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至9章节：制作和装饰衣服，以及求偶
Parts 8 to 9：Making and Decorating Clothes and Courting
在下面“布歌”的章节里，描述了布被染成后将要发生什么。在制衣的过程中，苗族人从自然中不仅仅获得了制作男女衣服样式的灵感，而且也在衣服的装饰上得到启发。在以下的唱词中，突出地表现了与衣服有关的婚姻习俗。
在第8章节的开始，这首歌告诉我们，布已经染成功了（第8章节：第610-614，620，623行）：
得到如此鲜艳的布匹，
She has got such beautiful cloth，
制衣的准备工作也已完成，
Now the process of making the cloth is completed，
确实美丽无比。
It is really incomparably beautiful.
黑纹像什么？
What does the black weave look like？
黑样像什么？
What does the black cloth look like？
黑纹放射状，
The black weave is radiating，
黑样如下述。
There is more about the black cloth below.
黑如井中虫，
It looks like the black insects in the well，
就像池底的黑甲虫。
It looks like the black beetles in the pond.
在“布歌”中强调，一旦布已被染成，再不会遇到任何的干扰和困难。歌中描述了衣服的外观和它们的用意。歌中唱到（第8章节：第631-632行）：
即将绣制衣服。
We will soon embroider the clothes.
制成了给哥穿，
We will finish the clothes and give them to our brother to wear，
然后这首歌描绘了姑娘们美丽的衣服（第8章节：第642-644行）：
银饰在下摆真是灿烂，
The silver on the hem is really splendid，
它与环境匹配得如此完美。
It is a perfect match with the environment.
轮到妹妹来穿会怎样？
What will happen when our sister wears her clothes？
在这里，如后面表现的，“布歌”是通过染布来表达苗族人的求偶习俗。我们参照苗族的求偶习俗，如施洞的爬坡节，学者席克定有着详细记载。他写到，爬坡是苗族青年进行恋爱求偶活动的节日。在施洞农历二月、六月、七月到八月，在各地分别举行。在施洞地方“爬坡”时，姑娘们要带糯米饭、鸡、鸭、泡酒等去，招待她喜欢的青年。结束时，姑娘们还可以邀请心爱的男青年到自己的寨子去继续唱歌谈情（席克定：2005，p.136）。如前所述，唱歌是求偶的一个核心要素。在讨论求偶歌曲时，席克定指出，有很多不同类型的求偶歌曲中涉及到求偶礼仪的每一个环节。他详述如下：男女青年在“游方”中的谈情，主要以唱歌来表达，双方对白、谈话占极重要的地位。情歌的内容非常丰富，有男女互相邀请谈情的，有彼此了解情况的，有怂恿离婚另配的，有依依惜别的，有要求订婚的，有计划成家的……“游方”的歌，因地域差异而各不相同，在台江县，“游方”时所唱的曲调有hxak yangt（汉译：feige飞歌；英译：“Flying Songs”）（张永祥：1990，第233页），歌曲用高声唱出，悠扬，嘹亮；苗语gol hxak（汉译：changge唱歌；英译：“Sung Songs”），曲调节奏平淡，较平缓，五字一句，好似口语曲调化；苗语gid gid hxak（汉译：mange慢歌；英译：“Slow Songs”） [1] ，拖长声音，节奏缓慢（席克定：2005，第130页）。
接下来描述嫁衣制好后母亲又如何做的，“布歌”唱到（第8章节：第649-652；656-657；660-661行）：
制衣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
Now the process of making the cloth is completed.
我们是否要存储这些衣服？
Should we store these clothes？
要锁在什么地方呢？
Where the clothes should be locked？
母亲心里明白。
Our mother knows.
放在母亲的房间，
In our mother’s room，
放在母亲房间的东面。
In our mother’s room on the East side.
等到妹妹该谈恋爱时再说，
We will wait until our sister goes courting，
说亲才能给公婆。
If the match is made，we will be able to give them to the parents.
“布歌”接着描述了男女衣服的制作，并涉及到设计、刺绣和银饰品（第8章节：第669-677行）：
哥哥的衣服什么样？
What do our brother’s clothes look like？
妹妹的衣服什么样？
What do our sister’s clothes look like？
哥哥的衣服开襟，
The brother’s jacket is open at the front，
妹妹的衣服绣花。
The sister’s clothes have coloured embroidery.
哥哥的衣服钉扣子，
The brother’s jacket has buttons，
妹妹的衣服有吊穗。
The sister’s clothes have hanging ornaments.
