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二郎领牲
众唱“赛神歌”:
火烧松树松已烟,火烧柏树柏已烟。
火烧胡子只顾嘴,把那神灵丢一边。
大风吹倒城隍庙,同来修理这堂神。
坐对山高日出昃,水打现出大庙庭。
多少道人在古庙,朝中宰相费心情。
几时得到桃源洞,同与仙家下盘棋。
不早来,不早来,别人占了你才来。
观音占了莲花墩,二郎占了斗鸡台。
西川向来好凄凉,又有人言说是非。
一进城门铁匮石,南门外面五块砖。
三桥九洞石狮子,五门六路有根源。
四马桥头火天关,五行庙内鬼神惊。
只有我王洪福大,镇守西川万万年。
花花绿绿一堂神,巧匠雕起笔画成。
先画头来后画脚,又画眉毛并嘴唇。
是神它有道,是鬼它就灵。
莫虚空中无神道,举头三尺有神灵。
大道神通不可量,听唱士主把名扬。
家家户户齐供奉,人人供奉守长春。
禀告玉皇丢日月,要把长生降吉祥。
上台戏,一要聪明二要乖。
虽然是些杂戏子,也是师父传下来。
鸣角一声请圣公,未曾吃酒先脸红。
阳戏坛内相迎请,飞云走马赴坛门。
鸣角二声请娘娘,坐镇神州玉殿堂。
东家救男男成对,西家救女女成双。
好忧愁,平地开沟水倒流。
乌鸦叫来人有难,城隍庙内许灯油。
未修成,莫等水落地山沟。
水落山沟难得转,人到中年万事休。
沟沟隔,隔沟沟,沟沟隔隔摸鱼鳅。
要变鱼鳅不怕泥糊眼,要学端公莫害羞。
锣鼓打得闷沉沉,众位亲友请进门。
堂屋中间打破脸,关门就是一家人。
响沉沉,身骑白虎出营门。
江山是主人是客,一朝天子一朝臣。
主家门口搭戏台,爱玩弟子上台来。
爱玩弟子台上耍,一讨聪明二讨乖。
不早来,挖根杨柳顺河栽。
莫说盘前不出戏,已成装扮要出来。
法师念疏文:
敕封川主、土主、药王三圣宫中位前呈进,恭望圣慈,洞回昭格,伏愿金书簿内注上今酬之字,玉历册中,销去昔许之文,庶使信士家门清吉,人眷平安,二六十中,吉祥如意。臣干冒圣威,下情无任之至,再拜,谨疏以闻。而后将小长钱十二铢和疏文捧运功曹,用凭火化。
二郎问:门前跪下是何人?
法师答:行兵弟子某某代理信士某某迎接万天川主领牲二郎菩萨蹬鞍下马,奉下马钱一份。
二郎问:胜卦了愿,或是阳卦了愿?
法师答:胜卦也了愿,阳卦也了愿。
法师打卦,说:请圣下马。
放炮竹一板,鸣角三声,法师退场。坛内响起锣鼓,又鸣角三声,锣鼓停下。
二郎答:
赫赫威灵镇九州,土主降侯在璧山。
多扶真龙多得胜,镇守西川万万年。
昔日搬山赶日红,七平八九连悬空。
自从斩将封神后,玉旨打落庙门中。
接唱:
吾是虚空一真神,青面獠牙白眼睛。
恶龙见我沿山走,恶虎见我远山行。
手持三尖刀一把,飞身下界救良民。
有人问我名和姓,我是玉皇亲外甥。
士主文书来相请,老爷亲自下凡尘。
头顶金盔亮月亮,身穿衣领赶恶黄。
金靴子,盘龙戏,腰拴玉带八宝装。
遇水百怪真容易,井水淘沙见霞云。
仙家才用仙家计,斩杀魔鬼下灌州。
只有赵侯身材小,吓坏二郎下天庭。
士主有愿请二郎,拨开云雾显神通。
士主有愿来相请,二郎老爷下天宫。
二郎飞身跳下岩,七圣菩萨两边排。
人人说是水淹死,正好亲自显圣来。
接唱:
响沉沉来闹沉沉,酬恩士主听原因。
你家阳戏皆圆满,二郎亲自来领牲。
灌州有个李二郎,身穿衣领赶恶黄。
娘是上界神仙女,爹是下界李公王。
二人结发为夫妻,不觉有孕在身上。
别人怀胎十个月,我娘怀我三年零六月。
好年好月不生我,寅卯二年六月二十四日子时生。
灌州有个李二郎,娑罗树上打凤凰。
手持金钢铁钻子,娑罗树上打鸳鸯。
上打鸳鸯十二对,下打凤凰十二双。
鸳鸯凤凰都打起,金盆装起献玉皇。
玉皇见我容貌丑,三杯玉酒赐吾饮。
