金郁泄之,谓渗泄解表利小便也;水郁折之,谓抑之,制其冲逆也。”治重取柴胡、芍药疏肝解郁,升阳敛阴,调和表里;香附、苏梗气血双调,理气解郁;白豆蔻、砂仁辛散温通,芳香化浊;栝楼、枳实破气消积,宽胸散结;木香、槟榔行气止痛,消积导滞,俱可一用。但在应用疏肝理气解郁之时,还宜慎防伤阴。

医溪絮语:名中医治学心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