妹妹的衣服有银坠。
The sister’s clothes have silver ornaments.
妹妹才更美丽，
Only because of this our sister looks even more beautiful，
妹妹才嫁人……
Our sister can get married…
男子的外套是开襟，前面搭配有纽扣，是典型的施洞苗族样式，就如同姑娘们的衣服配有刺绣和银饰（图38-39）。
在此之后的部分，歌曲对衣服款式设计的灵感进行了说明。这首歌问道（第8章节：第685-690行）：
妹妹拿什么来作样？
What style should we use for our sister’s clothes？
纹样从哪儿来？
Where does the pattern come from？
拿什么来照样？
How did they first make the pattern？
如何绣成男子衣？
How to make a man’s clothes？
如何绣成女子衣？
How to make a woman’s clothes？
妹妹才穿去嫁人呢？
For her to wear to get married？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布歌”提供了一系列的答案。首先这首歌给出了关于男人衣服问题的答案（第8章节：第693-694行）：
拿老鹰来照样，
We copied the shape of the eagle，
制成了男子衣。
To make a man’s clothes.
苗族人之所以复制鹰的这些衣服，因为他们相信，鹰是权力、地位、雄壮和勇敢的象征。据王安江苗族古歌的脚注解释说，鹰可以代表一个人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或领导地位（王安江：2008，第167，169页）。如上所述，一个叙事史诗中的老鹰赫然出现在讲述苗族祖先从东方“溯河西迁”的迁徙经历里：
山鹰个儿有啥大？
How big was the mountain eagle？
喙儿粗粗如火钳，
It had a beak like as thick as fire tongs，
利爪长长如钉耙，
Claws as long as harrow spikes，
翅膀宽宽像晒席，
And wings as wide as grain drying mats.
张口像个破箩筐，
Its open mouth was like a big broken basket，
老母黄牛能吞下，
It could swallow an old yellow ox， [2]
这首歌接着回答的问题涉及到女人的衣服。这里提供了一些有关妇女在衣服刺绣设计和选择上的细节过程，其中包括山野中美丽的锦鸡是她们构思女子服饰灵感的主要来源（第8章节：第695-707行）：
总算制成了男子衣。
Finally we have made our brother’s clothes.
可还有妹妹衣要作。
But we still need to make our sister’s clothes.
拿什么来照样？
How did they first make the pattern？
我们需要快步走，
We need quick to walk，
快步走到山地边，
To the edge of the mountain，
碰到一对锦鸡，
We meet a pair of pheasants，
碰到一对美丽的锦鸡。
We met a pair of beautiful pheasants.
拿它们来做样，
We copied them to make a pattern，
拿它们的色彩来做样。
We copied its colours to make our design.
才算把妹妹的衣服制成，
Now we have completed our sister’s clothes，
妹妹才穿着出嫁。
Our sister wears them to get married.
使母亲再有（更多的）儿子。
Let the mother have more sons.
在燕宝整理译注的《苗族古歌》“射日射月”里，锦鸡在古歌中的出现是世界形成、创建的早期阶段，有一位射手名叫Hsangb Sax，他击落11个额外的太阳和月亮。之后：“太阳掉进了水塘里，太阳掉落变锦鸡；月亮掉进水塘里，月亮掉落变白鸡（燕宝：1993，第381页）。”在古歌中具有重要象征性意义的锦鸡，与“布歌”里苗族女子服装上的锦鸡图案相呼应，表现出了女子服饰的光彩如太阳一般灿烂、夺目（图40-45）。锦鸡是黔东南森林保护区内的珍稀动物之一， [3] 它们的色彩艳丽，以红腹锦鸡最为抢眼，这也与施洞女子服饰相匹配。
“布歌”继续描述衣服制作好后，母亲却将其锁到了衣柜里（第8章节：第717-724行）：
衣箱紧闭着无法打开，
Unable to open tightly closed cabinet，
什么时候才开箱？
When can it open？
箱上面什么样？
What is at the top of the cabinet？
箱中间什么样？
What is at the middle of the cabinet？
箱前面什么样？
What is at the front of the cabinet？
箱上面是哥哥的衣服，
On the top are our brother’s clothes，
箱中间是妹妹的衣服，
In the middle are our sister’s clothes，
箱前面是母亲的衣服。
At the front are our mother’s clothes.
