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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述
所属图书:《西南地区阳戏剧本辑校》 出版日期:2017-06-01文章字数:10075字

概述

西南地区阳戏形态多种,文本体裁类型多样。本研究成果只收录娱神娱人性质的仪式性阳戏剧本,既包括阳戏传统二十四出仪式戏,也包括法师在施法过程中运作的符箓、字讳、咒语,以及在演出过程中使用并焚化的各种法事文书,如疏、牒、诰章、幡、票、牌、纸钱等。民间小戏形态的阳戏为纯娱人性质,其文本体裁与现行剧本体裁相同,在此不做收录。

一、西南阳戏剧本概况

手抄本是西南地区阳戏剧本的基本形式。最早的剧本——梓潼阳戏《坛前仪》,为清道光十二年(1832)抄写,直到现在,各坛仍保持着艺人手抄剧本的传统。西南各地阳戏坛对阳戏剧本有多种传统称谓。如息烽县流长乡黄晓亮阳戏坛的剧本封面有“戏书一册”“戏书亦册”,此处称“戏书”;在“上下云台戏本”“戏本上册”中称“戏本”;“煞帐(仗)书一本”则称“书”,为“戏书”的简称。川北梓潼阳戏戏本称为“天书”“神书”,名称源于民众对阳戏神祇的敬畏。

西南阳戏手抄本数量多,抄录时间跨度大。据不完全统计,仅四川梓潼、重庆巴南、贵州息烽、贵州福泉四地的抄本就有203出,计2000多页。抄录时间从清道光十二年(1832)至20世纪80年代,一直没有间断。这些抄本几乎涵盖了仪式性阳戏剧本的所有出目,而且至今仍在川、渝、湘、黔、滇各地阳戏坛广泛使用。所以,以这些抄本为对象研究阳戏剧本体裁具有代表性。

梓潼阳戏剧本手抄本有三类:“戏门启白坛前仪”“戏门断愿启语”以及“清戏”文本若干。“戏门启白坛前仪”体裁为科仪,内容由上香请神的祭礼、纳祥祈福的祭词和净天地、净身心的咒语三部分组成。“戏门断愿启语”有天戏、地戏两部分。“天戏”,即天上神仙出场后自报家门,介绍三十二天神来坛场,以及净场和戏班、愿主筹备阳戏的情况。“地戏”则有《上太白察善》《上功曹》《上祖师》《上统兵元帅》《出钟馗》等六出戏目。“天戏”“地戏”皆为神话故事戏。清戏抄本,大多是从川剧、花灯戏移植过来的民间小戏,如《驼子回门》《赶会算命》《和尚思凡》《黄金诰》等。三类文本各有特色:“戏门启白坛前仪”为祭神、请神、镇鬼的仪式文本;“戏门断愿启语”的“天戏”具有简单故事情节,“地戏”故事性、娱乐性较强;“清戏”则以纯粹娱人为目的,文本内容讲究艺术性。

重庆各地阳戏抄本共9册 [1] ,由胡天成搜集、复印,并整理收录于《中国传统科仪本汇编(六)》,名称为“阳戏全集”或“阳戏全本”,为编者编辑时添加。贵州息烽阳戏抄本有12册,4册科仪本,8册仪式戏本。贵州福泉阳戏抄本有20册。黔、渝两地阳戏手抄本,主题内容为诗赞体的颂神词,并间有祭祀性质的疏文和其他打卦、烧纸钱等酬神仪式的说白。

世俗性阳戏不但不见抄本,连文字性剧本也不多见。原因之一,这类剧目通俗易记,描绘故事情节的唱词大都储存在艺人的大脑中,表现为口头文本。原因之二,这类剧目主要移植、改编自地方戏小戏,大多数剧目散见于其他剧种文本中。目前仅有三本阳戏剧目汇编本 [2] ,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学者们搜集整理而成的铅印本。