二郎吃得昏昏醉,脸上容色好忧愁。
二郎心里在思想,双膝跪地在哀求。
我父不知在何处,我母不知在何方。
玉皇上帝开金口,说与灌州李二郎。
你娘押在桃山上,一身罪过谁敢当。
我今赐你一把壶,拿去桃山救你娘。
我今赐你一尊神,拿去桃山救你父。
我今赐你小二郎,请神百怪不敢当。
二郎领旨下天庭,来到西川一座城。
张李二者来告诉,此处有个活孽龙。
要得童男童女来祭供,西川才得好收成。
不得童男童女来祭供,十年干旱九年荒。
滚得灌州成大海,渔民百姓齐遭殃。
二郎一听微微笑,要斩孽龙果是真。
打发老二提前走,你在前走我后跟。
翻身跳上高头马,七十二化带随身。
孽龙变个卖花汉,二郎变个买花人。
孽龙变个卖柴汉,二郎变个买柴人。
孽龙变个卖油汉,二郎变个买油人。
孽龙变个卖桃汉,二郎变个买桃人。
孽龙变个卖酒汉,二郎变个买酒人。
孽龙变个卖布汉,二郎变个买布人。
孽龙变个野鸡飞上天,二郎勒马到天边。
随身带有朝天狗,追得孽龙大张口。
水落坪,草落地,大喊三声锁孽龙。
三元将军上来锁,四月枷铐来上绳。
捉住龙尾往上拉,万丈深渊起浪渣。
捉住龙头往下拖,万丈深渊起浪波。
二郎抬头望天地,孽龙拼命逃不脱。
大龙吊在铁树上,小龙吊在铁树桩。
孽龙锁在石柱上,千年万载挣不脱。
要得脱,不得脱,石头开花马生角。
石头开花放你去,男人怀胎你得脱。
要得脱,不得脱,石头开花马生角。
马儿生角放你去,冷饭盘芽你得脱。
二郎生得好英雄,常在灌州锁孽龙。
孽龙锁在豆州城,得胜回朝转家庭。
二郎问:酬恩士主,在神不在神?
坛内代答:在神。
二郎问:可认得真神呢?
坛内代答:凡人有眼,不敢乱认真神。
二郎:吾乃西川灌州长沙主宰领牲二郎是也。
坛内代答:是啊。
二郎问:喂,你家到底是阴间厨子还是阳间厨子?
坛内代答:是阳间厨子。
二郎说:既是阳间厨子,恐有不洁不净,把厨子叫来,当堂砍下六匹排骨,三头九子,吾神当堂亲自领去。
厨子上,跪。二郎唱:
主家一把瓶,不是金来不是银。
却是丹州一块锡,将来打个露丝瓶。
上头打个波罗盖,底下打个凤凰身。
前头打个绊绊子,后头打个嘴来斟。
里头装的是何酒?却是葡萄酒一瓶。
今宵士主酬良愿,此酒奠在众神前。
吾将此酒点猪头,儿子儿孙中公侯。
又将此酒点猪腰,是非口舌一齐消。
又将此酒点猪尾,儿子儿孙多中举。
此酒将来点四脚,空手出门抱财回。
左砍三刀与士主,右砍三刀与药王。
生腩熟腩要九斤,合家人眷保安宁。
不往东方去,东方没有什么神。
东方打有什么神,打有青脸大将军。
打份金钱烧送你,南方大路早超生。
不往南方去,南方没有什么神。
南方打有什么神?打有赤脸大将军。
打份金钱烧送你,项上安刀早超生。
要往西方去,西方才有作证人。
西方打有什么神?打有弥勒佛一尊。
打份金钱烧给你,项上安刀早超身。
此猪生得有根生,亥年亥月亥时生。
生在康州康阳县,康家是你亲本身。
上山好似麒麟狮子样,下海好似五虎并朝阳。
别人看见不敢赶,士主双老赶进门。
今宵士主酬还愿,洪猪白羊在神前。
此猪八字生得好蹊跷,二位厨师八字更傲捣 [1] 。
一瓢水,二瓢汤,横身烫得白茫茫。
某宅门中酬还愿,洪猪白羊在当堂。
锣一声来鼓一声,酬恩士主听原因。
你家阳戏皆圆满,二位厨师上盘行。
张厨官,李厨官,叫你厨官做厨餐。
冷脚冷手难为你,难为扶持这堂神。
厨师哥来厨师哥,切起肉来像纸薄。
正二三月南风起,这边吹到那边坡。
这个厨子切得好,块块切似斧头脑。
只有这个厨子切得匀,这边照见那边人。
张厨官,李厨官,叫你厨官做厨餐。
大刀切,小刀拼,块块切得要均匀。
拿送看戏君子食,丢他万里去传名。
二郎问:二位厨师来做什么?
