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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查白”
所属图书:《兴义布依寨》 出版日期:2014-09-01文章字数:3276字

寻找“查白”

查白,是一个地名,一个布依族世代聚居的村寨名称。

这个名称源于一个传说,一段优美悲壮的民间传说。因了这个传说,形成了一个节日,一个热烈隆重的布依族的传统节日。

查白歌节是布依人民在独特的自然景观和文化历史环境中,在长期的农耕生活和稻作习俗中形成的别具特色的一种“文化空间”形式,具有特别广泛的群众性和民间传承性。

查白布依寨口 吴明摄

优秀的民族民间文化是一个民族的根,是中华文化的基础和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维系民族精神与情感的纽带。它对弘扬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推动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无疑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无数事实说明,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

由于有极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历经沧桑,时至今日,查白歌节已是全国布依族聚居区一个具有重大影响的民族节日之一。节日期间聚集人数,少则一二万,多则三五万,这在全国亦属罕见。

布依族查白歌节,已属于全国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了抢救民间文化遗产,文化部于2005年启动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申报”工程。查白歌节有幸列入。

既要申报,就必须首先弄清查白的历史源流,来龙去脉。查白仅只是一个地名,还是人名?歌节是如何形成的?有多少年的历史?其现状如何?

为了弄清这些问题,2005年秋,顶效开发区社会发展局组织我们投入到寻找“查白”的行动中……

布依族是我国一个人口数量较多的少数民族,有悠久的历史,有独特的语言,有多彩的习俗。而封建时代的官僚和文人们,对民族民间文化,对民间相沿成习的传统风俗性活动,他们从来不予认可,从来不屑一顾。查白歌节源自民间传说,歌节活动纯属民间自发行为,地方官员和封建文人们在史料中没有一星半点的记载,也就不足为奇了。

史料没有查白歌节的记载,我们只有深入民间,进行田野调查,或许能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查白乾隆古墓 正书 摄

我们来到查白村。据年已七八十岁的查发成等几位布依老人说,关于查郎和白妹的故事,他们的祖辈就传下来了,至于是哪朝哪代就形成的歌节,那更是谁也说不清楚。他们都说当年查郎打虎的地方叫虎场坝,这个名称沿用至今,就是现在每年赶场聚集人数最多的地方。

几个老人又带我们到离虎场坝不远一块苞谷地中,说这里有他们家族的一所祖坟,墓主叫查朝奉,其碑上有关于他们先祖的记载。我们拨开墓前丛杂的茅草,果见碑上刻有不少文字。我们从碑文中看到,墓建于“乾隆五十五年岁次庚戌季秋月望四日谷旦”。乾隆五十五年即1790年;季秋月即农历九月;望四日即农历十九。这说明此碑立于1790年农历九月十九,距现在已有210多年了。碑上有诗一首:生基建造虎场旁,亲友观瞻助赞扬。龙旋虎踞能兆瑞,后裔叠盛增辉煌。我们从诗中就知道,虎场坝这个名称,早在乾隆以前就有了。碑上还有序文:“……忆昔始祖……创业查白,世代相沿,为地方之首,束一方之人……”

碑文可以说明几个问题:首先说明早在清代以前甚至更早,在这里就曾发生过查郎打虎的故事,进而才有虎场坝和查白这两个地名;其次说明布依族是查白这个地方的世居民族,而查氏祖先是这一方的头人。

查白查朝奉墓,是兴义市迄今为止已发现的布依族最古老的墓碑。其墓是死者生前预修的“生基”坟,序为死者生前自撰,入葬后方勒于石上。这也说明,从明朝洪武以后,布依人才开始接触汉文化,学习汉文化,才开始进入有文字记载的历史。这也说明,世世代代生活在夜郎古国土地上的布依人,他们并不“夜郎自大”,他们乐于接受先进文化,能与时俱进,努力赶上时代发展的潮流。

但是,有关查白故事的文字,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并没有在任何文字资料中出现过。一直到1980年,兴义市桔山滴水村布依族农民、民间文艺家黄寿昌,在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编的《民间文学资料》63集里发表了他收集整理的2000多行的长篇叙事诗《查白》,有关查白的故事,首次出现在省级资料集中。