二、西南阳戏剧本的体裁特点

编者在整理过程中发现,各地阳戏抄本基本上有单抄本和复合抄本两种抄本形式。复合本往往是将相邻的两个或几个内容不多、文字不多、用时不长的科仪剧本合装成一本。如息烽黄晓亮阳戏坛一复合抄本,包括《灵官纠察》《三圣登殿》《百花诗》《催愿仙官》《敲枷》《盖魁》六个科仪。单抄本即一本仅录一个科仪。从文献收录情况看,单抄本比较常见。如胡天成编《中国传统科仪本汇编(六)》里面所辑的9个版本“阳戏全集”或“阳戏全本”皆是按照阳戏坛上整个仪式活动的先后顺序排列下来,每坛科仪都各自独立。田野调查发现,戏坛师傅也倾向于单本抄录和保存,因为单抄本在正式演出和日常练习时使用起来更方便。如贵州福泉市曾华祥阳戏班抄本全是单抄本,算上各种疏文,共计40本。但是,不论哪一种类型的抄本,皆能体现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

第一,仪式性抄本的每出都有一套基本固定范式。篇首先唱出场诗,或韵或白。神灵出场,先唱身世家族、来神坛的行程经历、神坛上履行的职责。最后在“锣沉沉,鼓沉沉”锣鼓声中,向天宫转回程。

仪式性阳戏剧本已出现各种形式的开场戏,常以“启戏”“启语”“启白”或“启”的名义开场。如“启戏”唱:

还有其他开场唱的“启语”,如《破桃山》唱“桂香枝启语”“开路大将启语”“勾愿唱启语”“戏中天官开台启”等。与传统剧本类似,启戏、启语、启白往往以四言、五言或七言诗的形式开场,称作“开场诗”。开场诗往往根据演出内容在前面加上不同的修饰词,如“盖魁一宗内台诗”“范三郎妾出玄坛内堂诗”“纠察内堂诗”“出二化身内堂诗”等。

仪式戏开场常用偈诗。如《开路一宗》唱“开路偈子”、《梅花姐妹》唱“梅花一段偈子”、《杨公大口》唱“出杨救贫偈子”、《请神》唱“金童偈子”、《碓磨夫人》唱“柳青偈子”、《降孽龙》唱“蹇龙偈子”、《纠察灵官》唱“内台偈子”、《开路》唱“开山说诗偈子”、《领牲一坛》唱“道科子偈”“走马二郎偈子”等。偈子诗体结构多种,七言四句式最常见。如“走马二郎偈子”:

又如“蹇龙偈子”:

也有五言体、六言体、七言体、九言体的六句式、八句式或更长的偈诗,但不常见。

偈子,又名“偈颂”“偈佗”。其产生可能与佛教文学有关,佛教经典里描写每一种事物的本生之后,一般都会附有偈颂。偈颂有诗体和散文体之分。因为偈颂大多是以诗体的形式出现,所以常常直呼“偈颂”为“偈诗”。偈颂的另一种形式为散文体,如《拣柴女本生》中的偈子:“王呀,请你收下我,王呀,我是你的儿子,国王养育众生物,何况自己亲生儿子!” [3] 阳戏剧本中只见诗体偈颂,不见散文体偈颂。偈诗前面加上表示演出地点或人物的定语,就形成上述多种名称的偈子。

开场诗,包括偈诗,其内容有的是概括整出的剧情,如《寒窑记》中的百花诗:“十年苦读在寒窗,不见田元看文章。喜及一偏等荣贵(此句可能有错字,不知所云),一举成名天下扬。吾及下官吕蒙正即是……”有的是交代角色身世背景,如“开路偈子”:“英雄豪杰偷斗牛,纣王无道霸诸侯。纣王无道钟爱妲己,黄家父儿反过西岐”,写开路先锋的前生身世。有的是直接引出剧中角色:“二八姣娥提篮去采桑,红粉面对红粉面,白胸前对白胸前。君王马上挞鞭指,二八姣娥上棚行。”此类偈诗较多,如“杨救贫偈子”“走马二郎偈子”等。可以是说教内容,也可以是说教和引角色出场相结合的形式。如《扫棚一出》中的偈子:“湛湛青天不可欺,未存举念神先知。忙打三槌龙凤鼓,虚空跳下扫棚鸡。”开场诗内容多样,形式较杂剧、传奇之题目、正名更自由。