提到衣服被母亲锁的柜子，是担心母亲的控制会影响到女儿寻求伴侣的活动。在塘龙村，当一个年轻人想要正式与女方缔结婚姻时，他会派遣一个媒人带上礼物（如幼猪、鸡、鸭、米酒等）到女方家去提亲；男方的媒人必须是村里的好歌手，去到女方家后他将要唱很多歌，说服女孩的家人接受男方的求婚。如果女孩的母亲——通常掌管家里衣柜的钥匙——拿出一件女儿的衣服给男方派来的媒人，这就意味着，女孩的家人已接受了这桩婚姻（2006年田野访谈，塘龙村村民吴智口述）。衣服是否能给予媒人的寻求过程，明确地表现在歌曲的后续唱词里（第9章节：第731-738行）：
拿什么给母亲？
What should we give our mother？
哄母亲安心，
To set our mother’s mind at rest，
她才去打开衣柜，
So she will open the cabinet，
拿出衣服好打扮，
To take out our beautiful clothes，
拿出衣服给妹妹，
To take out clothes to give to our sister，
妹妹穿着才美丽，
So our sister looks beautiful when she wears it，
妹妹穿着去出嫁，
So our sister can wear them to go courting，
嫁妆丰厚给公婆……
Now we have a rich dowry to give to the parents-in-law …
然而，从女儿的观点上看，得到母亲的许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第9章节：第740，743行）：
拿什么来哄母亲？
How should we beguile our mother？
设计哄母亲，
We need a plan to beguile our mother，
让她心旷神怡，
To set our mother’s mind at rest，
她才去开柜……
And only then will she open the cabinet…
尽管母亲未列入女儿婚姻的敌对方，但也需要经过一番周折（第9章节：第752-754行）：
咱妈心明亮，
Our mother has a good heart，
拿衣服来打扮，
So she takes out our beautiful clothes，
拿衣服给妹妹。
She gives clothes to our sister.
正是准新郎的勇气保证了婚姻：这就是在“布歌”里出现的，有关谁是制造钥匙打开衣箱的关键人物（第9章节：第755-757行）：
是谁心灵手巧？
Who has a clever mind and a quick hand，
铸成锯齿格，
To make the shape of a saw’s teeth，
成开锁的钥匙。
To become the key to open the cabinet？
给出的答案是（第9章节：第761-764行）：
是个叫Xangb的放马人，
There is a herdsman，his name is Xangb，
他住在Wangs Jangl山，
He lives at Wangs Jangl Mountain，
铸成锯齿格，
He casts（the metal）in the shape of the saw’s teeth，
成开锁的钥匙。
To become the key to open the cabinet.
这部分的唱词反映了父母亲对他们子女婚姻的控制，以及准新娘和新郎需要用力量来说服父母亲，以获得他们的同意。据吴智解释说，女孩和男孩需要父母的同意才能结婚。这是因为如果父母同意了，他们俩才能确保拥有自己应该继承的那份财产。否则，他们得不到父母的支持，是不太可能生存下去的。此外，女方的父母还必须考虑男孩的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是否令人满意。男孩的劳动能力等方面也在观察之列。即使女孩和男孩被对方所吸引，如果他们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很有可能不会结婚。在“布歌”里提及的，欺骗自己的妈妈让她拿出衣服，其实是暗指要在他们的婚姻中确保得到家长同意的过程（2006年田野访谈，塘龙村村民吴智口述）。
[1] 无论是苗汉或汉苗字典参考gid gid hxak“慢歌”，“gid gid”意为“慢”；hxak意为“歌”。（张永祥：1990，第179页；王春德：1992，第105页）。
[2] Wu Yiwen，Jin Dan吴一文，今旦（苗汉译注），Mark·Bender，Wu Yifang，Ge Rong马克·本德尔，吴一方，葛融（英文译注），苗族史诗[Hmong Oral Epics]，第630-631页. Guiyang：Guizhou chuban jituan gongsi [Guizhou Publishing Group]. Guizhou minzu chubanshe [Guizhou Ethnic Publishing House].
[3] 据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志—地理志记载：红腹锦鸡（俗名金鸡、岩鸡），鸡形目雉科。雄鸡体长约1米，羽毛红黄绿相间，色泽五彩，颈部有红色羽状丝冠，形如披肩。尾羽黑褐色和桂黄色相杂。雌鸡略小，羽色以黑褐为主。胸腹羽毛有红白两种，故以腹色取名。喜栖于岩山岩坡，又名岩鸡，白天在浅山林地觅食虫类和野果。州内各县均有分布，因常年遭受捕猎，1980年后明显减少。