黄寿昌在该长诗的“前言”中说,早在1954年4月,马岭打帮村的“老摩公”(摩公是布依族地区主持宗教活动的人,他们同时又是布依文化的传承人),一个叫何子宽的来到他家为他母亲“做邦”(给老人作增寿的祈祷活动)。何老摩公请的众多神仙里,就有“查白”。据这位摩公的手抄本记载,查白是一个神仙,出生和成神都在孟获(三国时期西南少数民族首领)之前,因而摩公请神都是先请查白后请孟获。

黄寿昌为了写关于查白的长诗,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先后数次走访了打邦一带13位布依老人,其中有几位摩公。他在一位叫余廷宾的老摩公家中看到一本书,书中用了整整23页叙述了查白从生到死的动人故事。其他人收藏的摩书里也有不少关于查白的记载,但却说法不一。有的说查白是男人,有的说是女人;有的说是好人,也有的说是坏人。还有的说查白是两个人:查郎和白妹。但不管是怎样的众说纷纭,有一点是共同的,查白是神。

黄寿昌的长诗叙述了一个叫查白的布依女,与附近寨子一个叫阿厄的男青年相识。阿厄打虎救了查白,二人遂相爱。后二人受到寨中恶势力的迫害而出走。途中经历了种种磨难,最后与寨中人迁徙定居于今日查白。

查白乾隆古墓碑碑文局部 正书 摄

查白乾隆古墓碑碑文局部 正书 摄

查白乾隆古墓碑碑文局部 正书 摄

叙事诗故事较为精彩,诗也写得委婉动人。但这故事本身在民间流传不广,仅成为黄寿昌的“一家之言”。

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则是查郎和白妹的故事。这个故事用散文形式写出来的最初版本,是当时在兴义县委宣传部工作的罗光汉于1980年初整理的布依族民间故事《查白场》。罗于1979年底到查白村,根据村民查云芳等人的口述写出来的。故事整理出来后寄给了省民间文艺家协会。

在此前后,兴义市顶效镇楼纳村那叠组布依族农民王建忠,将他收集的一摞民间故事书稿交给我本人,要我整理出来发表,其中最长的一份初稿叫《查白之花》,我整理出几篇短稿先后发表于《南风》等刊。短稿整理完毕,我才着手整理长稿。我将《查白之花》标题改为《查白场的来历》,已整理出3000多字,但还未写完整个故事。此时已是1983年秋,我接到通知,赴贵阳参加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在花溪举办的为期半月的培训会。我于是将未写完的《查白场的来历》带去,准备在培训期间写出来。这次培训工作主持者之一的著名诗人、作家、布依族民间文艺家罗汛河看到我这篇未完稿很高兴,但他嫌故事情节不够完善。于是他找来罗光汉交给他们的《查白场》,说这篇故事情节好,但也存在许多不足,要我在罗文的基础上重新进行改编整理。故事情节发展、人物的描写等他都作了许多具体的指导。于是,我在培训期间几易其稿,标题改为《查白歌节的来历》,字数由罗光汉原稿的6000多字扩为11000多字。

《查白歌节的来历》人物形象丰满,故事性更强、更生动。稿子写成后,发表于当年第5期《南风》,将收集整理者署名为罗光汉、罗汛河、黄世贤、黄正书,口述人为查云芳、王桂堂、白德舟。这些名字及名字次序都是由汛河定的。

查郎、白妹完整的故事传说就此诞生,歌节的来历就此定型。此后,历届查白歌节的主持者,在介绍歌节来历时,都采用这个说法。

早在1982年7月,兴义县人民政府即正式公布,在查白场举办布依族查白歌节。此后歌节年年举办,规模越来越大。加上各新闻媒体的宣传,布依族查白歌节名声越来越响亮,蜚声海内外。

此后,根据这个故事改编的其他文艺作品相继发表。由我执笔,罗光汉略作修改的五场布依山歌剧剧本《查白壮歌》(35000多字)从1985年2月至6月连载于《兴义县报》,由卢惠龙、王文科、毛鹰等改编、创作的布依族神话舞剧《查郎与白妹》,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贵州日报》连载后,黔西南州民族歌舞团排练公演,引起较大反响,剧本也获得全国民族团结进步奖。还有一些与查郎、白妹有关的小说、散文、诗歌也陆续出现在各种报刊上。

现在,布依族查白歌节已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地方有关部门在申报书中罗列了保护计划、保障措施等等,白纸黑字,令人振奋。但更重要的却是行动,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践行。

为使民族文化更加发扬光大,为使我们的社会更加进步、繁荣、和谐,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任重而道远,我们还需努力。

兴义布依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