兑诗,是两出仪式之间的过渡性唱句。如《走马二郎》中的“兑诗”:“……问道吾神真姓名,虚空现出走马来。”

百花诗,往往是一些叙事长诗中作为仪式戏的“垫场戏”。如:“韩信做了秦天王,昔日登科张子房。大破城州王怀女,十二征西杨满堂。杀人放火焦光瓒,马上抛刀杨六郎。宋朝古人唱不尽,当堂焚起一炉香。”随后唱两汉、三国、初唐征战故事。另一首百花诗唱的是戏的演出特点:“你出胭脂我出粉,红红绿绿一堂神。戏字原来半边虚,一头装扮一头红。头上无发巧栽花,脚下无靴巧穿靴。或是大来或是小,或是皇帝登龙位,或是花子满街游,金榜题名虚富贵,洞房花烛假风流。”《土垚百花诗》则唱请川主、土主、药王三圣到堂领祀的恢宏场景。可见百花诗内容丰富驳杂,各种题材都能入诗,有的是对日常生活常识的总结提炼,有的是历史上著名人物、重大事件或传奇故事中的精彩片段等。它形似“掉书袋”,旨在说教、娱乐,与其他坛次请神、颂神、祀神的内容明显不属同一格调,应是嫁接于说唱文学的“彩段”。

阳戏文本中“百花诗”的功能重在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渲染情感氛围。而传统戏曲曲词重抒情,故事情节的推进由说白完成。这是阳戏唱词的功能与传统戏曲唱词不一致的地方。

西南阳戏仪式剧本的终场形式亦独具特色。首先唱神灵完成了来神坛逐瘟逐疫的任务,回讲堂乡向三圣先祖交差。同时,神灵转回程要唱降福留恩的唱词。唱词形式多样,或“金钱宝马火中化”,或“催锣击鼓转回程”,或留下“留恩享福免灾殃”“善心坚固福禄长”“叫你财宝常时进”的祝福语。然后,借助催锣击鼓,转回仙宫复命。当然,对于茅船上装载的恶鬼邪神,则是“借动坛前鸣锣鼓,一船载去永无踪”。一些出目的终场唱词旨在引出后一出祭神仪式。如《六位国主》之“锣沉沉,鼓沉沉,交钱里面一时辰”,《领牲一坛》之“法王不上其脚座,开光点香一时辰”,随后便接“交钱”“点香烛”等仪式。第三种形式,以焚纸钱宝马、化愿书文牒、通口意取卦等仪式作为结尾结束本坛次的演出。如《二郎领牲》用“神受香烟我歇台,休息吃茶”结束此出表演。

每坛在尾戏部分和出目上亦常见表示议事程序的衔接语。每出仪式戏行将结束时,有“开场终,接造盆”“造盆完,接开路、开坛”“请神完,接领牲”等一类提示语。息烽阳戏抄本则以“完,接辞神”“完,接敲枷”的形式表示两出仪式的衔接。而在下一坛出目上大多有一个“接”字,如“接造棚”“接正请”“接神”“接回熟”等,表示新的一出表演开始。

仪式戏每出内容长短有别,但结构基本相同,这种体例形式有利于坛师记住唱词和场上的表演。同样,传统世俗小戏也不乏程式性。文本结构先以韵白开场,随后用散白的形式介绍故事的起因,生、旦或唱,或白,或唱白兼用,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剧终多为铲邪除恶、金榜题名、骨肉团聚、喜结良缘等“大团圆”式结局,假、恶、丑受到惩罚,真、善、美得到弘扬。

