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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贫富上寿
（杨志刚供稿，廖天永整理，选自廖天永《湄潭傩戏资料选编》）
人物：张老财（简称：男）
老财妻（简称：女）
罗秀才（张之大女媚，简称：罗）
谭木匠（张之二女婿，简称：谭）
（一）
（幕启）（后台合唱）（梳妆调）
自古盘古天地分，富的富来贫的贫。
可笑人间势利眼，嫌贫爱富两样心。
女：（上，唱）
我老伴今天满七十，杀鸡打粑过生期。
年年女婿来祝寿，好酒好肉办来吃。
（向内喊）老汉！老汉啦！你在做哪样嘛！快中午了，他们怕要来啦啰，你安排他们把堂屋扫一下，安几根凳子，准备好茶缸，我去看茶烧涨没有。（下）
男：（白）
我花甲已过十年春，人老体健有精神。
照料家中内务事，安排支嘴还得行。
哎，好多朋友都在谈，要到我家来耍，我都一一推谢了。我说随便一点。她硬是说：二女婿朗慨 [1] 招待都行，可那大女婿噻，是读书人，有功名，家声又好，待差了就不像话。你看她今早上爬起来就忙起，忙了半天。要得，我也去经管一下。
（唱）（茶园腔）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女婿是读书郎。
将来登科中皇榜，我俩自然要沾光。
（一阵马蹄嘶叫声，可配唢呐）
（白）嘿！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提到大女婿，他就来了，我快去喊老婆婆去。（下）
（罗秀才骑马，两脚夫抬一口箱子上）
罗：（白）
丈人今日届古稀，理当上寿登门第。
糖食糕点不可少，鞋袜衣帽办得齐。
（白）到了，待我歇马上府。（做下马、进龙门等系列动作）
（张家老两口上，三人照面，相互招呼）
男：贤婿稀驾，屋里请坐。
罗：岳父岳母请！（彬彬有礼）
（进屋后，张二人请坐，倒茶，忙个不停，二脚夫抬箱进屋后下）
男：贤婿，请坐！
罗：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哪有小婿先坐之礼？
（三人推让后入座）
男：（手指凳子）请！
罗：岳父、岳母请！
女：你们两丈婿摆谈，我到厨房看他们煮饭去。（下）
（入座后，罗起身拜岳父）
罗：（白）岳父大人，自古七十古来稀，您老人家今日七十万福，请受小婿一拜。（说完跪地拜）
罗：（唱）（半板、文调）
一拜岳父坐高堂，福禄寿星照两旁。
儿孙满堂光门第，人兴财发誉名扬。
张：（白）哪里！哪里！快快请起（张离位双手扶起）
（罗又跪下）
二拜岳父精神爽，红光满面身体壮。
长生不老春常在，寿如彭祖永无疆。
张：（白）快起来，快起来。（张又双手扶起）
（罗又跪下）
三拜岳父德高望，仁义楷模扬四方。
儿孙承享先人福，荣华富贵万年长。
（又跪下，张扶归原位交谈）
（狗咬几声，谭木匠手提竹篼上）
（张罗二人照样品茶、交谈，不理谭）
谭：（道白）我木匠本姓谭，手艺做得宽，大墨小墨我都会，还会做犁辕和枷担。今天我亲爷满七十，理应祝寿不能免。篼篼头没提珍品，略表孝心一片。我赶快去恭喜恭喜把寿拜，混起混起把饭菜拈。
（说完做个鬼脸，两大步跨进堂屋）
（喊）亲爷，亲爷，您老人家今天满七十，我来给您拜寿，给您磕个头。说完跪下，连叩三个响头）
男：（白）算啦！算啦！起来！（只说不去扶）
谭：（自己起来后说）亲爷，我晓得您老人家起了岁数，我帮您拿来些新鲜东西：新糯米，才打的梨，刚摘的苹果还有葡萄……您看，您老人家吃了还要活一百岁呢！
男：（白）行了！行了！来了就好。快到厨房去帮他们花柴 [2] 、挑水做点事。我要陪客。
（谭走两步后，面对观众表白）
谭：（白）陪客！难道我就不是客吗？
（数板）
为人忠孝记心间，孝敬父母理当然。
不要嫌我土特产，样样东西都新鲜。
放起活路来拜寿，把我当作老长年。
两个女婿分别待，就是嫌我没得钱。
哎！人生在世难平等，既有富来又有贫。
我木匠近年走霉运，人前人后不如人。（下）
（谭木匠下后，丈婿二人仍在闲谈些诗书之话）
（内喊）老汉！老汉哩！快请他大姑爷来吃饭咧。
男：来罗！（张请罗吃饭，二人相互客气后入内）（下）
（二）
（老两口并排出场，罗、谭有欲醉之态，跟在后）
女：（白）哎哟！一顿饭吃了几个时辰，天都黑了。呃！老汉，引起他大姑爷到厢房去和他们打牌。夜深了，（附张之耳）你们就到厨房去消夜，那酒在火盆头热起的。那些盘子菜，在蒸笼头的，鸡肉在灶门前的，你一定要喊他去消夜。你要是先睡，也要喊出来跟他交代清楚。睡嘛，大女婿就安排在这边厢房那层铺，我已经铺好了的。记住！我就不管你们的啰！（交代完后，又指着谭木匠大声说）你又打不成牌，耍一下早点到草楼上去睡，被条我都抱去了的，将就帮你大哥望马。（说完下）