坛内代答:我们来给士主家砍下“三头九子”“拖犁项绳”“六匹排骨”和“榨案肉”。
二郎说:既然如此,挂红双杯 [2] 。(斟双杯酒递给厨子吃)
二郎问:你二人诚心否?
二位厨师答:当然诚心!
二郎白:既是诚心,又吃两杯诚心酒。
二郎问:你们来砍“三头九子”,你们喜欢否?
答:当然喜欢。
二郎说:既是如此,你们二人各吃一双喜欢杯。
二郎唱:
一杯不成敬,要吃二杯才成敬。
对神饮过二杯酒,凶星退位吉星临。
二杯不成敬,要吃三杯才成敬。
对神饮过三杯酒,空手出门抱财回。
三杯不成敬,要吃四杯才成敬。
对神饮过四杯酒,一年四季得安宁。
四杯不成敬,要吃五杯才成敬。
对神饮过五杯酒,夫妻相好百年春。
五杯不成敬,要吃六杯才成敬。
对神饮过六杯酒,不去求财财自有。
六杯不成敬,要吃七杯才成敬。
对神饮过七杯酒,状元榜上看花名。
七杯不成敬,要吃八杯才成敬。
对神饮过八杯酒,寿如彭祖八百春。
八杯不成敬,要吃九杯才成敬。
对神饮过九杯酒,前仓得满后仓成。
一杯去了二杯来,霜打梅花傍雪开。
人人说是梅花早,隔年打扮等春来。
悠悠一点是瓶中,三六梅花谢主人。
吃过士主留人宴,将军挂印满山红。
楼上点灯楼下阴,厨师吃酒听原因。
对神饮过这杯圆满酒,凶星退位吉星临。
坛内唱:
一把钢刀亮铮铮,铜丝缠柄虎皮包。
铜丝缠柄退虎皮,送与厨官下猪头。
你家猪头下得长,来年有事神帮忙。
你家猪头下得短,来年有事神不管。
猪头下个十八斤,弟子拿去传名声。
(厨师已将猪头砍下来了,坛内接着唱,厨师又接着割)
先下头来后下脚,又下拖犁并项绳。
生腩熟腩要九斤,合家人眷保安宁。
猪头神,猪头神,闭起眼睛不认人。
不得耳朵来割到,一刀割断鼻梁筋。
厨官师,厨官师,叫你厨官下四蹄。
叫你下个琵琶样,偏要下个打锣锤。
(厨师割“三头九子”)
二郎喊:喂,酬恩士主,大钱一铢,吾神亲自领去。
坛内答:是啊。
二郎唱:
胜卦落地又烧钱,要保士主五百年。
一保人男小女无关煞,二保信士合家免灾星。
三保是非不消愆,四保财源滚滚进家门。
灾不来,祸不生,五百年前免灾星。
长钱一铢交给你,交给红火大将军。
红火将军亲领去,二郎老爷殿内去投文。
火化钱财烟烟开,感蒙神圣降格来。
长钱一铁吾神领,祸门紧闭福门开。
来不空,去不空,翻身跳在紫云中。
我在云中端然坐,来朝有请又相逢。
唱毕,说:阴有阴戏,阳有阳戏,惊动锣场。(坛内锣鼓响起)二郎老爷我回宫返殿去了。
[1] 傲捣:勤劳,辛苦。
[2] 挂红双杯:每人吃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