第二,各地阳戏抄本在体例编排上同中有异。唱词和宾白在剧本中的呈现格式有四种:一是,唱词和道白上、下皆断格竖排排列,每七字或五字为一句;二是,唱词和宾白横排排列,唱词、说白虽可分辨出是七字句还是五字句,但无句读,也无空格断句;三是,唱词上、下断格,说白横排排列;四是,唱词上、中、下断格,竖排排列。由于抄录时所用纸张规格不统一,抄本每页列数有六至八列,甚至多达十列。

戏文以七字句唱词为主,长短句式夹杂。插有少量的引、诗、念和偈子。偶有对白、独白形式,也无固定台词,表演时可视具体场合情景即兴发挥,有较强的随意性。如清道光本《催愿一宗》 [4]

诗赞体是西南阳戏仪式剧本的主要形式,初具剧本体裁特征,唱白、说白、对白皆有标识,如“唱”“说”“问”“答”“兑”等,动作说明有“揖”“跪”“打卦”“烧纸钱”等。

至于句读体例,不同文本的句读情况不同。一般来说,因为仪式剧本的唱词用板腔体,多为七字一句竖排排列,自然形成断句,不加断句符号。况且,说白少而短,常以对话形式出现,不用特别标注,演出时坛师亦能准确把握。如果抄本有断句符号,基本可以断定分两种情况:一是旧抄本,断句符号为后来添加;再一种情况是新抄本。如息烽县黄晓亮阳戏坛剧本《开坛科仪》,明显看出抄本原本没有断句符号,文本断句单独用“。”或“”,或二者同时并用,样式多样,且颜色数种。基本可以断定,它们是演出时艺人为便于把握节奏,在需要停顿、需要帮腔,或为齐节奏需要响乐器的地方所做的标识符号。 [5]

第三,剧本具有仪式性质。这点从仪式抄本具体名称足以看出,如重庆阳戏剧本出目:《提神上熟仪》《阳戏上熟科》《阳戏密旨》《勾愿一宗科竞》《赏杨大口先生内秘》。息烽阳戏抄本也附三本科仪:《参神科仪》《开坛科仪全册》 [6] 《阳表注仪》。福泉阳戏剧本仪式氛围同样浓厚,有较多的发牒文、罡诀、咒语、符箓、卦象等内容。

阳戏剧本“仪式性”的另一方面,体现在不同阳戏剧本中各坛次的演出先后顺序基本一致。极少见到逆向性的场次,微量的差异仅存于坛次名称汉字书写形式的不同。

值得一提的是,西南阳戏剧本的多样化是在保持传统“仪式性”框架下的多样化,因为各地剧本普遍保留着对重庆巴县道光时期阳戏文本的继承性。这种继承性体现在,不论是黔北、黔东北、息烽、福泉的剧本,还是远离阳戏主要流传区域的罗甸和昭通的剧本,皆以重庆道光本《阳戏全集》的体例为宗。如贵州罗甸和息烽阳戏坛仪式剧本每出都带“××一宗”字样或“××一宗”的多种变异形式,如罗甸阳戏之《领牲一宗》《灵官一宗》《柳青娘子一宗》《化药一宗》等,息烽阳戏之《造棚一踪》《唱开路一宗》《唱范三郎一宗》《解馗一宗》《又辞神一宗》《催愿一踪》《敲枷一踪》《赐神回完亦踪》《钟馗亦踪》《运拜星斗亦踪》《回神乙踪》《撒帐书一本》。但在传播过程中,戏本不断得到加工修改是不可避免的,如福泉阳戏每出仪式戏名称都精简为两个字:《开坛》《撒帐》《灵官》《请神》《交牲》《参灶》《回熟》《领牲》《催愿》《钟馗》《且船》《土地》《秀才》《韩霸》《过关》《勾销》《禳星》《安神》等,仅有《点盘官》《范郎辞祖》两出例外。尽管各地仪式剧本存在上述细枝末节的不同,但从剧目名称、仪式坛次的排列、剧本体例及其版式结构等方面看,全面传承着道光抄本《阳戏全集》。