（谭点头称是。那两丈婿，摇头摆脑，似醉非醉地说话而下）
（谭在台，对观众说）
谭：（白）要得，我早点睡，去睡草楼，哎呀！今天我实在搞够了，去睡一下。（下）
（三）
（鸡叫三遍，谭木匠手提裤子，秋眉秋眼 [3] 地出来，伸了一个懒腰）
谭：（白）哟！鸡都叫三遍了，咦！（看厢房）那些老爷们还在打牌。我是得了一觉瞌睡啰。管他妈的，解个手又去睡，那草窝，还
（说着，谭木匠点灯进厨房，下面做一连串的动作，一边做一边说吃酒、吃肉、喝鸡汤，吃得潇洒，得意。吃饱了说：嘿！准备的刚刚够我吃）
（唱）
自古穷人志气短，家贫不怕别人嫌。
他们铺毡我睡“毯”，我就图肚儿魁得圆。
（白）咦！东西全被我吃光了，等下子大姨夫来吃哪样？不忙，我得想个办法，还是帮他搞点。（想一想）有了！我看见猪圈巷巷那尿桶头有尿，牛圈头有牛屎，去弄点来放在里头，让他来吃现成的。（暗笑）
（谭木匠做装粪便的一连串动作，边装边道白）
（白）好啦，好啦！这下交差了。
（唱）深更半夜人熟睡，哪个晓得谁搞鬼。等你开个洋荤味，叫你……（又白）完啦！完啦！（手捧肚腹）吃多了，屎又胀了，等我屙了才去睡。不忙！不忙，他们这样待我，等我还个“蹦”子才行。（略一思索）我去屙在大姨夫睡的那张铺上，明早一起来，看他怎样交差。要得，就这样办。
（谭木匠又做进屋、上铺、屙尿等一连串动作）
（唱）
吃得香来屙得尽，一觉睡它大早晨。
管他朗慨去理扯，不怪草楼的穷人。
罗：（上）嘿！今晚上手风还顺，鸡都叫四遍了，才收场。我也疲倦了，该睡觉了。不忙，丈母娘不是给我准备了宵夜的东西，我不如去吃了再睡。（罗掌灯去厨房，做取酒杯、拿碗、抽筷、端菜等一系列动作。罗倒出酒一闻有尿臭，忙说）岳母！岳母！这酒壶里是尿！
（内应）你个人吃，我们不要。
罗：（白）是尿呢！
（内应）我说的，你吃，我们不要。
罗：（自言自语）怕是装错了，吃点鸡肉汤再说。（一倒出来是牛屎，一惊，高声喊问）岳母！岳母！鸡肉是牛屎。
（内应）我们不吃，你不要留起。
罗：（又白）是牛屎呀！
（内应）你朗慨这样讲礼。我说的，你自己吃，不要留起。
罗：（抱怨地）（白）嘿！是啷个搞的，尽是屎呀、尿呀的，算了，算了，反正我不饿，又快天亮了，吃不成，睡觉去。
罗：（进厢房，解衣睡在床上，有臭味，一看是屎，内衣和被单都糊脏了，起身旋转屋内，喃喃自语）是咋个搞的，怎么办，是哪个缺德的干这好事。（又说）在我睡的床上，明早起来，怎么说得清楚，不怪我拉的怪哪个。干脆一走了之。
真是运气金成铁，酒肉变质哪晓得。
床上屙一大堆尿，我哪有脸见客客。
一走了事免议论，以避当面羞煞人。
这般丑事传出去，笑我无知假斯文。
（牵马扬鞭下）
（四）
（老两口上）
女：（白）老汉，昨晚那大女婿是啷个搞的，恐怕是吃醉了，你还不晓得。我起来一看，才不像话，他把酒肉吃完了，装些牛尿在里面。我点都没有声张，把那些收拾甩了，稀得好 [5] 他们还没有起来看到。我又一想，要是醉呆了，怎么办！我又到厢房去看，哪里有个人啦，只见铺上到处都是些屎。再一看马又没在圈里，哎呀！这一定是吃多了，又醉了，干些糊涂事，怕大家晓得，不好意思，因此没有天亮就走了。算了，不提这事，肉烂在锅里头，只有我两个晓得就行了，不要传出去。
男：咦！他一个读书人，吃醉了，怎样做起这些事，传出去，大家都不光彩。
女：老汉，这事就这样算了，可是他抬那么多东西来，还得要扯个回销。
男：当然要扯个回销啰，这些哪由我管，你斟酌安排一下就行了。
女：我晓得安排，你不照闲，我已装好了，叫谭木匠帮他背去。昨晚上的一些事他不会对谭木匠讲，反正谭木匠又不晓得。
男：是！是！（连连点头）
女：（白）你去把背篼端出来。
（喊谭木匠）谭木匠，谭木匠，你来哟！
谭：呃！亲娘，你喊我做哪样？
女：（白）是这样的，你大哥忙，一天亮就走了，我帮他包了一些东西，你帮他带去，（翻东西看）这些粑粑、川饺、提饺、瓜子花生，是你姐们的。你的是这一包！（提一下）还有他拿那么多来，我打发他两锭银子，你拿去交给你姐，另外这两吊钱你拿去给二姑娘，你就不要耍了，回去做点活路。
（谭一边答应，一边点头，背起背篼。二老进屋，谭绕场似回家之势。绕了一圈后，面向观众道白）
谭：嘿！你怕我谭木匠是个笨子，咦！这回财喜来了。把这一背背到自家屋里独吃独吞，装一背苞谷糊背去，把大姨夫和大姨姐叫出来，对他们说：大哥，大姐，亲娘、亲爷叫我背背苞谷糊来，拿给大哥揩屁股，要揩干净点，免得把床铺打脏了。就这样办，走啰！
[1] 朗慨：随意，随便。
[2] 花柴：劈柴。
[3] 秋眉秋眼：睡眼惺忪。
[4]
[5] 稀得好：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