再从阳戏仪式剧本的形成时间上看,道光以后的咸丰本、光绪本、民国时期的几种版本,直至20世纪后期的息烽、福泉阳戏仪式剧本,亦与道光《阳戏全集》保持较高的一致性。

第四,剧本呈现出渐与传统剧本趋同的倾向。四川梓潼和重庆巴南的阳戏剧本没有体现角色分工,有些剧本则直接以戏中人物来提示角色,如《开路》内场诗后接:“戏中天官开台后,请上台(元帅出台)。”文本唱词以板腔体为主,长短句式夹杂,穿插少量简短的说白。演出动作提示形式简练,可看作初期的“舞台”提示。

息烽阳戏剧本角色有所增加,用戏中人物简称标注动作的执行者,如土地用“土”,将军用“君(军)”,川主用“川”,土主用“土”。自民国本《阳戏科仪》始有“旦”角色出现,而《上灵台桃山救母》则普遍使用“生”“旦”“老旦”等戏剧角色行当。同时出现唱腔标注,如“出马门调”“满江红咏”等。此为阳戏由堂内“仪”向舞台艺术之“戏”演化的重要线索。

综上所述,仪式性阳戏剧本体例,每出都有一套请神、唱神、祀神、颂神的固定规范的程式,而且,各种剧本始终保持对传统科仪本的继承。从角色分工、唱词、说白等方面看,抄本形式呈现出渐与传统剧本趋同的倾向。

三、西南阳戏坛疏文形制

仪式性阳戏演出所用各种“疏文”,指法师在操作法事过程中用于驱邪役鬼、保护自己、祈福纳吉的各种形式的祭祀仪式文书。按照使用方式的不同,法事文书分为两类:一类是在仪式过程中需要焚化的各种文书,如疏、牒、幡、票、圣牌、纸钱宝马等;另一类是施法过程中法师操作,用以增强自身法力的文书,如符箓、字讳、手诀、咒语、诰章等。

(一)焚化的各种文书

1.疏,又称疏文。在各种法事上,疏文是凡人祈求于神仙的文函,是沟通仙凡之间的媒介,是供奉神祇、敬天法祖的正式文诰。主要内容有还愿主人的籍贯、姓名、祀神原因、供奉祀品清单以及祈神佑护六畜兴旺、无水火无旱涝之灾的文字,以及祀神人和掌坛法师的落款等。不同的仪式程序运用相应的祭祀疏文,分勾愿疏文、开山疏文、沐浴疏文、通神疏文、敬灶疏文、回熟疏文等多种。其中勾愿疏文,又称“雷霆都院”“雷霆都司院疏文”。如贵州省息烽县流长乡新中村长干子村愿主黎国坤还愿阳戏的勾愿疏文:

以上疏文记录了还愿的日期、时限、缘由等事项,浑猪、白羊、雄鸡等祭牲,金钱、纸钱、阴阳戏、香烛等供品,红布、白布、胭脂、凡士林等祭祀物品。

图1 雷霆都司院疏文

2.纸钱宝马。每坛仪式结束时,愿家用来酬谢神灵的阴间钱财祀物(见图2)。

3.圣牌。圣牌是神坛和灶坛两个演出场所所供神祇的牌位座次(见图3)。分“台子上圣牌”和“上熟圣牌”两种,“台子上圣牌”有圣前、驾下、祠下、位下、御前、星宫下三十二位神。“上熟圣牌”祀祠下、御前、星宫下、玉陛下、驾下、圣前、殿前、金莲下、幕下等六十五位神。仪式结束后,此圣牌不焚化。

图2 纸钱宝马

图3 神祇圣牌

(二)法师增强法力的神秘文字符号

1.符箓。亦称“符”,道教法术之一,是道士用来“驱鬼召神”或“祛病延年”的秘密文书。据说是天上神的文字,笔画屈曲,似篆字形状,即道书所谓“云篆”“丹书”“符字”“墨箓”,道教认为可用于驱使鬼神、祭祷和祛病等。符箓被阳戏坛师当作镇魔压邪、驱鬼治病、祈福禳灾的武器,他们把神力以“符号”的形式附在规定的文字或图形中,书写或刻印在纸、布上。

符箓的形状神秘怪异,符头常有“敕”或“敕令”,有的符头绘有三个“√”。符尾多绘“鬼挑担”符号(见图4)。

常见符箓有:五方符箓、保平安灵符、四季消灾降福灵符、祛病灵符、镇噩梦灵符、小儿罡煞符、孩子收惊灵符、化胎符、白虎符、五鬼符、退神符、胎死符、保身灵符、破土灵符、救宅灵符、召神符、求财符、解厄符、斩鬼符、扫邪符、太岁符、斩邪符、催生符、安胎符、元帅符、千斤榨符、米碗符等。这些符箓有的被贴在堂屋内、大门上,有的被当作护身符带在身上,或被烧成灰化水吞服。使用这些符箓时,法师们往往念诵一些咒语,才发挥正常的“神力”。如“镇噩梦灵符”,要念咒语“吓吓阳阳,日出东方,此符断却噩梦,扫除不祥,急急如律令敕”。

图4 “鬼挑担”符号

2.字讳。字讳,又称“讳”,是一种似符非符,似字非字的神秘符号。一般由“云头”和“鬼脚”两部分组成。(见图5、6)“云头”指一般字讳上部为“雨”字头。“鬼”脚指字讳下部为“鬼”字,“鬼”字下面有的画着一个或几个圆圈将整个字讳圈住;有的画着盘绕的小圈,向左右分开;有的画着一些交叉的线条,称为“横八卦”或“鬼挑担”。字讳大多是阳戏法师即兴用香、烛或令牌象征性地在空中划出来,也有少数字讳是法师画在纸上的。

图5 “云”头“鬼”脚字讳

图6 “云”头字讳

阳戏坛常用字讳有以下几种。总字讳,也称“万能字讳”(见图7),可以代替任何一个或因忘记不会写、或因笔画太多不便写的字讳。紫微讳,由二十八画构成,象征二十八宿星君,亦为金、木、水、土的总称。三尊字讳是代表元始天尊、道德天尊、灵宝天尊的符号。七正字讳,奉请七正之二(又叫天心地胆)时使用。玉皇字讳,是奉请玉皇大帝的字讳。退病字讳,病人长久患病不愈,在身上划此字讳,可逼病魔早退。破血讳,做法事“开红山”时划此讳,可使头部出血顺利不疼痛。封血讳,“开红山”划此讳,止血迅速。生死离别讳,法师用此讳超度“三牲”亡魂,以免留在人间作祟。闭门讳,法事结束,关闭大门,法师在大门缝处用令牌划此讳,使得瘟疫不得入内。封条讳,法师将妖魔鬼怪捉住后,将其装入坛中,然后在坛口划此讳,将其永封坛内,不再出来作祟。铁鞋讳,法师上刀山前在脚心划此讳,意指穿上铜铁草制神鞋,上刀山时就不会被利刃划破脚。海水讳,阳戏法师在“穿红鞋”“下火海”的法事前划此讳,意在调五湖四海的海水来坛场,使烧红的犁铧、红砖迅速降温,以免烫伤手脚。鬼挑讳,即阳戏坛所称“鬼挑担”,用于驱鬼辟邪。五方讳,用令牌或燃香划此讳,用于“扫五方”“砍五方”等仪式法事中。开光讳,代表天上日、月、星斗三光。在运作法事过程中需划相应的字讳,要边划字讳边念咒语。如划“开光讳”时念“开光咒”:“开光不开灯火光,灯火开光不长久。开光要开日月光,日月轮流照十方。”

图7 万能字讳

3.咒语。咒语,又称“咒”,为一种口传文本。本是旧时僧、道、方士等用以驱鬼降妖的口诀。咒语之功能在于“阴阳历数,天文药性,无不通解” [7] ,同时增强施法者的法力。阳戏法师在做还愿法事时,通常在奉请神灵、驱邪逐鬼、交牲祀神时念咒语。法师念咒语的声音小、速度较快,只见其口急速张翕,念念有词,别人很难听清具体内容。如“藏身咒”:

此咒语弥漫道教色彩,不押韵,戏坛师傅唱诵时缓急有度。再如“安土地咒”:

此咒语押韵,句式统一为规整的“四字句”。

可见,咒语有三个基本特点:(1)咒语文字亦文亦白,有的夹杂佛道宗教用语,更增加了常人理解的难度;(2)咒语句式长短不一,有的押韵,有的不押韵;(3)结尾常有“急急如律令”之语,使之成为条律,又要急速执行,增加了咒语的严肃性、神秘感。

阳戏坛常用的咒语有十八咒:请神咒、化钱咒、安镇咒、起水咒、天地解危神咒、净身神咒、净水神咒、敕水咒、灶王神咒、藏身咒、安土地神咒、灵官咒、收邪咒、金光神咒、天地神咒、藏魂咒、金刚咒、雪山令咒。

4.诰章。诰章简称“诰”,是用于阳戏法事仪式中的一种训诫性质的文诰。是法师用来驱邪役鬼、保护自己、祈福纳吉的文书。阳戏坛中常用诰章有八个:雷霆都司诰、开关诰、观师诰、解秽诰、雷霆诰、功曹诰、请水诰、玉皇诰 [8]

其他仪式文书有《参神科仪》《阳表注仪》《雷霆都司院封》等(见图8、9)。《参神科仪》,即参星主、参万天宫、参川主、参药王、参山王、参三圣、参梓潼、参黑神、参鲁班、参二郎、参老君、参雷祖、参观音、参张公等。《阳表注仪》记录进灶祭灶,皈依佛法,禳醮二部表科,牛王表科范的唱词和祭礼,佛教氛围较浓,唱词常用[满庭芳]曲牌体咏唱。《雷霆都司院封》封面正中自上而下写“雷霆都司封”,右写“牒文一角,径诣”,左写“右仰三界功曹四值使者及当方土地里域等神帐下准此开拆”。背面从右至左写“雷字不列号,内一件,天运:△△年△△月△△日,行坛弟子:王法荣 发,照验”。内装盖火、行船、扫火星、打保福时使用的各类疏文名录,以及一份发牒文。

图8 《阳表注仪》

图9 《雷霆都司院封》

仪式文书形成于传统的鬼神信仰。戏坛神祇在神坛上各司其职,驱邪鬼、保民福,而通神役鬼的巫师、坛班师傅就成了这些神祇的代言人。他们把自己融入鬼神世界,采用种种鬼领神会的办法来请神逐鬼,或驱疫逐邪,于是就产生了纸钱、宝马、诰章、符箓、字讳等的仪式疏文。


[1] 参见王秋桂主编、胡天成编《中国传统科仪本汇编(六)——四川省重庆接龙区端公法事科仪本汇编》(上),新文丰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版,第206~620页。

[2] 湖南省戏曲研究所编《湖南地方剧种志 (二)》阳戏志部分,湖南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郇宜国主编,怀化文化局、文联编《民间阳戏剧本与曲谱》(内部刊行),1992年;廖昌国编纂《南龙乡剧目荟萃》(内部刊行),2009年。

[3] 郭良鋆、黄宝生译《佛本生故事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7页。

[4] 参见王秋桂主编,胡天成编《中国传统科仪本汇编(六)——四川省重庆接龙区端公法事科仪本汇编》(上),新文丰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版,第309~311页。

[5] 笔者在观看息烽黄晓亮阳戏班和福泉曾华祥阳戏班演出时发现,每到文本标“”处,演唱者有意拖腔,响乐器。

[6] 《开坛科仪全册》为贵州息烽黄晓亮阳戏坛戏书,内容包括开坛、造棚、扫棚等多出仪式戏。

[7] 李大师、李延寿著《北史·列传》卷八十九,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930页。

[8] 诰章的详细内容参见杨光华著《且兰傩魂》,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99~200页。

西南地区阳戏剧本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